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阶梯 一)
宋远竹离职后,没再来找过依路,小花她们几个与依路也慢慢疏远了,依路变成了独来独往,好在时间一长,她也已能习惯。
周末工休时,除了看看书,她就去看看表哥,几次都没见着小刘,表哥说小刘估计是嫌活太重,进了工厂,依路也没有多问,都是在外面漂泊的人,走走停停的不都是常事吗?
只是每次独自过马路,望着马路边扬起的尘灰和陌生的人群时,她都会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恨不能马上能飞回她那日思夜想的校园去。秋来的红叶、夜来的月色、飘酒在空气中的阵阵书香、神神叨叨的麻辣室友等等等等,每天都在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挥之难去。
钻房的“哥们”也大多知道依路快要走了,气氛不知何时就一改之前的打打闹闹,突然就变得客气和礼貌起来,就连向主管,与她吵架的次数也明显少了,继续老老实实地配合着不停返工。
米助理下来过两次,与依路确定离职的日期,正式手续要等她走的前一天再去办公室办理。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依路需去一趟爸妈做事的工地,商量一下学费的事情。
表哥特意请假陪她去。
虽然就在邻市,却要辗转换乘两次大巴,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已是午后,太阳最是“毒辣”的时候。两人辗辗转转,口干舌燥,问了不少路人,才找到工地所在,整个工地被红蓝色相间的塑料布围蔽在一座大桥的桥墩下面,除了几个临时搭建的木棚,便是一堆堆钢管水泥和被挖土机挖得坑坑洼洼的路面,有不少下水管曝露在外,发出一阵阵恶臭。
妈妈闻声从其中一个木棚里钻出来,东找找西凑凑,还好还有些中午剩下的饭,她在外边空地上架起锅生起火,张罗着炒了两样小菜,依路与表哥就着几块砖头撑起的木桌子吃过饭,她把烟从包里拿出来:“妈,我爸呢?中午不是要休息一下才出工吗?”。
“你爸在床上躺着呢。前几天轧大铁时不小心扭到脚了,有些肿,要等脚好了才能出工。”妈妈叹了口气,“你爸两个月的工钱都还没结,昨天找了包工头,包工头说他也还没拿到工程款。我做饭的工钱这个月也只给了一半。”
妈妈又瘦又黑,身上的T恤应该是妹妹穿过不要的,不合身,颜色也太艳。
依路赶紧钻进方才的工棚去找爸爸,爸爸已经起来了,弓着背拖着左腿正要往这边来,爸爸头发灰白稀疏,每走一步眉头轻皱一下,比上次见面时也瘦了不少。
依路弯腰搀着爸爸又回到“床上”,小小的木棚里,足足有十几张木板搭的“床”塞在里面,每张“床”都用颜色各异的塑料布半遮着,“床”上或躺着或坐着与爸妈年纪相仿的老乡们,有好几位还是同村,依路一一打过招呼,妈妈找来几张塑料凳子,三个人紧挨着“床”坐下,中间尽量挤出一条过道来,好让大家进出。
依路抬眼左右望望,木板墙上糊满了报纸,床边的桶桶盆盆脏得看不见原来的颜色,地上坑坑洼洼,到处是积水......依路原本一直忍着没流眼泪,这下忍不了了,眼泪噼里啪啦一时止不住。
表哥见状,忙安慰她,说不用急,钱的事他会想办法帮忙凑凑,也还可以找工友借一点。
父亲抽出支烟来点上,猛吸了一大口,“我们已经借了你不少了,一时也还不了,你结婚要等钱用,就不劳烦你了,小路在你那边,肯定又让你操了不少心。”
表哥嘴唇动了动,低下头来没作声。
“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你也已经尽力了。”妈妈把依路的手拉过来,拍了拍:“小路啊,你等下再去找一下你妹妹,她这个月工资应该发了。我们看看能凑出来多少,再想办法。”
依路点点头,从包里抽出两张一百元来递给妈妈,让妈妈带爸爸去医院瞧瞧,爸爸的腿虽已用膏药贴着,但还是肿得很大。
表哥也打开钱包,抽出两张一百元来,递给妈妈。
妈妈没说什么,默默接过钱,交待了几句,将他们送出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