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君从江南来,我道君自天上堕入凡尘独徘徊——记润玉(62-2)

        旭凤带着玉鹅给他的赤霄宝剑,来到了玉鹅的璇玑宫。摄影导演特意给了旭凤手中的赤霄剑一个镜头,给人一种旭凤已经拥有天帝权力的错觉,进而让人怀疑,他就是来杀玉鹅的。

        可是,这里也有暗示,那就是,旭凤一身粗布衣衫,打扮得非常随便,进而暗示旭凤没有丝毫想要撼动玉鹅天帝之位的意愿。这里先要夸一夸旭凤的颜。一个人若是真漂亮,那他(她)必然是“浓妆佳,淡妆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旭凤,就是这样颠倒众生的角色啊,玉鹅的衣衫,一直都是质感轻盈,仙袂飘飘的,他若是穿上旭凤这身粗布衣衫,能像旭凤这样好看吗?

        此时的旭凤,并没有被金丹反噬,他以自身浩瀚精深的火系术法,很容易就破解了玉鹅拼尽全力设下的水系结界,作家暗示,旭凤与玉鹅,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在公平的比试中,他们谁也战胜不了谁。

        邝露小仙女发觉,玉鹅设在门口的结界竟然被人破了,立刻迎了出来,原来,是旭凤。邝露小仙女看到旭凤一脸怒容,手里还拿着玉鹅给他的赤霄宝剑,又联想到玉鹅曾对旭凤痛下杀手这件事,再加上邝露小仙女那么爱慕玉鹅,最在乎玉鹅的性命,自然就以为旭凤是来杀玉鹅的了。

        邝露小仙女喊了旭凤好几声“二殿下”,旭凤都没理她。邝露不再直呼旭凤的名字了,也不再唤旭凤魔尊,这本身即代表了邝露小仙女对旭凤的态度——她知道玉鹅想让旭凤杀死自己再登上帝位的事,她这样唤旭凤,不过是因为她想要软化旭凤想要杀死玉鹅的心,希望旭凤能顾念玉鹅和他是亲兄弟,饶玉鹅一命。

        玉鹅呢?原来,玉鹅已经把自己锁起来了,他以玄铁铁链,把自己锁在了他璇玑宫的寝殿里,他怕被穷奇操纵的自己,会再去伤害别人,草菅人命,这铁链,还有他在璇玑宫门口设下的结界,本身就代表着玉鹅本性仍然是纯良的。

        玉鹅的眼瞳,已经变成了和穷奇一样的绿色,代表了玉鹅已经彻底受到了他因为天魔大战、草菅人命而应该领受的报应。玉鹅一直在挣扎,他自己的元神,被穷奇的元神吞噬、操控,玉鹅觉得,他已经无法完全控制穷奇了,非但他痛苦,他还惟恐自己被这上古凶兽挟持,为祸六界,所以,他才把自己锁在了这璇玑宫里。

        旭凤终于来了,玉鹅见到旭凤拿着赤霄宝剑来到了璇玑宫,立刻说道,你来得正好,快,动手吧,杀了它,杀了它!说着,玉鹅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准备引颈就戮。

        这里有一个隐含的问题,那就是,玉鹅明明这么痛苦,这么想杀死穷奇,他为什么不肯自杀呢?还要把赤霄宝剑交给旭凤,把自己锁起来,非要等着旭凤拿着赤霄宝剑来动手。

        邝露小仙女惟恐旭凤真想杀死玉鹅再登上天帝之位,惟恐旭凤真的听玉鹅的话要杀死玉鹅以解除玉鹅的痛苦,于是立刻跑了进来,跪倒在了旭凤的面前。

        邝露声泪俱下,二殿下,二殿下,不要啊,二殿下,他已经把自己锁起来了,不会伤及旁人的,邝露把着旭凤的袖子苦苦哀求道,二殿下我求求你,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邝露试图来劝导旭凤,好歹留玉鹅一命。邝露说,玉鹅现在是无害的,他被铁链锁着,根本无法伤害旁人;邝露还说,玉鹅已经失去了天帝之位,他什么都没有了,你不杀他,他也无法撼动你的权位,你就看在他是你亲兄弟的份儿上,就看在他已经一无所有,那么可怜的份儿上,饶玉鹅一命吧。

        很多话,邝露并没有说出口,但是,她在这里出现,为玉鹅跪地恳求,就暗示了很多事。在邝露心里,她是不属于“旁人”的,她会一直一直服侍玉鹅,直到玉鹅杀死她。在邝露心里,哪怕玉鹅遭受反噬,她也舍不得玉鹅就此死去,玉鹅的性命,是她最看重的东西。在邝露心里,现在的玉鹅他什么都没了,没有爱人,没有权位,他更需要自己了。但是我们都看得清楚,那就是玉鹅还有邝露啊,邝露会一直陪伴玉鹅,照顾玉鹅的饮食起居,对他不离不弃,与他同生共死。

        这时候的邝露,特别像《天龙八部》里慕容复身边的阿碧,《天龙八部》结局的时候,慕容复已经因为他对皇位的求而不得而疯癫发狂,但阿碧仍然跟在慕容复身边,照顾公子爷的饮食起居,还用江南的点心来哄骗小孩子来跪拜慕容复,让精神不正常的慕容复圆一圆他做皇帝的心愿。邝露啊邝露,你才是爱得最无私无我的那一个,你对玉鹅而言,可真是个小天使啊!

        旭凤当然明白,邝露是怕自己杀了玉鹅。他告诉邝露说,若想让你的陛下,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你只管拦着。说完,旭凤把邝露挥倒在地,以赤霄剑刺入玉鹅的龙之逆鳞处,又召唤出琉璃净火,杀死了玉鹅元神里的穷奇元灵。

        旭凤为了安邝露的心,表明了自己无意杀死玉鹅,反而想救玉鹅的本心,才这样对邝露说。而且,旭凤根本就不想登天帝之位,这一点,从他仍然把玉鹅称为属于邝露的陛下就能看得出来。

        我不得不赞叹一句,旭凤真是少有的、贤良纯善之人,他非但不爱权位,还丝毫不把玉鹅曾经对他痛下杀手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对旁人是真心结交,他对玉鹅也是真的好,这样的旭凤,本来就应该得到好的结局,应该寻回他的挚爱。

        在玉鹅体内的穷奇被旭凤杀死的时候,邝露一脸担忧,泪流满面,连连喊了好几声“陛下”,从这几声呼唤里,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推断,玉鹅虽然失去了权位,但是在邝露眼中,在邝露心中,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陛下,邝露敬他,爱他,她没有丝毫可怜玉鹅的意思。她把自己作为玉鹅的侍女,为玉鹅而生,为玉鹅死去,当做自己的宿命。

        穷奇被杀死以后,玉鹅如释重负。他终于摆脱了穷奇对自己元神的压制,可是因为刚刚经历的那一番煎熬,玉鹅双眼失神,头冒冷汗,他再也站不住了,玉鹅忍不住立刻坐在了他的床榻上。

        之前就已经分析过,玉鹅的美色,在含而不露,内敛精深。若想直面润玉之色,必待其身心重创、病弱不堪,再无法端庄自持之时,刚刚摆脱穷奇对自己挟持的玉鹅,是这部剧中最狼狈、最病弱的时刻,再加上他已经失去了挚爱,玉鹅心灰意冷,万念俱灰。故而,我个人觉得,此时的玉鹅,甚至有一种病娇的美感,邪魅狂狷,颠倒众生。(当然,虽然玉鹅这样很美,但我那么偏爱玉鹅,还是舍不得他这么羸弱的。)

        同时,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推断,只花了一个晚上就能凭借禁书禁术,完完全全控制穷奇元神并让它为己所用的玉鹅,为什么突然之间就遭受了穷奇的反噬。不过是因为,玉鹅因为亲手杀死挚爱而心理崩溃,才给了穷奇以可乘之机。锦觅,就是这尾小白龙的情劫啊,玉鹅为了他挚爱的锦觅,做出大杀四方的极端残暴之事,彻底失去了往日小鱼仙倌温润如玉的影子,甚至要遭受穷奇的反噬,差点失去性命,甚至到了最后,堪破情爱,太上忘情去了。

        邝露见到玉鹅这样羸弱,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奔到了玉鹅的身边,想看玉鹅究竟怎么样了。这时,旭凤又举起了他手中的赤霄剑,剑指于前道,你究竟留了多少后手?你让太上老君老找我,当初你让他们推翻父帝,如今又让他们推翻你,你究竟要将自己置于何地?又要他们作何进退?我生平,最恨背叛,你可曾想过,一朝天帝一朝臣,你让我如何处置这群贰臣?

        其一,旭凤可没有玉鹅那么深沉的心思,他是真的看不明白,玉鹅究竟是想做什么?难道,他还用自己的性命做诱饵,留有后手?他真的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他?所以,旭凤才拿起赤霄剑,做出一副要杀死玉鹅的样子。

        其二,旭凤那么贤良纯善,他见到太巳仙人那样惴惴不安地来拜见自己,见到自己的兄长都已经疯狂到披头散发的程度,他又以自己的本心,设身处地的为玉鹅着想,为玉鹅手下的臣子着想。你让我登帝位,你可想过你自己?想过当初一心一意追随于你的臣子?难道,你就不怕我处置了你,再来处置他们吗?

        邝露那么看重玉鹅的性命,见到旭凤又拿着赤霄剑指着玉鹅,惟恐旭凤再对玉鹅起了杀心,忍不住又开始哀求,二殿下,我求求你,你饶了陛下吧,我求求你!

        邝露是被自己的感情挟持,丧失了理智,邝露啊邝露,你想想,如果旭凤真的想杀玉鹅,他为什么先要杀死穷奇?如果他把穷奇和玉鹅同时杀死,完全可以洗白自己,对外只说,他对穷奇无能为力,只能把玉鹅与穷奇一起杀死,这还会成为旭凤登上帝位的一件功勋。当然,这也可以反过来证明,邝露是最在乎玉鹅性命的那个人。

        玉鹅道,你不会,从头到尾,皆是我一人之过,与众仙无涉。

        玉鹅因为亲手杀死锦觅,因为为锦觅之死心痛到遭穷奇反噬,他自然能够想明白很多事。玉鹅觉得,他为了锦觅,无视天下苍生,悍然发动天魔大战,全都是他一个人的错,而他的臣子,只是听从自己的号令,又有什么错?玉鹅愿意以他一个人的性命,承担所有的罪孽。他要为在他眼中没有丝毫错误的臣子找好退路。玉鹅知道,太巳仙人是扶立自己登上天帝之位的最大功臣,故而也成了玉鹅的臣子之中,间接逼死先天帝的最大恶人,玉鹅惟恐自己死后,旭凤会秋后算账,找太巳仙人的麻烦,才故意让太巳仙人带着自己的罪己诏,揭露自己的罪孽,让太巳仙人,也成为扶旭凤上位的重要功臣,以求得旭凤的宽恕。当然,这也代表着玉鹅待邝露小仙女的情意。

        旭凤气道,事到如今,天帝莫非还以为,人人都是你手中的棋子,任你操控摆布,纵横捭阖?你以为天帝之位是什么?想篡便篡,想弃便弃?你卧薪尝胆几千年,一朝大仇得报,过足了天帝的瘾,就想袖手而去,这世上,岂能有这等好事啊?

        旭凤最反感旁人利用自己,摆弄自己,旭凤从故事的一开始,就对他的母神表明过心迹,他对母神为他铺就的天帝之路毫无兴趣,只想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既然旭凤本心如此,他怎么可能任由玉鹅把自己当做接替玉鹅的棋子,将自己拱上帝位?(我不禁再次感叹,旭凤是真的不恋栈权位,这样不喜欢权力的旭凤,最值得女人来爱。因为,一个男人越拥有不受制约的权力,就越会做出极端、暴戾之事,他甚至会把这份极端、暴戾发泄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上,他会随时随地变心而不用受到惩戒,怎么值得女人来爱?玉鹅啊玉鹅,你是真的被权力侮辱了。)

        旭凤说,这天帝之位,是你卧薪尝胆几千年才得到的(这里暗示了其实旭凤也不懂玉鹅,玉鹅只卧薪尝胆三年有余,他是为了报母仇才篡位,他也不喜欢权力),现如今倒好,你大仇得报,发动天魔大战,过足了天帝的瘾,就想舍弃自己的责任,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世间哪有这等好事?既然这份权力是你自己求来的,你非但应该得到它带给你的荣耀,更应该忍受它带给你的责任、折磨与痛苦。你光想着得到好处,在刚刚遭受权力反噬的时候就想一死了之,我怎么可能这么便宜了你?

        是啊,要是我是作家,我也不会让玉鹅死,不是因为我偏爱玉鹅,而是因为,我要惩罚他。惩罚他悍然发动天魔大战所犯下的屠戮众生的罪孽,让他为了挚爱得到自己不喜欢的权力,再痛失所爱,一辈子和自己自己不喜欢的权力呆在一起,郁郁寡欢,谨小慎微。这才是对玉鹅最大的惩罚,很明显,旭凤也是这么想的。

        玉鹅终于平复下来自己的情绪,他首先对邝露说道,邝露,你先出去。

        玉鹅为什么先要邝露出去呢?那是因为,玉鹅终于决定对旭凤说出自己之所以非要旭凤杀死自己,而不是他自杀再让旭凤登位的理由。这番话,他不方便让邝露知道,玉鹅知道,假如邝露知道了,如果这件事因为邝露泄露出去,将不利于旭凤的帝位,也会对邝露不利。

        这里有一个细节,就是玉鹅说的是“邝露,你先出去”,而不是“邝露,你先退下”。玉鹅经过他身受穷奇反噬,在自己马上一无所有之时,邝露仍对自己不离不弃这件事,更加认清了邝露待自己的情意。从此后,他在邝露面前,不会再是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不会再是不可冒犯的主君,他想要平等地对待邝露,他把邝露当做自己非常重要的朋友,而非属下。

        邝露小仙女一听到玉鹅叫自己的名字,还有了这样一个吩咐,便立刻凝视了自己的挚爱一眼,一声不吭地退下了。

        邝露从来不曾忤逆玉鹅的命令,此时的邝露,也稍微明白过来了,旭凤没有想杀玉鹅的意思,她可以毫无挂碍地退下,而不用担心玉鹅的性命受到威胁。

        玉鹅说,我监守自盗,暗修禁术,挑起战端,荼害生灵,乱了这天界的法度,此刻,是时候有人站出来,兴利除弊,你我冰炭不同器,又同是父帝嫡脉,由你站出来,拨乱反正,最为合适。

        玉鹅细细地向旭凤解释了自己的罪孽,这是玉鹅深刻反思的结果,从玉鹅的话中,我们可以知道,玉鹅一直都在修习禁术,这可能开始于她生母离世,给他留下梦陀经的时候,可能开始于他非要留住真身融化的锦觅的性命,割断自己七根经脉,竟然还做成了的时候。玉鹅为了复仇,为了锦觅,尝到了禁术的好处,才在最后那么极端,非要吞下穷奇的元神,好借助穷奇的神力,置旭凤于死地。

        玉鹅还细细地向旭凤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不自杀,非要等着旭凤杀死自己的缘故。玉鹅说,你我冰炭不同器,我当时那么想杀你,现如今你来杀死我,一点儿也让人奇怪,等你把我杀死以后,再登天帝之位,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从此后,天界有了一位心地纯良的天帝,一定不会像我一样极端、暴戾,从此后,天界万象更新,安泰无虞。

        旭凤道,你一向洁身自好,如今连万世骂名都不顾了吗?

        旭凤从小和玉鹅一起长大,他也是很了解玉鹅品性的人,他知道,玉鹅非常看重自己的名声,他可是磊磊如君子,洁身自好,性情高洁,你怎么突然之间,就不顾念自己的身后名了呢?难道,你不怕将来众仙家提及你,便戳你的脊梁骨,说你是杀人嗜血的暴君吗?

        玉鹅说,我孑然一生,身死神灭,浮名、权位,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我又何惧身后名?

        玉鹅为什么忽然之间就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呢?也许关窍就在“孑然一生”这四个字。玉鹅所求,不过是得到挚爱,可是,他对锦觅求而不得,甚至让锦觅直接死在他的手中,玉鹅觉得,没有人爱自己,没有人懂得他对锦觅的那份无以复加的情意,玉鹅觉得可悲、可怜,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乎这区区浮名呢?

        一个人只有先被别人爱,才会学会爱,只有得到足够多的爱,才能足够温暖。玉鹅为什么那么爱慕锦觅?那是因为,锦觅在二十四位芳主的呵护下,无忧无虑地长大,她就像玉鹅的小太阳,给了玉鹅温暖。玉鹅也羡慕旭凤,他也在父帝、母神、狐狸仙还有所有人的庇护下长大,得到了足够多的爱,才能那么贤良纯善,才能得到锦觅对他的爱慕。而自己,却是从小被生母虐待,被嫡母打压,被所有人轻视,他不够温暖,不懂得什么叫做爱。玉鹅彻底地否定了自己,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只求速死。

        玉鹅盯着旭凤的眼睛,说道,过去我所思,所谋,不过是为了讨回公道,报仇雪恨,弑父篡位,幽禁天后,我至今不悔!

        玉鹅忍不住为自己的一生做了结语,他先说了自己的前半生,提及了他为了替生母复仇,弑父篡位、幽禁天后之事。玉鹅一点儿都没收着说,他只是客观陈述自己的一生,他觉得,这件事,他一点儿也没做错。

        旭凤听了这样刺耳的话,当然愤怒至极,他想要以赤霄剑为父母复仇,于是把赤霄剑抵在了玉鹅的脖子上。但是,旭凤又忍住了。旭凤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之前就从暮辞的身上,得知了很多母神犯下的错误,天帝舞弄权术、不得人心的事,他也在玉鹅和自己在先贤殿的那一番针锋相对的争执后,想明白了。旭凤知道,他的父帝母神,真的是错了。

        玉鹅眼神澄澈,他接着说道,我所说这些都是私怨,不能误了天界,公器无私,此时此刻,是该让一切重回正轨的时候了。你才具拔萃,但秉性刚烈,曾经在天界树敌不少,推翻我的暴政,杀了我,是一桩功业。然后,由众仙择贤而立,推你上位,这是最水到渠成的法子,也可令天界局势平稳过渡。

        玉鹅说,他篡位,是为了报私仇,也是为了实现天界的公义。现如今,我竟然因为公器私用,非要发动天魔大战来夺回锦觅,而受到了报应,就理应退位让贤,将帝位交给你这个父帝心中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了。

        玉鹅终于对旭凤解释了他不肯自杀,非要旭凤杀了自己再登上帝位的理由——他是想为旭凤安稳地登上帝位扫清道路。玉鹅不免以自己的经历来揣摩旭凤,当初,他自己就是先一手推翻父帝的暴政,才在众望所归的期待中,成为了至高无上的天帝陛下,且贤名远播。现如今,既然他已经一心求死,不如把杀死他这个暴君的功勋交给自己的弟弟,如果旭凤这么做的话,还可以让天界的政权实现相对平稳的轮替,而不像他登帝位的时候,还要在兵甲诡道之中,谋朝篡位。

        锦觅死后,玉鹅自以为失去了一切,他生无可恋,故而一心求死。同时,因为他与旭凤之间唯一的矛盾——锦觅——已经不在了,玉鹅慢慢找到了他少时待旭凤的兄弟情义,他开始为他的幼弟着想,其实,旭凤也是在玉鹅的呵护下成长起来的啊,玉鹅也在弟弟的身上,投注了很多很多的爱。只不过,这份爱,曾经被他对锦觅的爱蒙蔽了而已。

        旭凤当然明白了,这是玉鹅待自己的情意,故而,旭凤立刻以赤霄剑削断了玉鹅手上的玄铁铁链。旭凤从来没有过要杀死自己兄长的想法,哪怕自己的兄长曾经对自己痛下杀手,这样心地淳善的旭凤,怎么能不讨人喜欢呢?

        玉鹅轻轻垂了垂眼眸,他仿佛不敢置信。玉鹅啊玉鹅,你可明白了什么叫做待人以诚,什么叫做赤子之心了?你可明白了,你为什么算计锦觅算计到了最后,还输给那个一直都没算计过的旭凤了呢?

        旭凤说,当年,父帝授我赤霄剑,是让我对付穷奇的,不是骨肉相残。

        旭凤想起了父帝授他赤霄剑,让他下魔界封印穷奇的时刻,那个时候,他和玉鹅的关系还是那么好,而锦觅,还言笑晏晏地陪在自己的身边,一切,恍如隔世。

        旭凤说,赤霄剑是父帝给我对付穷奇的,今天我拿它来到璇玑宫,不过是遵从父帝的命令,杀死你体内的穷奇元灵罢了,并不是为了骨肉相残。我们是骨肉至亲,不应该兄弟阋墙,反目成仇。

        这里,再次表露了旭凤心地淳善,毕竟,当初,天魔大战的时候,玉鹅拿着赤霄剑,可是对旭凤下了死手,剑上沾满了旭凤的斑斑血迹。

        玉鹅听了,还是不敢置信,原来,他的弟弟,待自己这么有情意,尤其是,在自己曾经对他痛下杀手的情况下。

        旭凤立刻把赤霄剑抛在了脚下,转头就走。因为赤霄剑是天帝佩剑,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君权,旭凤却这样随意地抛下,本身就代表着旭凤对权力完全无感的态度。不要说玉鹅篡位,就是玉鹅不篡位,太微死后,旭凤也不会登帝位的,他还是会抛下这赤霄宝剑,只求与锦觅长相厮守。

        这也是玉鹅成为天帝是他的命运的重要理由,他的弟弟,根本不想登极,天界并没有第二个皇位继承人。

        眼见着旭凤就要走,玉鹅劝道,我曾经被执念、怨恨蒙蔽了双眼,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该我的惩罚,我甘愿领受,旭凤,这对你而言是一次机会,你绝不可心慈手软。

        玉鹅把他对锦觅的爱情,解释为执念,还说,他曾把得不到锦觅的怨恨,全都发泄在旭凤的身上,竟然屠戮生灵,大杀四方,是为不可饶恕的罪孽。玉鹅那么通透,当然明白,他之所以遭到穷奇反噬,不过是因为他是在为自己曾经发动的天魔大战遭到报应,付出代价。他被旭凤杀死,是他应有的惩罚,他不想逃避。玉鹅说,你不要心慈手软了,你杀了你的兄长,并不是你的罪孽,反而是替天行道,这还是你登上天帝之位的一次机会,甚至是唯一一次机会,你要想清楚才好。

        玉鹅的双手,已经从玄铁铁链中挣脱了,所以,从情理上来说,旭凤要杀他,他是有能力反抗的,但是从玉鹅的这番话当中,我们可以知道,玉鹅绝不会反抗。他会束手待毙,因为,他觉得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旭凤气道,你这一生权衡得失,费尽心机,你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在你心里,就没有过其他吗?!

        旭凤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他没有像玉鹅那样的心机,更不会权衡利弊得失,他听到玉鹅劝导自己,杀了他可以得到好处的时候,忍不住奋起反抗——你这么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的心里,除了利弊得失,难道就没有别的吗?

        这个问题,彦佑也曾经说过。彦佑在玉鹅带着鲤儿,把鲤儿安顿在八百里太湖的时候,曾经问过玉鹅,你事事做的这么周全,累不累?玉鹅回答,总比死了要强。之前就已经分析过,彦佑其实代表着玉鹅与旭凤合二为一的样子,只觉得玉鹅不值一哂,转头便走了。其实,彦佑也是像旭凤一样,是个推崇自由自在、逍遥出世的人,他才不在乎什么权位呢,他甚至连爱情都不放在心上,他只想让自己爱慕的人活得幸福,故而,他活得更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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