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概是两年前的想法,这第一篇的大部分都是去年六月九日晚上写的,通顺又幼稚,倒是和文中的年龄相仿,一年后又突然想到,预计在这几天写完的。做一些自己喜欢又有宜的事情,乐在其中,虽然打字有些烦人,但还是愿意坚持下来。)
即使多年后的一个下午,我依然会想起那年我站在门口听到的鸭王的惨叫。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十年前是所巨大的工厂,出生的时候那个工厂已搬迁完毕,留下大量的工人住房,二到四层的红砖小楼有数十幢之多,这些基本上被遗弃的小楼被安排住进了附近小学的教师家属和当地居民。楼房是八九十年代的楼房,居民也都是思想停留在八九十年代的局面。楼间的距离很宽,有的被种上杨树,有的被铺上了水泥。外婆家门前的空地,则是一排杂乱的齐一色鸡笼。
那时的我们,整年玩着玻璃球和卡片,春天是值得盼望的季节,大概是樱桃长成的日子,满身鸡粪味,头发散乱的若干个男人就会到我们这儿出售鸡仔了。他的摩托车很有意思,两边是大大的匣子,每一个隔间里都塞满了那些毛茸茸的小球一样可爱的玩意。有时和爸妈去离我们乡不太远的镇上,那里也有,不过不是这样卖,是用一个比席子窄的竹编物圈成的圆圈,任由上百只小鸡在里面撒野,这似乎更具观赏性,却是十几里外的壮观场景。
似乎和小动物有关的故事里,从来少不了孩子的身影。前面那一幢楼里面有一个比我小三四岁的孩子,趁着他妈和卖鸡男人说话的当,偷偷往家里带了好几个小鸡。三姑婆跟我们说这件事的时候满脸羡慕的表情,说:你看人家孩子多聪明。
这样的事情我和栓是不屑去做的,那是的我们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我们曾在山上看到一块造型奇特的植物根部并认为它是稀奇的珍宝,用一整天的时间将它挖了出来。小时候的我是个怯懦的孩子,栓却不一样,他的胳膊曾经因为摔伤而脱臼过,给他治病的医生似乎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培训,将他的骨头接歪了,这使得他的胳膊看起来十分的怪异。栓小时候还摔着了嘴,这使他的嘴唇也有些错位。有这样一个神奇的小伙伴,我的童年注定着充满了精彩和刺激。
而有一对小学教师的父母,我自然是一个标准的三好小学生,诚实善良踏实,天真无邪,热爱祖国和人民,明确荣辱观,五讲四美,不随地吐痰,和我们住的不远的退休教师外公家有丰富的藏书,这使我从小开始肚子里就装满了故事。
外婆买鸭子了,在我的记忆里,那是第一次,和小鸡一样,最早是装在纸箱里,之后才会放在外面的鸡笼里,可是鸡鸭从来都不混住,所谓风牛马不相及也。于是我家便开展了一场宏伟的垒鸭圈工程。
时间一点点地流走,鸡笼前那棵粗壮的泡桐树开了花又落下,叶子也长得几乎和山芋叶一样大了。小鸡们从可爱到羽毛不齐的猥琐,再到羽翼丰满的神气。夜空里的星星变得越来越多,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孩子气——夏天来了。
尽管骄阳似火,暑假仍然是我们最喜爱的,灼热的阳光洗黑我们的皮肤,在蝉竭力的嘶叫声中,人人都在享受着夏日的盛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喜欢去观察蚂蚁,吃剩的冰棍丢在地上就会招来很多蚂蚁,远看就像沾满了黑色的芝麻。冰棍散发出浓重的甜味,引来蚂蚁,也引来苍蝇,就像路边马路上被小贩丢下的破烂西瓜,晚上被过往车辆压成一片的蛤蟆尸体。这个时候我便拿来苍蝇拍,拍死钓到的苍蝇。
看蚂蚁驮苍蝇真的是一种享受,平常见到的蚂蚁没有松树旁见到的那样硕大,个头比较小的有黑圆肚子和黄尖肚子两种。但是有时一只蚂蚁却可以拖走一个比它大好几倍的猎物,它们或是一人拖拽,或是多人抬扛,一步一步地将之送达水泥地下的基地,观看这动物界的壮举,我一向全神贯注并乐此不疲,我沉溺于这历史性的征途,直到那一天有只鸭子将这一切打断。
这有什么好看的。”一只鸭子走到我跟前,侧过脸用一只眼睛看着我说。
它的声音古怪却又有威严,原本蹲着的我坐在了地上。
“你......你......”我环顾四周,惊讶的发现没有一个人。
“听着。”他说,“你不须惊愕,因为我将是你的主宰者。”
刚刚见到鸭王的时候,我出自本能地丝毫不敢相信他的能力。当然,还有他那些有关支配的浮夸言论。他说他可以控制我们这些生物,我用尽已懂得的大脑里的科学知识企图去解释,可得到的只是日光灯管破了不能马上靠近,牛羊吃多了过于鲜嫩的苜蓿可能会腹胀致死等等诸如此类的信息。终究是徒劳。
“你要骗五个人,每人一次。”
“为什么?”
“因为我可以杀了你父亲。”
我一直不解鸭王要我骗五个人的缘由,而且首先他的地位是让人质疑的,难道他那看似弱小的身躯可以召唤出巨大的机甲?而杀我父亲这个蛮不讲理的威胁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想起来几天前和父亲闹别扭,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大喊着要杀了他,一向温和的父亲突然换了一副脸色,厉声斥责被证实无用之后,他把我抓过来结结实实揍了一顿,这段故事让从小没挨过打的我至今记忆犹新。
现在,这只我家以前从未养过但我也见过而似乎又有些非同寻常的鸭子这样对我说话,而且如此趾高气昂,吊儿郎当,我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动摇。
我想把这件事情告诉栓。
“要是当时我在你旁边,肯定用拍子戳它屁股。”栓说。我小心翼翼地想象鸭王被戳的模样。
“走,带我去找它。”他坐在桥栏杆上和我说,那是他第一次摔断胳膊的地方。我摇摇头,看着桥底下这条又脏又浅的河,远处有一群鸭,正从河里游向岸边,它们姿态优雅,井然有序,千遍一律。。
“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我说。
“别让我撞见。”栓大义凛然地说。
我和栓住的这个地方和其他同学家离得都有些远,再加上父母不让我们到更远处玩,炎热的暑假便显得更加无趣。
人闲生是非,这是我听卖豆腐老婆子随口说的,她孙子比我们小两三岁,外号叫“棒棒糖”似乎是名字的谐音,大中午的闲着没事干和高年级的学生到水库去洗澡,结果那天淹死了一个大孩子,把他和他奶奶吓得不轻。
“正中午的时候是有邪气的。”五一过后的午休之前老师总会这么和我们讲。“要午休就好好在家里睡觉,别起来东窜西蹦的,牛蹄坑也能淹死人。”
这似乎是真理,每到夏日里艳阳高照的日子,吃完午饭的我肩膀处就会有一阵酸痛,好像是一种警示似的,所谓“老阳生少阴”。夏天,正午,正是阳气最为旺盛的时候,这时阴气便开始滋长了。
然而我并不会游泳什么的,这些事情说多了也没什么用,我不知道栓会不会,但至少我俩在一块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提过。这天上午我和他说了鸭王的事后他在怀疑之余嘲笑了我的怯懦。
“才不是。”我争辩,其实我就是害怕。在我们两个人组成的小团体里面,我若算作谋士,那他便是将军。
“我该锻炼锻炼你了。”他说。
远处有人骑自行车过来,仔细看看是乡卫生所的医生,矮矮胖胖,五十出头,满面红光,骑的车子似乎是老式的永久。
“看我给你做个示范。”他学着体育老师的话说。我觉得他应该是要在车子到来的一瞬间从它面前跑过去。我们看过的动画片里和为数不多的电影里似乎是有不少这样的镜头,但主角一般都是为了救人或者是其他什么为了尊严之类可以不畏死亡的正义之事,而他的做法则毫无意义,况且迎面而来的是一辆自行车。此时的我自觉如同张良韩信诸葛孔明,而他则是烂大街的有勇匹夫。在心里对他的这种行为有了一个评价之后,我以一种更为客观的眼光看待他接下来的示范。
只见他箭一般地向路那边冲去,在从自行车前穿过的一瞬间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发人深省出人意料,对我而言就好像是过年是到鞭炮堆里拣炮时被吓了一跳。紧接着我看到他的胳膊塞进了飞速旋转的车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回想这件事的时候关于他受伤的所有细节都不翼而飞,好像文件被删除了一般,不过人脑终究和电脑不同,有一团恐惧氤氲在这段已损坏的回忆周围。
对于那时的想法我倒是印象深刻:我似乎感受到了鸭王的威力。
栓被送到医院,打了石膏。这些日子他被他妈锁在屋子里不许乱动,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日子里我百无聊赖寂寞深闺。
但凡是民间俗语,就不是单单发生一次就被总结出来的,年轻人红口白牙,吐出的是花言巧语,老人们嘴唇内陷,黄牙掉光,说的却是金玉良言。卖豆腐老婆子说人闲生是非,是非的的确确每天发生着。
我一直都渴望着有一个棍子作为兵器,最好是能大能小,倘若不能,也应该是细长轻便。我们的楼房依山而建,几乎每家每户在山上都有一块地,种花生地窖,以此来节省日常开支,我自然有很多机会跟着父母到山上去种植东西,说是种东西,不如说是找寻棍子,我翻山越岭,最终在一棵不知名的树上选出了自己的定海神针,从此视作掌上明珠,爱不释手。
大概就是栓折臂后的两三天,这天傍晚,刚出门 手持棍子的我无所事事,忽然有了一股莫名的冲动,将这把神棍像标枪一样掷了出去。又见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几乎完美的弧线,硬生生地落在正在劈柴做豆角架的父亲面前。我若多使点劲,那棍子便会直插入他的右眼,我之前的话便一语成谶。
我一直以为这棍子有灵性,哪知今天做了蠢事。这时父亲倒没有太大的反应,旁边的外公却厉声斥责我起来。那时我和父亲最为亲近,对外公最为敬重。这样的事情让我无地自容,羞愧得快要哭出来。
我被剥夺了使用棍子的权力,仿佛落败的英雄,垂头丧气。西边的山头上没了亮着的那团东西,这时候在外面的鸭子成群结队,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其中一只鸭子离开队伍,朝我呼扇了两下翅膀,问道:“你信还是不信。”
鸭王的确和其他的鸭子没什么不同,白毛黄掌。除了会说话这一点,实在是普通的可怜。但面对他的问话我却连大气都不敢出,此时此刻的我完完全全信服了它的能力,我想这是人类从类人猿进化以来的第一次向动物垂首。从没想过要拯救世界,我只想着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
“我会去骗人的。”我说。
我没说谎,这句话也一样。我不知道鸭王到底想要我做什么。这样做了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怎么看他都不想是能从中获得利益的人,唔,不对,是鸭。
“只要让人信以为真并吃到苦头就好。”‘
“鸡蛋是荤菜还是素菜?”吃饭的时候外公笑着问我。
“素的吧,”我瞎猜。一边把仅剩的几根豆芽整理到自己碗里。
“那山上的老道吃鸡蛋吗?”
我仔细想了想:
“好像不吃。”
“鸡蛋可以孵成小鸡的啊。”
“噢。”我恍然大悟。原来除了和尚,老道也是吃素的啊。
外公说的山上老道。在我们这儿的确是有的。乡里有座山,唤作留云山,海拔一千五百多米,不知多少年以前就有道士在那山上修行,近几年这山被开发为景点,美名曰“道教圣地”。外公因为德高望重而被政府请去做理事,身体还算硬朗的那几年时常会去十几里以外的山上工作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山上的老道也常到我们这里走动。
“子、丑、寅、卯……这十二个叫天干,子就是老鼠,丑就是牛。。。”我不解,为什么老鼠是儿子,牛就长得丑呢。
“甲、乙、丙、丁……这十个叫地支。”外公缓缓地说,我似乎明白了一点,数学作业里经常见到的,有叫小明小红的,比较单纯,有叫甲乙丙丁的,比较单调,另外一些叫范通杨伟的,就比较蛋疼。
“这些是算命用的。”
我感觉好复杂。
外公家里有许多数十年前流行的连环画,其中《聊斋志异》一套着实妙不可言,那时我便想起里面的《崂山道士》,神仙毕竟是少数,大多数道士都是不学无术,混日子吃饭的家伙,我在心里这样觉得。
外公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说:“有一回我在山上食堂里吃饭,听到屋里有人,掀帘进去,正看见黄老道一个人在小凳子上啃猪手。”
我感到心有灵犀。
王老道身着一身深色道袍,留一把山羊胡子,面容清癯,仙风道骨。他偶尔会到外公家闲坐,外公白白胖胖,满面红光。两人坐一起聊天时看起来仿佛一僧一道,别有一番趣味。
至于聊天的内容我不得而知,事实上也不感兴趣。我觉得应该不会是柴米油盐这样妇女口中的家庭琐事,也不会是“无名,万物之始”之类的世外之言,大概事关经济发展,国家命脉,第九个五年计划如何完成。我没见过外公口中的黄老道,不过我觉得见到这个食人间烟火的老道时会觉得亲切一点。
至于他们聊天的内容我不大了解,事实上也不感兴趣。我觉得应该不会是柴米油盐这样妇女口中的家庭琐事,也不会是“无名,万物之始”之类的世外之言,大概事关经济发展,国家命脉,第九个五年计划如何完成。我没见过外公口中的黄老道,不过我总觉得和这个食人间烟火的老道说话时会更有意思,关于美食。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和同学争论女娲造人的真实性,闹到老师那里,不知她那根筋断掉,竟一口答道那是真的,崩溃的我痛哭流涕,人生观轰然倒塌。好在父母是我背后坚定的支持者,用他们科学的理念而不是黏糊糊的黄泥巴把我塑造成了一个顽强的唯物论者。
“这事事关你自己,任何知晓此事并妄图干涉的人都会受到诅咒。”鸭王这样对我说。
鸭子说话,这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信仰唯物主义的我如是认为。从那之后我时常观察鸭子,甚至幻想从它们口中获取有关鸭王的机密,但显然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鸭子们一拥而上,丑陋地伸长脖子去吃破烂塑料盆子里脏兮兮的剩饭,刺鼻的鸭子毛味完全冲散了我的反抗计划。
景点一被创造出来,各种各样的纪念品便如春潮涌动,纷至沓来。王老道来的时候时常会带来一些辟邪之物,有时候是开过光的金色吊坠,有时候则是铜铁制成,人工做旧的令牌。
外公的抽屉我是可以随便翻的,这是我认识世界的一部分。我博览群牌,品鉴宝物,最终找到自己最喜欢,做工也最为考究的一块。
这是一块八角形的,每个侧边上分别写着“巽,震,艮”等等我现在还记不得的那八个字。中间一行倒还历历在目“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这句话酷炫夺目,给力十足。因此我每次拿他都十分谨慎,观看后即放回,从不敢带出屋半步,直到多年后外公外婆离世,整理屋子时发现它早已受潮生锈,不复往日荣光,一个牌静静待在抽屉的最底层。
虽有宝物降妖,但神怪的事情的确不少。家附近有一去处,名曰虎沟,穿过一片白杨树林进去,便是山间岩石上淌过的溪流,春夏时常有妇女到此浣洗衣物。接着往里面走,便有乱石坟堆,更里面便是其名所由来,山上一口洞,人们称之为虎洞。据说以前人烟稀少的时候曾有老虎在此居住,但据父亲推测,此洞是多年前工厂挖的矿洞之类。
虽然如此,山洞的位置还是过于偏僻,平时也只有持枪猎杀野猪的人在此活动,从小到大我只在学校组织的春游上去过一次,也只是站在山下远远的看,那洞阴森森的,深不可测,有胆大的高年级学生声称自己拿着手电筒进去过,说里面一直都有岔路,再胆大的人也不敢一直走到底。
虎沟的事情到此为止,其余的故事散见于我小学同学的周记和作文。至于其中景色的描述,我一直都只会用八个字表达:“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而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个叫做龙洞的地方。这地方离我家较远,但比虎沟出名,似乎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去那之前我知道的仅此而已。
还是这个暑假,有一天我对爸说:“龙洞我还没去过。”
他蹬开摩托,带上我,风风火火。
小时候一直住在一个地方倒不觉得,长大后四处走走才发现道路和社会一样复杂。那地方爸和妈都只去过一次,是处对象的时候一起去的,不知道他现在带着儿子故地重游是什么感受。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时过境迁,虽有劈柴劈小头,问路问老头这样正确的思想指导,奈何人烟稀少,一路上我和爸像鸭王的那些手下一样晕头转向。
那时村村通尚未兴起,土路和水泥路交替,颠簸不堪,好在景色倒还不错,有牛有羊,有水有石。快到地方的时候,我已觉得屁股不是自己的,看一眼手上的电子表,时间已过去四十分钟。于是和爸下车步行,爬过一个山丘,便看到对面山上的龙洞。
龙洞与虎洞差不多高,但却气派许多,我来到山脚下通往龙洞的石阶处,看到那里立着几个石碑,石碑有新有旧,显然最早的那个已破败不堪,仔细辨认,只有“乾隆”二字尚可辨别。至于乾隆二字是乾隆皇帝到过此处还是此碑立于乾隆年间,我和爸都难以判别。
石阶颇为简陋,高低不一,布满青苔,拾级而上,便觉山间凉气袭来。此时已近中午,我的肩膀疼了一阵。
来到洞口,却见这洞被铁门锁着,铁门旁堆着一些生活杂物,无外乎锅碗瓢盆,食盐柴火,防水布之类,往里面看时却发现里面分为两洞,洞前一佛像挡着,佛像慈眉善目,应是弥勒,佛像前有功德箱,香炉,脏兮兮的蒲团。
我走到门前,看那锁是不是虚铐上的,结果却令人失望,尽管这门看起来锈迹斑斑,老态龙钟。我使劲摇几下,它咳嗽了一声。
这时突然听到老人清嗓子的声音,我和爸走出洞外,看到一老头从上面下来。
“要进去瞅么?"
"麻烦你了,叔。"父亲客气地说。
"六月份都没啥人来。"他说。
我知道他说的是阴历。
"就是来看看,跑着玩的。"
我和父亲走进去,一边心想着忘了拿蜡烛一边准备往其中一个洞里面走,至于钻山洞探险时为什么要拿蜡烛火把而不是手电筒,我看的书上说是这样能根据火焰更明显地知道氧气是否稀薄。
"别进去了。"父亲说。我关于冒险的所有幻想戛然而止。
我无比留恋地回头看一眼那个深黑的洞穴。
因为我什么都看不到。
父亲拉着我的手出去,老头在后面关上了门,我听到他的收音机响了,静悄悄的山谷里回荡着热闹的戏曲,而我的感觉,就好像被拉离玩具摊的孩子。
他和我说这地方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这里没有铁门,没有佛像,也没有老头,只有洞和石碑。父亲和我说完这话后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直到过了两三天后在吃饭时才对我和妈说,
右手大拇指疼,疼得厉害。
可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一家三口去乡卫生所,医生在手上摸了两把,说骨头上没问题,只让他回去用热水敷一敷。
现在再去想过去的想法真是觉得充满想象力却又不切实际,我料定这事和鬼神什么的有关,竟拿了那令牌去向鸭王求助。
"你这东西没用的。"他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宝物,眼神平淡无奇。
"那……这是你作的法吗?"我试探性地说,至今与鸭王的交谈仍然觉得不自然。
"渤海边上有一座山,唤作囚龙山,那山上亦有一洞,唤作囚龙洞。"他自顾自地说。
"囚龙洞朝海,隔两千四百零九里与此处龙洞相通,龙气自海而生,穿山越岭,至此地而息……"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