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并非来自无常,而是根植于对无常的恐惧。
刚才建议父亲在两次化疗休息期间试试抗癌中药。不出所料,父亲又出现了无理取闹的反应。而我事后回忆自己当时的反应是,心窝那里有一团能量在聚集紧缩,然后我的语言也流露出不认同。尽管我在克制自己,但仍旧流露出一丝不懈的语气。这也是我对于父亲无理取闹的惯性模式,心头一紧,特别想反抗,想据理力争,想讲道理,从心底里无法接纳,无法放松。然后,我回房,持大明咒数圈后,内心平静了下来。开始看书。
然后,我反思了自己这段时间对于父亲无理取闹的反应,真的完全是无意识地遵循从小到大的惯性的。一直以来对于父亲不讲道理时的言行,我都是心里一紧,内心郁闷,有一团能量在心里压抑着。我在驱乐避苦;我喜欢赞美和肯定,逃避批评责难;我喜欢恩宠,逃避羞辱;我执着于获得,不想丧失所拥有的一切。苦难,批评,羞辱,失去,我不喜欢的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不喜欢就不会存在吗?不会的,它们一直在那里。而我,能做的应该是不逃避,深入地理解它们,跳出来仔细观察它们是如何影响我的心。这么一想,我觉得事情一下子好玩起来。
这种对凡事都认真无比的决心,包括修炼在内,其实是一种目标导向,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态度,它也是快乐的头号杀手。这种态度中毫无欣赏的成分,因为我们对所有的事都太过一本正经了。相反的,喜悦的心境却是平常而放松的。就放松一点吧!不要把事情看得那么沉重。幽默感,好奇心,留意,对周遭世界感兴趣,也是喜悦之心的基本要素。不带评判性的好奇心,在我看来就是无论自己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都保持好奇。就像我在痛苦的时候,我好奇地观察自己那是种什么过程和感觉,不也很好玩吗?而且,为什么要对所有事情保持惯性模式呢?换一个方式试试如何?也许会很有意思吧?比如对于父亲的无理取闹,任意羞辱责骂,我不要再像以前一样紧张无助愤怒压抑了,让它们像流水一般就过我的身心。就如同瑜伽中的体验,那种痛苦流经身体的感觉,不要去抗拒,让它们流过去就好。事后会很舒服,全身通畅的感觉。下次再遇到父亲类似情境时,我一定要试试,看看自己的反应。这种做实验的游戏感觉,让我觉得很好玩。
能放下惯性模式,换一种不同的做法,就是在培育自己的本觉。我也要在这样的不断尝试和改变中慢慢成长。
天堂与地狱,这个标题太适合概括每个人了,包括我自己,还有我的父亲。最近尤其强烈,父亲给我的感觉是时而处于盛怒愤怒封闭黑暗的地狱,时而又来到温和慈祥开阔明亮的天堂。之前的我讨厌地狱,喜欢天堂。这其实也是在驱乐避苦,以自己的标准为本没有对错好坏的事物打上好或不好的标签。我们应该鼓励自己发展出对天堂、地狱和一切事物的开放之心。只有抱持这样的平等心才能体认到,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永远都站在神圣的中道里。只有平等心才能让我们认清,生命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们需要学习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