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中华民族的传统年,年夜饭吃饺子,便是我们民族的传统之一,可是我在儿时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对此却一无所知。
在我的家乡,年夜饭桌上出现饺子,是近几年的事,且多是子女在外求学、工作的人家。我们年夜饭的主食,也是婚丧嫁娶、平日里招待亲朋的主打佳肴,在饭店的餐桌上谓之“一口香”,我们当地人俗称“浇汤面”。
“浇汤面”顾名思义,是一味面,而且是汤面,“浇”表明那汤是滚烫的。“浇汤面”的面是有讲究的,越细越好,汤也是有讲究的,必须加入我们煮过大肉的猪肉汤。
近几年家乡出现了机器压面晒干的挂面,腊月前,家里有留守人员的人家基本都择晴好天气晒了干压面,腊月二十以后,集中压面的现象较之以前有所缓解。
小时候,一到过年,家里有压面机的人家那生意,那叫一个好。每户人家都会压好几十斤面粉的面,乡邻们把面粉拉到压面的人家,称好分量,用面袋排着队,自己再跑出集市置办各种年货。即便大家都用最细那把压面刀,根本不用换刀,有时早上去排队,压好已经到晚上了,后响拉去面粉的,往往到第二天才能轮到压面。
压好的面摊放在铺上新报纸的簸箕里,或是一种木制的方形大盘子里,放在农用推车里推回家,再依次洒上面扑抖开,摊放在高梁杆制成的或方或圆的杆板上。
下面的时候,先准备多半盆凉水备用,煮的时候,水一定要宽,火候也很讲究,一开之后,最好揭开锅盖煮第二开,微开甚至欲开未开之际关火,用滤勺迅速将面打捞在备好的凉水盆中,这样煮出的面,熟而不糯,虽细仍保持劲道。
凉水中的面,洗净手捞、或者用筷子捞成一大筷头大小的面团,堆放在蒸屉上,下够一家人吃的量后,面汤倒掉,洗锅烧汤。
这个面吃起来比较费汤,因为锅底下要不断烧着,锅里面要不断滚着,所以烧汤时要多添点水,主妇们会依照汤的多少将适量醋、五香粉、酱油和少量盐直接倒入凉水锅中,让佐料随着水温的升高不断熬着。
烧汤的同时,主妇们会将提前洗晾好的韭菜、包菜、大葱切成碎片,姜也被剁成碎末,最好再来两张鸡蛋摊成的煎饼,也切成小碎片,待到汤溢出醋香佐料香时,铲几块炼制好的大油、舀上几大勺煮肉后的肉汤,放入锅中,洒入鸡精,若是爱吃辣的,再配上猪油泼的大油辣子,锅里的汤上下翻滚时,抓几大把切好的鸡蛋饼韭菜包菜生姜碎,撒入锅中,由于有大油托底,那些菜都飘浮在汤面上,所以被家乡的先辈们贯之以“飘菜”的称谓。
取上十几二十个大小适中的细白瓷碗,每个碗中放上一小团过水面,摆放在灶台上,依次浇上两勺滚烫的辣肉汤,一碗碗香气四溢的浇汤面就做成了,汤面上浮着的“飘菜”中,韭菜的葱绿、包菜的粉白、鸡蛋饼的亮黄、再配上辣面的油红,色彩搭配得相得益彰,光是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一碗一大口,故而进入饭店、登上大雅之堂的“浇汤面”,有了一个高雅的名字——“一口香”,因为汤多面少,汤面上的飘菜又多油又厚,往往看不出哪一个是吃过的汤碗,哪一个是面碗。
香辣爽口的“一口香”,饭量大的乡亲一口气能吃上三四十碗,就是平日吃得不多的我,一次也能吃个十余碗。
虽然饺子曾是餐桌上的奢侈品,可我最最钟爱的,依然是那一筷头母亲做的在心头历久弥香的一口——“浇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