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些花阴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零,照奴孤零。
——《玉簪记·琴挑》
“呜哇——呜哇——”
“呜哇——呜哇——呜呜——”
刚刚降生的婴儿,白白净净, 。婴孩不停地挥打着双手双脚。三娘一边涕泗横流,她的鬓发软弱无力地湿淋淋地贴在脸颊,一边伸手焦急得摸索着家里唯一的那只大水缸。她心中有一股撕裂的洪流,奔腾不息。她虚弱的喘息着,只剩一个血淋淋的想法,要将这个女婴孩身影从这个家里抹去。
家徒四壁,又天时不利,颗粒收的太少了,此时又降临一个人口在家中,米缸早就见底,如何供养得起。外头又乱得很,前些日子村中的老学究口口声声的“亡国亡国……”时局怎么个变化,三娘天天跑田地里,还要织布缝衣,十指压针线之余,多多少少听来些闲言碎语,村口闲话。她就是个乡下小妇人,操劳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生下的其他男孩儿,都要她的双手来操劳,来养活。
她回想起大儿子降生的时候,小孩哇哇大哭,坐在地上。豆大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眼睛哭得红肿,水汪汪的,惹人怜。脸哭得向红苹果,双手不断的到处挥,嘴里哇哇哇地叫,她的丈夫立刻抱了哄,又是亲又是笑的。
到处和人显摆儿子泥鳅一样光滑的背,雪白健康的胳膊,饱满茁壮的腿,眉宇间不可言说的可爱神情,可爱诱人的樱桃小嘴,是多可爱啊!香香地睡着的时候也常常盯着他看,呼吸声如树叶的微叹,滑溜溜的脸蛋白里透红。嘲笑儿子做着美梦时会突然笑出声音来,还留着口水呢!做着噩梦时会在床上翻来覆去,脸蛋儿微微震动,有时还会突然喊叫起来呢!
丈夫喜欢的是儿子,她也是知道的。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收成好还的时日就好过,再忙的农活三娘也抢着做。她常常天没亮就起床,在厨房捣鼓一日三餐,还要投喂家里的牲口,接着跟着丈夫的步伐下地,拾穗割草。或者是上山去砍柴。山上早晨的雾气重,露水深,爬一趟山就衣服湿透,渐渐干了,还要被汗浸湿去。山上的小路也是她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她记得哪个地方长着什么样的野花,什么地方可以采到儿子喜欢吃的野菜,什么地方可以捡到容易生火的柴木……乡村的草地像大自然亲手精心编织的绿地毯。草地上盛开着各种各样的小花,五彩缤纷,像一个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娇媚可爱。它们像天边的红霞那么耀眼,像雨后的彩虹那么绚烂。草地映衬着花儿,花儿点缀着草地。可是这些美丽三娘向来不敢稍稍驻留。
生活苦也不说苦的,三娘也不敢说。但是家里都是男孩儿的话,长大了些就可以分担一些农活儿了。
她害怕女儿的哭喊声将左邻右里都引来,她也害怕村里人的唾沫星子将她淹死,背地里戳她的脊梁骨,诅咒她的刻薄,诅咒她的心狠。三娘看着女孩的模样,哇哇地啼哭,眼睛倒是水灵灵的,红扑扑的脸蛋,想象着她长大成人后会是多么美的模样,是不是会与她相像。可是出落在这样的家庭里,她也一定会是过得苦的。眼下的这个粮食关,温饱就过不去了,家里已经吃野菜度日聊以充饥了,也没有奶水,如何养得了她。自己的命已经过得很艰难了。丈夫心情不好,压力也大,打打骂骂,恶语相向也是家常便饭了。摔东西或是抡起拳头,一拳打下来也是不敢还手 的。三娘常常闭上眼,将委屈和眼泪咽下去,将自己的委屈和着眼泪咽下去,揉揉自己的淤青,吹吹自己的伤口。第二天要做什么活,要走什么路还是要走,生活还是要活下去的。
三娘想着想着,加深了自己的手上的力道,她想将孩子溺死在水缸之中。但是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手脚不停地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