1.
当主任把一堆文件甩到地上,说“你是精神不正常吗,这么简单的事情错了这么多次。”
这样的情景,让我想起上学的时候老师总说艺术是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的。所以,当我再抬起投看他的嘴脸是有点抽象,像沙漠中被风吹得卷曲风干的仙人掌。
“如果,再出这样的纰漏,你就收拾东西走人“主任说完,转身回了他的办公室,空气中除了他未消的怒气,还有许多尴尬飘在氟利昂中。办公室回响着各种声音,打印机发出有节奏的轰鸣。手指敲击键盘的凌乱,茶水间的几人嬉笑。
这时,手机突兀地响起了宋冬野的斑马,电话那头传来因为信号不好发出座机固有的“嗞嗞”声就知道是父亲又去了隔壁的小卖铺花8毛钱打的长途电话。
“多少钱”,我说。知道他每次张嘴要钱都表现出难以启齿的柔弱,工作中的简单高效被我娴熟的运用在家人身上。
“你妈快不行了,是回家一趟吧。”愣了三秒钟挂掉电话,狠了狠心买了全价的机票。
2.
当飞机停在家乡崭新又荒凉的停机场时,胸口有种被闷住的感觉。在一线城市呆了那么久,像是毫无依靠的漂泊在海上突然落地,没有本该有的归属感和踏实,反而有些晕船的感觉。
走到村口,看到王二毛正赤着上身和别人打牌,他看到我叼在嘴边的烟自然滑落,他当然认得那个因为考大学而毅然决然和他分手的初恋,我却有些认不得黝黑痞气的他了。
王二毛走了过来说,“丫,你胖成这样我差点没认出来你,不过,你剪了短发真好看。”
我没有像曾经那样因为他说我胖而追着他打,只报以微笑便继续迈着大步,任高跟鞋踩在雨后潮湿的泥土上继续前行。
到家的时候,母亲勉强得睁开了眼,试图发出什么声响却只有呜呜的声音。父亲在旁边抽着旱烟叹着气。嫂子却拿起我白色的FENDI挎包说,”丫,这个包真好看,再回来给我也带一个吧。”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进家门时,我闻道了一种酸臭的气味,想想应该是人去世前的散发的腐味。
3.
第二天傍晚,二毛倚在门口问,“你妈好点没”。
我摇了摇头,他走进来在母亲的床边坐下,拿出一个盒子,说“姨,我给丫买了条裤子,你之前不嫌丫总穿裙子爱臭美么,以后天天让她穿裤子好不好。”
母亲的手指微动了一下,没有说话。二毛把盒子打开,是一条黑白相间的斑马裤,还是上学时候县里流行的款。他抬起头,像是从前一样露出一排小白牙冲我笑着,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时间拉回到十年前,那时母亲身体健郎不让我同二毛来往,因为他妈有精神问题,怕这东西通过空气传播让我也变傻,我偏不听,不仅每天缠着他玩,还去他家吃饭,他妈妈烧的一手好菜,静止不动的样子像课本里的宋庆龄。怎么会有精神有问题呢?
两人一起玩了三年,突然有一天他上山采一捧狗尾巴草和红色的野花说,“丫,我喜欢你。”那时的他,消瘦白皙,说话时喉结上下浮动,似乎我喜欢的模样。
4.
村子里的狗突然疯了般的嚎叫,我出门看见远处漫天的大火烧红了天,嫂子披着睡衣走了出来说,那不是神经病那家着火了吗?这时,我才反应过来狂奔了过去。
二毛浑身被熏得漆黑,从井里提水,一桶一桶去淋火势却越来越大。旁边看热闹的人闲言碎语的说道,是不是你妈又犯病把房子烧了,他上去踢了一脚,大骂你才有病。
我急忙跑过去说”二毛,阿姨在里面吗?”
他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无助的点了点头,突然他抬起头,咬咬牙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说道,“丫,我爱你”。
然后头也不回了冲进了火海。我在外面看着他们家从火红到漆黑,看着破晓冲出了云霄,看着夕阳缓缓落下,却再也没看到他出来。
5.
几天后,母亲去世了,料理好后事之后,我又回到了一线城市。
在这个庸碌繁忙的城市里,没人知道,一个人曾在生命的最后一秒,对我说过,我爱你。
他曾说过,想来北京看看城楼。
从此,我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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