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一户普通人家,夫妇俩正在忙着做豆腐,不大的院子里弥漫着白色的热气。一个小男孩捧着一本三字经安安静静的看着,虽然不算太强壮,但眉眼间却自有一股刚毅的神采。一个乞丐摇着一把破扇走了进来。这户人家虽然不算太有钱,却也足以温饱,而且他们一向乐善好施,孩子他妈大着嗓门对孩子喊道:“去拿点米和红薯”小男孩听话的跳下凳子,回来时拿了小半袋米和几个煮过的红薯,安安静静的递到乞丐面前。乞丐既不道谢也不拒绝,只是用锐利的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小男孩,摇了摇扇子大笑起来,摸摸小男孩的头,说:“你以后必将登阁拜相,前途不可限量!”大人们知道这是奉承话,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家,怎么敢奢望成为宰相,不过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谁知乞丐叹了口气说:“可惜难以寿终”旋即又笑了起来:“不过也算求仁得仁,死得其所”摇着扇子,哼着小调走了出去。夫妇俩面面相觑,父亲追了出去,却摇摇头回来了,哪里见到一个人影。他们也问了周围的邻居,都说没看到这么个奇怪的乞丐。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但乞丐的话始终像根刺扎在小男孩的心中。
若干年之后,这个小男孩已经成为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谁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和他的名字文魁一样,夺得魁首,高中状元,在面对浩浩荡荡的欢迎队伍时,他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国家和皇帝的恩惠,听从圣贤的教诲,一心为民。但当他真的踏入官场才知道,朝堂之上尽是阿谀奉承,报喜不报忧的蛀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根本不在乎平民百姓的死活,只要他们不闹事就好。关心百姓能升官发财吗?能给自己多置办几套大宅子吗?文魁的雄心壮志一点点被磨灭。
有一年,香河县发生了严重的旱灾,据官员们私下说那里已经寸草不生,饿殍千里了。不过奏章里却大拍了皇帝的马屁,说虽然天灾残酷,但是皇恩浩荡,体贴民情,实乃百姓之福,堪比尧舜。皇帝龙颜大悦,派官员去赈灾,因为文魁的家乡离此地不远,所以也一起过去了。越靠近香河县,文魁越觉得触目惊心,草木焦黄,大地开裂。田野里为数不多的作物都干瘪焉黄,看不到一丝青翠的生命气息。文魁虽然家里是做豆腐的,但很多亲戚都是乡下人,自己从小也干农活。虽然也经历过几次旱灾,但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情况。文魁不仅为老百姓捏了一把汗。周围的大人们却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说话,文魁知道无非是朝廷里那些谁会步步高升,谁又会黯然离去的流言蜚语。文魁不感兴趣。终于在中午时分进了香河县城,县城的情况比外面也好不了多少,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难民,还有瘦的露出肋骨的孩子。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这群骑着高头大马和华丽马车的达官贵人们,有些胆子大的或者走投无路的饥民试图靠近讨一点活命的食物,等待他们的却是鞭子和叱骂。进了县府衙门却是另一番场面,听闻朝廷派人赈灾来,地方上有头有脸的都聚到了一起,到处张灯结彩,宛如佳节。面色红润的县长扭动着矮胖的身躯迎接他们,说:“各位大人远道而来,下官略备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几张可容纳十几人的桌子,上面层层叠叠的摆着鸡鸭鱼肉,还有各种鲜艳欲滴的奇珍异果,让人真以为是千年难遇的丰年呢。虽然午宴极其丰盛,但这些朝廷命官哪个不是锦衣玉食,满肚肥肠,对这些乡野粗食兴趣寥寥。还有人因为一盆红烧肉做的略咸了一点,大发雷霆,整盆红烧肉都滚落在地,包子一样大的肉块在地上乱滚,落入了早就等在一旁的狗的腹中,府衙里狗的肚子都是圆鼓鼓的。县长大人吓得脸都白了,把那位大人请进后院,再出来时,那位大人便满面春风,袖子里多了一些鼓鼓囊囊的东西。文魁把一切都记在心里,回朝之后,文魁洋洋洒洒写了近万字的奏章,本以为会龙颜大怒,处弊迎新,结果等到的却是一纸调令,左迁出京。很久以后他才明白,他的奏章虽然慷慨激烈,但却被有心人扭曲为对皇帝朝廷的不满。
在左迁的路上,这个曾经锐气逼人的年轻人变得沉默了,他开始学着明哲保身,不再管官场的是是非非,渐渐的他的官越做越大,毕竟国家也总要有一些能做事的人,而他是有才华的。他也遇到了自己心爱的妻子,有了可爱的孩子。一切都是那么幸福美满。但他的内心里依然不肯忘记年少时一遍一遍吟咏的,为之热泪盈眶的话语。但世道如此,个人的力量是微弱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而幸福,在他四十几岁的时候,他真的成了宰相,他不禁想起小时候乞丐对他说的话,他能登阁拜相,可是不得寿终。他不以为然,毕竟他信仰的是为天地立命。可惜命运的转折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天国虽然号称天朝上国,但由于不生产只靠剥削财富的食利阶级越来越多,整个社会也弥漫着浓厚的投机气氛。社会也越来越糜烂堕落。近年颇受大户人家欢迎的一道不起眼的小菜茄子羹,就需要用好几只肥的滴油的老母鸡熬汤,用这些汤的一小部分精华再加上各种名贵的药材。最后蒸煮茄子,捞上茄子,放置在蜜糖水里。再捞出。只取其中的最入味的一小部分,大概每次做完不到小半碗。那些鸡啊,蜜糖啊就统统喂狗了,连仆人都不吃的,因为当时为了斗富,仆人也是事关脸面的所在,穿的吃的也比寻常人家阔绰多了,有人算了一笔账,这些大户人家一天的花销足以让一个普通家庭花上大半年。
文魁当时虽然贵为宰相,俸禄在百官当中算是颇为丰厚的,但他对竟然在众人当中是最为寒酸的。可见其他人巧取豪夺的厉害。在天朝的官员沉醉在盛世狂欢的时候,遥远的北方崛起了一支游牧民族,他们虽然野蛮残暴,但部落内部一视同仁,对穷人也多加照顾,宛如一个大家庭。一开始他们只是想与天国贸易交换一些必需品,但边境的小城官员觉得他们没有文化,比较纯朴,便用一些劣质的东西换取他们的羊羔,毛皮。去找官员要说法时,反而被乱棍打出,一个老奶奶还被打成重伤,回去不久就死了。部落里人人气愤,各个摩拳擦掌,在夜里突袭了小城,将官员的头颅高高悬挂在官府的门头上。他们认为这是正义,但在天国看来这就是挑衅。
朝廷派了一支部队去剿灭他们,结果反而被剿灭了。又派了几支部队,也被打败了。其中有一支部队还没到战场就临阵脱逃了,开始四处流传,抢掠百姓的财物。渐渐的,游牧民族发现所谓的天国只是表面光鲜,他们不仅仅满足于复仇了,他们想要得到更多,想吞噬这个富有而虚弱的国度。恐怕连部落当中最痴心妄想的人都想不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不到半年,他们已经在离天国首都不到几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了。他们越深入这个庞大的帝国,越觉得这个帝国病入膏肓,官员们要么闻风而逃,要么开门投降,他们急切的想在部落里面谋个一官半职。维系巨额的财富。部落的人很不喜欢他们,一开始都直接杀死。但后来部落占据的地方越来越多,无力全盘控制,只有接受一部分官员当傀儡。等到部落大军到了天国首都附近时,部队已经疲惫不堪,有官员建议部队就地休息,然后假意和天国谈判,可以明确地提出来,谈判期间不准交战,天国的那些高官肯定都吓破胆了,高官们只想保住自己的豪宅和珠宝,我们提出谈判,高官们肯定很高兴,会拼命打压那些敢于对抗的,这样既可以拖延时间,修整部队,又可以给那些来谈判的官员展示一下部落的实力,威吓那些还妄想对抗部落的人。部落的王看了一眼兴奋的满脸通红,唾沫四溅的官员,心里厌恶又奇怪,天国的官员怎么都是一些肥硕的胖子。这个官员说完之后,谄媚的看着王,部落王没好气的说:“就这么办吧。”随着部落和天国打交道越来越多,部落里会天国语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官员露出失望的表情,但又不敢多说什么,急匆匆的退下了。
这个官员说的很对,当部落要求谈判的信息传来时,天国的朝廷上早已经乱成一片,除了少数几个官员坚持抗战。文魁慷慨激昂的说:“天下义士正云集而来,都城坚固,不易攻下,蛮军远道而来,必然疲敝,正可一举而下。”其他的官员害怕抵抗会受到报复,主张和平共处,文魁不知道的是,很多人其实已经写了很多信给部落和部落里的同僚了。他们更在乎自己的家产。为了讨好新主子,他们自然对那些主张抗击到底的人恨之入骨。一个御史阴阳怪气的对皇帝说:“既然文魁大人如此积极,不如让他去和蛮子们谈判,顺便摸摸他们的底。”皇帝正焦头烂额,没有主意,他是一个更愿意沉醉在自己小生活里,不愿意太被打扰的人。蛮子既然想谈判,那当然好了,就让文魁去吧。文魁想再说什么,但在一堆人敌视的眼光里,他仿佛不是置身天国的朝廷,而是置身敌营,他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只求问心无愧吧。
下了朝,回到家,他开始收拾东西,妻子问他怎么了,孩子也担心的看着他,他看看心爱的妻子和懂事的孩子,心里十分纠结,如果没有可恶的战争,和自己心爱的人吟诗作对,看日升日落,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可是国家有难,士不可不挺身而出。安慰好妻子之后,他静静的坐在书房上,看着自己默读无数遍的笔迹“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大丈夫理当如此!
那个时节,京城里到处流传着关于蛮族的恐怖传说,什么蛮族有三头六臂,牙齿比老虎还锋利,还有人言之凿凿的说那些蛮族吃人,还说亲眼看到他们吃完人后牙齿滴下鲜红的血。其他高级官员听说要去和蛮族谈判,平时都是生龙活虎的,但这时候要么就卧病不起,要么就突然想告老还乡,没办法文魁只好带了一些年纪的低级官员一起前往敌营,这些年轻官员吓得发抖,文魁虽然也没见过真正的蛮族,心里也有点打鼓,但他相信人心相似,蛮族再可怕也是人,也是可以教化的,他安慰年轻官员们,说孔子曾经几次出使楚国,张骞也出使过西域。只要秉持正念,就没什么可怕的。他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年轻官员们也镇定起来,去面对他们和国家未知的命运。
在快到敌营的晚上,月亮出奇的明亮和温柔,他轻声对月亮说,就像你把光辉带给人间一样,请把我的思念也带给我最爱的妻子。
第二天,他们就遇到了蛮族的哨兵,是个年轻的男性,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非人和畸形,不过他骑着矮小但坚实的马匹,披散着头发,身上遍布着奇异的花纹,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他们。年轻人吓得发抖,文魁整整自己的衣冠,上去问话,那个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大家都听不懂,那个人又说了一堆,大家依然很迷茫。他恶狠狠的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文魁一行人战战兢兢的往前走,不一会儿看见大大小小的帐篷,走近一看,来来往往很多蛮族人,都披着头发,满身花纹。不过间隔的也能看到很多天国服饰和面容的,他们毕恭毕敬的跟在蛮族的后面。这些蛮族看到这些来和谈的大臣,没有一点迎接的意思,反而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对他们露出攫取的凶光,文魁看到正中央有一个比其他的大上四五倍的帐篷,觉得肯定是蛮族的王在的地方,赶忙去拜访,门口的卫士看了看他们,竟然用天国语问了几句话,让他们进去了。文魁暗暗吃惊看来蛮族里也有人懂天国语的。
文魁走进帐篷,两侧都是坐在地上的蛮族,他们的面前都插了一根长长的棍子,棍子上面是各种猛禽的头骨,有狼的,有野猪的,甚至还有人,它们只剩下惨白的光泽,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们。文魁也忍不住一身冷汗,“你们能给我们什么好处?有屁就放,没屁就滚”部落王坐在一张铺满虎皮的椅子上,他最近烦透了天国的官员,觉得他们废话太多,除了马屁就是马屁。还不如和自己的马待在一起舒服。看到新来的天朝官员,他内心一阵无名火。他想速战速决,彻底杀杀这些人的威风。
“我们为了两国百姓的和平而来,带来的是和平的希望和诚意!”文魁掷地有声的说,部落王有点诧异,自起兵以来,他见到的天朝官员都是低声下气的,他还没见过用如此强硬口气的。不由得多看了眼前的和谈官员几眼。这一看,觉得他与其他天国官员不同,其他天国的官员都很肥胖,总让人怀疑上辈子是头猪,油腻的脸上总是带着讨好的微笑,眼神畏畏缩缩中又带着贪婪。而这个人却很瘦,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部落王说“和平好,我们也想要和平”突然部落王脸色一变,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不过你们的京城都快被我们攻破了,部队都快死光了,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和平。”只见文魁不卑不亢的说;“京城经营百年之久,城池稳固,各地勤王的部队也正源源不断的赶来,江西的陈守信,福建的钱毅都快赶来,大王的部队虽然勇猛善战,但我国的义士也誓死捍卫,再说大王士兵的数量少,我们的声势浩大,如果大王执意孤行下去,到时候谁先死还不一定。”部落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如果天国真的拼命抵抗下去,部落就真的要亡种了。他心下想不出太好的主意,只好喝令手下的人把这些和谈的人关起来。哪知道文魁见到那些动刀动枪的武士,高声说:“我们诚心诚意来到这里,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部落王有点汗颜,让士兵收起武器,连忙说:“误会误会,我们怕你们旅途劳累,带你们去休息。”文魁哼了一身,跟着蛮族士兵们走了出去。
部落王真没想到竟然天国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真是又惊又怕。在大帐中思来想去拿不定注意,这时他突然想起提建议的那个官员,一切都因他而起,而且他对这个厉害的人应该有所了解,部落王连忙让人去把那个人叫过来。这个人名叫魏喜,是一个势力小人,本来是一个流氓,靠出卖自己的老婆勾搭上了一个地方官员,花了不少钱做了一个小官,没想到他享受官场这一套,扶摇直上当了知府,听说蛮族要来,他又动了歪脑筋,不仅不阻止抵抗,还四处捕杀那些抵抗蛮族的仁人志士,蛮族来的时候,他亲自开门迎接,把他抓的人的头砍下来用铁丝串成一串献给蛮族,血淋淋的一大串把杀人如麻的蛮族都吓到了。蛮族王不喜欢他,但是他能言善道,了解天国的官场,更重要的是留下他可以给后来人一个示范的作用,显得自己宽宏大量,广纳人才。所以就把他带在身边。他还给自己起了个蛮族的名字,叫扎西得。不过其他人暗地里都称他为会变色的臭虫。魏喜听说部落王召见他,不知道是喜是祸,内心不定,走的便慢了些,带他见部落王的士兵不耐烦,用力的推搡他,他趔趔趄趄的走着,十分狼狈。一进大帐,部落王正心事重重的踱步,看到魏喜进来了,直接喊:“喂,你快过来”魏喜一路小跑的过去,部落王问:“你认识一个叫文魁的人吗?他怎么样?天国朝廷这样的人多吗?”魏喜低着头说:“奴才听过他的大名,他为人比较迂腐,不懂变通,在天国就是个异类,官场上没人喜欢他。”部落王听了大喜,原来是一个不合群的,看来天国有人才却不用,真是自取灭亡。部落王想了一想,问:“杀了他怎么样?”魏喜说:“不可,此人在民间素有威望,杀了他恐怕会引起民愤”“那你说怎么办?”“不要放他回去,好好看管”“也好,我看他也算条好汉,真不舍得杀他,来人,好好看管”
文魁正在一个帐篷里焦急的等待着,突然帐篷外传来了大批人马的躁动声,文魁想出去看看,却和一个粗壮的人撞个满怀,足足比文魁高半个头,脸上长着浓密的络腮胡,拿着两把巨斧,高声喊道“大王为了诸位的安全,你们全都不准外出,会有人定时送吃喝的,若有人不听话”此人挥了挥手中的巨斧,“保准让你们人头落地”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转身走了。文魁想出去,却被卫兵赶了回来。文魁心想不好,被囚禁起来了,这场和谈绝对是个骗局,蛮族一点诚意都没有。自己的事小,耽误了国家的事大,一定要尽早逃出去。
文魁在帐篷里走来走去,拿不定主意。突然他灵机一动,坐了下来,呵呵的笑了起来,大家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到了晚上,外面送来一些牛羊肉,他们吃完以后,文魁站起来,说什么吃不惯牛羊肉,消化不好,吵着要走走。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一时间人声嘈杂,小兵一时慌了神,就把那个耍巨斧的将军喊了进来,那个巨斧将军一皱眉,吼道:“吵什么吵,都给我老实点。”大摇大摆的走了。文魁想跟着出去,被小兵拦了回来。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小兵还十分认真的看着他们,聊天都很少。那个耍着巨斧的也经常会来看看,后来发现他们除了吃晚饭的时候会闹一闹,平时都十分的安静,也就不怎么来了。那些小兵看长官都来得少了,自然就懈怠了,一天到晚聊天打诨。有时候也会与他们聊聊天,从蛮族小兵的言谈中,文魁知道,那个巨斧将军竟然是蛮族部落的第一勇士。混熟之后,他们再吵着要出去的时候,蛮族士兵就派了几个人去跟着他们。后来见他们都老老实实的,也就派了一两个跟着去了,有一天,他们又在散步,突然文魁说自己肚子不舒服,要去方便一下。蛮族士兵嘲笑他说“拉屎就拉屎,说什么方便”这个蛮族士兵的天国语其实不是十分流利,但说起脏话来却是特别起劲。文魁乘势来到一个小土坡,回头看了看,蛮族士兵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军营,同行的年轻官员们有些似乎已经知道了文魁的良苦用心,有意无意的挡着蛮族士兵,文魁内心默默的说,我对不起大家,但是国家危在旦夕,不得不救啊。
文魁一狠心跑了,怕被人捉住,不敢沿原路回京城,只好绕远路回去,不久之后,蛮族似乎发觉文魁跑了,路上开始多了很多巡逻的,各个大的关卡上也盘查来来往往的人。文魁不敢走大路,也不敢在白天走,只好在晚上走山上的小路,饿了就随便摘点果实,渴了就只敢在小溪里喝点水,一路风尘仆仆。好几次都快掉下山摔死。在某个连月亮都被遮住的夜晚,文魁迷了路,几乎转死在山上,辛亏最后月亮出来了,才看清了方向。还有次文魁发了高烧,眼睛肿的睁不开,强撑着走了几步,跌倒在路边,只好休息了一晚上,白天赶路,在一个关卡,士兵拿着一张画着图的纸在一个一个的盘查,文魁见势不妙,想溜,却被士兵喊住,让他过去,文魁暗暗捏紧拳头,宁愿抗争而死也不能任人宰割。哪知道突然来了一个骑马的将军,对他们吆喝了几声,不知道出了什么急事,那些士兵急急忙忙的跟着走了,文魁才勉强逃过一劫。最凶险的时候是一天晚上文魁正打算走过一座小木桥的时候,突然传来了马匹飞奔的哒哒声,还有许多火把,夹杂着蛮族人的呼啸,周围都是平地,文魁只好跳入冰冷刺骨的水中,这群人陆陆续续的过了好久,文魁差点抽筋溺死水中,爬上来之后,他趴在桥上足足快半个时辰,才颤颤悠悠的继续赶路,文魁饱一顿饥一顿,本来几个礼拜的路程,足足走了快一个月,文魁也记不清经历了几次濒临死境,很多时候生死就在眨眼之间,等他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回想这次逃亡经历,依然觉得心惊胆战。
文魁回到京城,回家换了衣服,就急急忙忙去上朝,打算向皇帝和大臣详细讲述一下他在蛮营看到听到的,共思抗敌大计。哪知道刚露面,那些同僚就攻击他,说他贪生怕死,有的还说他私自逃回,破坏和谈,文魁百口莫辩,他本来指望皇帝替他讨回公道,结果皇帝只说让他先回去,不要管太多。文魁一气之下,说自己年老体衰,不堪大任,请辞官归乡,皇帝也没有挽留,文魁就和自己的妻子儿子一起回到家乡。
文魁回到阔别已经的家乡,想想这些年忙于政务,应酬。陪自己家人的时间实在太少。他对妻子说:“让我们丢掉世间烦扰,做一对快活神仙”妻子脸上飞起了一朵红云,娇羞的似一个少女。文魁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可惜世事难料,回家不足半月,急报便一片片疾驰而来,京城被围,国家告急!各地义兵速进京解围。虽然文魁发誓不再过问世事,但一颗赤子之心,又怎会轻易冷却?他马上在当地招兵买马,忙的不可开交。妻子和原来一样,在他身后默默支持着他。文魁急着杀敌报国,梦里都是军马的嘶鸣声。
文魁耗尽家财,招了大概有五千乡勇,大多数是步兵,也筹措了很多军粮,开始朝京城进发了,一路跋山涉水,艰辛非常,一日,他们正在丘陵地带的路上行军,突然哨兵回报,前方扬尘大起,似有大批人马,未知敌友。文魁登高瞭望,看到为首的正是不久前负责关押他的巨斧将军,后面数不清的蛮族骑兵正飞奔而来,撤退已经来不及了,文魁急忙通知大家跑到山坡上躲起来,又派了很多弓弩手埋伏在山上。那帮蛮族骑兵久经战场,气焰嚣张,在天国境内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没想到会有人伏击他们,他们气势汹汹的行进着,文魁看他们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猛的下令弓弩手射击,顿时箭如雨下,蛮族士兵被打的人仰马翻,溃不成军。文魁见时机已到,命令步兵冲锋,士兵们气势如虹,高喊着冲了下去,和蛮兵斗在一起,蛮兵哪见过这等架势,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只有巨斧将军抡着两把巨斧,左冲右突,砍翻一片,大家不敢近前,蛮族士气大振,毕竟身经百战,开始反扑起来。文魁见势不妙,拿起一把弓箭,咻的一声,正中巨斧将军的胳膊,巨斧将军吃了剧痛,丢下斧头,捂着胳膊。士兵马上把他勾下马来,乱刀砍死。蛮族骑兵军心打乱,四处逃窜,哭爹喊娘之身不绝于耳。眼看大胜在望。远处又出现众多扬尘。文魁心里一惊,登高一望,放下心来,带头的原来是过去的同事刘横,应该也是响应号召,共救国难。文魁带着一些卫兵过去迎接,刘横看见他有点惊讶,看到周围四散而逃的蛮族骑兵,更是惊奇。文魁正打算和刘横合兵一处,追缴残敌。刘横突然下令手下的士兵砍杀文魁的部队。文魁惊讶万分,看见刘横嘴角的冷笑,明白刘横已经背叛祖国,一心投敌。文魁的部队经过刚才的厮杀已经疲惫万分,更没想到自己的同胞会对自己痛下杀手,顿时牺牲了大半,文魁被团团围住,动弹不得,他猛的夺过刘横士兵的长枪,用力朝刘横心窝掷去,刘横躲闪不及,被戳下马去,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死了。但文魁也被刘横手下抓住,送去蛮军的临时大营,这个大营原先是天国的一座小城。
文魁又和部落王见面了,部落王对他反而客气了很多,说道:“真没想到,我部落第一勇士竟然被你打败了,而且还靠的是一帮初经战场的新兵,我才知道原来你们也是有英雄的。”文魁默然不应。部落王又说道:“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帮助我们治理国家,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答应你”文魁回道:“文魁别无他求,只求一死”待在一边的魏喜跳了出来,指着文魁的鼻子说道:“大王赏识你,你竟敢如此无礼,该死!”部落王也变了脸色,说:“把他关进牢里,严刑伺候,看他还答不答应。”
士兵把文魁关进大牢,大牢里阴暗潮湿,不见天日。蛮族每天想着法子折磨他,严刑拷打,不给他吃饱饭。还派了很多说客去劝诱他,文魁的回应很简单,啐他们一脸。过了几天,部落王又去牢里看了他,魏喜跟在旁边,部落王看到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也感慨万分,语气温和的对文魁说:“何必呢,当谁的臣子不是臣子?”文魁回应:“我自小接受的是天国的教育,做的是天国的官,爱的是天国的百姓黎民。让我改弦更张,恕难从命”部落王见他态度坚决,叹息而走。魏喜则冷笑而去。
后来,连大牢里的狱卒和蛮族士兵都知道文魁是个真正的硬汉,对他十分佩服,也尽力的照顾他,一日,一个狱卒急匆匆的过来,对文魁说:“听说魏喜到处散播谣言,说如果你不死的话,以后必将养成大患,恐怕不久就要处死你了”文魁淡然的一笑:“人总有一死,能为国家死,我死而无憾。”
又过了几天,果然一帮杀气腾腾的人闯进大牢,把文魁提了出去。文魁终于看到久违的太阳,想起了祖国的大好河山。他被押着到了刑场,临刑之前,文魁突然问行刑的人:“天国的京城在什么方向?”行刑的人指了指方向,文魁整顿好衣裳,庄重的拜了三拜,从容就义。据说文魁在临死之前,大笑的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无愧于心,死得其所!”
文魁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