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周子周
今天一早急急忙忙赶去车站坐车回家。从省市的大巴转到县里的大巴再到镇里的大巴,来来回回转了几次车,折腾一上午,够累的了,但是到了镇里坐大巴回村里时,我不会再犯困了。我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看我离家的这一段时间沿途都发生了什么变化,回家好向父母询问或是回答父母的询问。
看着车上的乘客,大多是老人家。弯曲的身子,穿着旧旧的衬衣,衬衣上写着“某某厂”等字眼。一条黑色带有破洞的裤子和一双军绿色的解放鞋。侧坐在位置上,手上一边用烟纸卷黄烟一边和其他人讲话。脸上的皱纹在讲话间一皱一散的。
聊着今年的田产如何,聊些近来的事等等,他们吵吵地说着,司机静静地开着车,时不时搭话几句。
我看着窗外滑过的一个个村庄,有些瓦房子不见了,但多出了很多新楼房。还有天边越来越靠近的那座熟悉的大山,看着它,我心中不禁疑问:我的爸爸妈妈啊,你们现在在大山上的哪一个位置做着什么呢?在山上砍着竹子?还是在田里拔花生草?爸爸有没有说妈妈偷懒?妈妈有没有在拔草的时候一屁股坐在花生苗上?想着想着就笑了,一个画面牵出了一根回忆的线,回忆如抽丝.......
想起小时候,那时的大山,像位年轻的母亲,绿树成荫,牛羊成群,小心照看着脚下的一座小村庄。村庄炊烟袅袅,充满着烟火气息和儿童的欢乐笑声。
现在都还记得每家每户烟囱里冒出的青烟和红薯芋头的香味。灶头时常漏烟,把眼睛熏得朦朦胧胧。
大人们去田里干活,小孩子就聚在一起玩过家家,用砖头盖灶,用瓦片煮从溪边摘来的青草红花。玩抓迷藏,专门躲到各种犄角旮旯去。到溪边抓鱼抓泥鳅......
村里没有通电,点的是煤油灯,昏黄昏黄的,夜黑了便看不清东西,没有任何电子产品的污染,如果你说手电筒算的话!
我们没有那么多的娱乐活动,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前,吃完了饭,妈妈洗碗收拾厨房。爸爸奶奶喝茶,小孩子洗澡的洗澡,洗好了就和父亲坐在桌子前,没有太清楚的视线,看着煤油灯照在墙壁上的影子,黑黑的,大大的,时不时晃动着。奶奶就教我们玩手影游戏。一双大大的手在墙壁上教着两只小小的手摆弄着,不久鲜活的兔子,小鸟就在墙上飞啊跑啊的。还有妈妈教我们用竹篾编的小鸟。小鸟身上有一股新鲜竹子的清香,很好闻,很舒服。
喝着有点涩涩的大山茶,吃些自家种的花生。花生做法也很简单,用水煮熟了沥干水就吃了。喝茶聊天吃花生,没有斑斓的灯火依然活得澄明快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那是多么美好的世界,不可重现的生活。
我依然记得大人们爱给小孩讲的那一个故事,听了总会害怕地躲在父母怀里睡觉,却总是听不腻。每晚每晚地叫大人们讲......童年的生活啊,简单而快乐。
依山靠山,依水吃水,这些快乐都是大山给的。
回看这些年,不禁觉得父母是属于眼前这座大山的。父母不知道哪一辆公车去往哪一个方向,不知道哪一列地铁哪辆车可以回家,但父母知道哪一个山头好翻越,哪一条山路可以回家。父母不知道高楼林立里家的方向,但父母记得哪一种草长在哪一座山头。父母不知道世界千千万,眼花缭乱,只知道为了孩子努力生活,努力耕耘着......
或许父母早已是大山的儿女,一辈子都守候在大山身旁,但父母也有私心,希望把孩子放出去,让她流浪到更大的世界。
这几年,看着附近的村庄,渐渐地,越来越空旷,越来越寂静。每每回家妈妈总会告诉我说谁家谁家又在城里买房子了......剩下老一辈的在村里,只有过节的时候才到城里孩子的家里住几天。
看着大山,我问道“倘若有一天,人们都走了,你会寂寞吗?”大山沉默。
人们都不愿长住在大山身旁了,唯有需要放松时,才想起大山。走一趟,又离开了。于是,大山就成了一个常年期盼孩子回家的老母亲,每日站在门口等待。
其实,我并不想走出大山,世界很大,我固然要去看望,但我不想走出大山,至少,我是不想永远离开大山。我喜欢城市的整洁,便利,多彩,有那么那么多的知识等着我去学习,去了解……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美好,但我还是喜欢依靠在大山的脚边,因为有父母在,因为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心安。
眺望远方,那个叫“二妹”的名字啊,别人听了总会嘲笑一番,让我自卑从而心生厌弃的名字,而它却承载了我童年所有的幸福。
如今在外,好久没有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
“二妹,到咯”司机停下车回头叫我。
“好”我回过神来,答道。
下车看着眼前这一条坡度接近60度向山上走的黄泥路。
“好久不见,我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