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长第五(5.1——5.3)
5.1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5.2 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译文:孔子说公冶长,“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虽然他坐牢了,但他是无辜的。”于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公冶长。孔子说南宫适,“南宫这个人,国家繁荣他能做官,国家混乱他也不会被牵连。”于是把他哥哥孟皮的女儿嫁给了南宫适。
随记:这两条有的版本分开,有的版本合起来。无论是句式还是内容,都是类似的,把他们放在一起看。
两个人,不同的性格特点,孔子对待他们却是同样的爱惜。孔子不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他这么做,必定是因为这两人虽然表面上性格截然相反,肯定有内在的共同点,而这个共同点才是孔子最重视也最认可的。
公冶长无辜坐牢了,孔子把女儿嫁给他;南宫适善于明哲保身,孔子把侄女儿嫁给了他。有人说孔子先人后己,用自己女儿的终身来给世人做道德榜样,这就是胡话,要是孔子不认可公冶长,把女儿嫁给他受罪吗?拿女儿的终身幸福来警戒世人,孔子的心也太大了!这是道德绑架。
关键在于公冶长和南宫适的内在品质。
两人的区别在于“处事”。公冶长是无辜的,但他坐牢了;南宫适即使犯罪了,也能“免于刑戮”。公冶方正,南宫圆滑。
而两人共同点在于“自处”。不论无辜坐牢,还是明哲保身,公冶长和南宫适都有“自知之明”。他们两个都有能力且了解自己,只不过一个遇事扛下来,一个遇事躲过去。
君子有自知之明。这两人合起来,也许就是孔子心目中的君子了吧。
5.3 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译文:孔子说子贱,子贱是君子啊!谁说鲁国没君子?要是没君子,子贱是跟谁学的呢?
随记:答案就是,跟孔子学的。
子贱是孔门二期的学生。子贱是他的字,他名叫宓(伏、处、宓姓相通)不齐,不是“扶不起”,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儒家君子。
孔子赞扬子贱的这句话,《孔子家语》记的更详细,全文摘抄如下:
孔子兄子有孔蔑者,与宓子贱偕仕。孔子过孔篾,而问之曰:“自汝之仕,何得何亡?”对曰:“未有所得,而所亡者三,王事若龙, 学焉得习, 是学不得明也;俸禄少饘粥,不及亲戚,是以骨肉益疏也;公事多急,不得吊死问疾,是朋友之道阙也.其所亡者三,即谓此也.”孔子不悦,过子贱,问如孔蔑.对曰:“自来仕者无所亡,其有所得者三,始诵之,今得而行之,是学益明也;俸禄所供,被及亲戚,是骨肉益亲也;虽有公事,而兼以吊死问疾,是朋友笃也.”孔子喟然,谓子贱曰:“君子哉若人.若人犹言是人者也鲁无君子者,则子贱焉取此。”
在孔子的侄子孔蔑的衬托下,子贱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以至于孔子不由自主地把“君子”的称号加在子贱头上。事实上,子贱也确实能担当的起这个称号。
子贱的政治智慧很高明。他当亶父宰的时候有过这样的一件事:
宓子贱治亶父,恐鲁君之听谗人,而令己不得行其术也。将辞而行,请近吏二人于鲁君,与之俱至于亶父。邑吏皆朝,宓子贱令吏二人书。吏方将书,宓子贱从旁时掣摇其肘。吏书之不善,则宓子贱为之怒。吏甚患之,辞而请归。宓子贱曰:“子之书甚不善,子勉归矣。”二吏归报于君,曰:“宓子不可为书。”君曰:“何故?”吏对曰:“宓子使臣书,而时掣摇臣之肘,书恶而有甚怒,吏皆笑宓子,此臣所以辞而去也。”鲁君太息而叹曰:“宓子以此谏寡人之不肖也。寡人之乱子,而令宓子不得行其术,必数有之矣。微二人,寡人几过。”遂发所爱,而令之亶父,告宓子曰:“自今以来,亶父非寡人之有也,子之有也。有便于亶父者,子决为之矣。五岁而言其要。”宓子敬诺,乃得行某术于亶父。(选自《吕氏春秋》)
刚到属地就为自己争取了宽松的环境,极大地提高了治理效率,可以说是极高明的手法。
子贱的理政方法也非常特别:
宓子贱理单父,弹琴,身不下堂,单父理。巫马期以星出,以星入,单父亦理。巫马期问其故。子贱曰:“我之谓任人,子之谓任力。任力者劳,任人者逸。”
知人善用,这是子贱的能力所在。
宓子贱为单父宰,过于阳昼曰:“子亦有以送仆乎?”阳昼曰:“吾少也贱,不知治民之术。有钓道(即钓鱼之道)二焉,请以送子。”子贱曰:“钓道奈何?”阳昼曰:“夫投纶错(通“厝”,放置,安放)饵,迎而吸之者,‘阳桥’也,其为鱼薄而不美;若存若亡、若食若不食者,鲂也,其为鱼博而厚味。”子贱曰:“善。”未至单父,冠盖迎之者交接于道。子贱曰:“车驱之,车驱之!夫阳昼之所谓‘阳桥’者至矣。”于是至单父,请其耆老尊贤者而与之共治单父。
每每想到单父郊外迎宾者目瞪口呆的样子,我忍不住要为子贱敢作敢为点108个赞!
更重要,也更能体现子贱作为儒家君子特点的事例在下面:
宓子治单父,齐人攻鲁,道单父。始,父老请曰:“麦已熟矣,今齐寇迫,令民自刈而归,可以益食,且不资寇。”三请,宓子不听。俄而,麦毕资乎齐寇。季孙闻之,怒,使人让宓子曰:“民于寒耕热耘,曾弗得食也,弗知犹可,闻或以告,而夫子弗听!”宓子曰:“今年无麦,明年可树,令不耕者得获,是乐有寇也。且一岁之麦,于鲁不加强,丧之不加弱,令民有自取之心,其创必数年不息。”季孙闻之而愧曰:“地若可入,吾岂忍见宓子哉?”
宁肯放弃物资,也不能放任百姓养成侥幸心理。这是注重德治的儒家典型做法,也是期望长期效果而摒弃短期行为的做法,从短期的功利看,儒家的做法是不可取的,但是从长期来说,儒家的仁政才是国家长治久安的最佳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