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兆坤是和其他队员一起回的单位。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人是恍惚的。
别看他人高马大的,毕竟年轻,这次是受了刺激了。
接下来的一整周,情绪都很低落,甚至很丧,被抽空了一样,上班无精打采,见不得红色东西,那天食堂开饭,他排队到跟前,看见西红柿炒鸡蛋,哇的就呕了出来,同事说这是应激后遗症。这就是他到现在都不穿红色衣服,吃西红柿的原因。
赵军被抬走后,地上氤红的血,和队长身下的血,慢慢,慢慢,汇合在了一起,粘红又刺眼。空气中透着恐怖和紧张,丁兆坤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浑身开始冒热汗,手腿开始无力发抖,不知道是早上没吃饭导致低血糖的缘故,还是李治国的缘故。他现在眼睛一闭就是李治国胳膊前屈一前一后的动作画面,和那片静静地氤红。
去参加赵军的葬礼的时候,家属哭,他也忍不住流泪了。不知道是为谁。
这一周,有人受了处分,有人丢了工作。他因为没有直接参与,侥幸躲过,也是因为身份的问题,连累不大。
但这些起伏,对他来说,啥都不是,生死面前无大事。
头天下班前都和赵军一起抽烟聊天,第二天人就没了。
一个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轻飘飘的。
他的座位上,还有没喝完的半杯茶,盖子没拧,就那么斜扣在上面。一小包打开的坚果袋靠着茶杯立着,那是办公室小姑娘头天上午进来给大家分的小零食。黑色的学习笔记本也铺开着,笔静静地躺在合页处,旁边是学习书籍,倒扣着。他没事就写上一两页。椅背上挂着藏蓝色工装。
一切没变,一切又都没变了。
队长说让他简单收拾一下,完了找个合适的机会送到赵军家里去。
他不知道怎么收拾,不敢动又不舍得动。把残茶倒了,杯子洗干净,控水晾干,擦干净,盖缝子里的茶垢,他拿着湿巾,一圈一圈反复擦了一上午,不想停,停下来不知道干什么。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办公室、整个楼道都安静的异于平常。
下午他向队长请了半天假,想回家。队长明白,说路上注意安全。明天再休息一天也行。他又给妈妈打了电话,说想吃她做的洋芋糁饭,炒酸菜。
出单位门口,他老远看见他哥在路口站着。他突然腿又一软,脚底下轻飘飘地,踩在沼泽上似的,踩使不上力,抬又抬不起来,不到10米的路,平时牙长地一截路,今天走的格外费事。
哥哥给他开了后排的门,他钻进去就躺下了。闭着眼没说话。哥哥从副驾驶拿了件自己的上衣,朝后面递过去,“给,枕上睡。”他抬手接过来盖在了自己脸上。腿圈起来也在发抖。
哥哥关了音乐,两人一路无话。
到家吃了几口饭,丁兆坤倒头就睡。哥哥不能长时间离岗,吃完饭也就立马回市里了。
临走嘱咐他妈,要是有事,打电话他来接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