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湖水倒影着点点桔黄的灯影,柳枝丝丝缕缕地迎着微风轻轻摇摆,在湖面的柔波里翩翩起舞,空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四周的凉亭和楼台散发着远古的气息。
尚斌不知道自己被一种什么奇怪的力量吸引着,一直沿着弯弯的小桥向河那边走去。此刻好像进入了一个完全没有时间概念的人间仙境,分不清是早晨,中午还是晚上。这个地方他本来从未来过,感觉又好像来过很多次。河的对面站着一个身材妖娆的女子,正在向他微笑。她穿着薄如蝉翼的紫色纱裙,透过薄纱,他看见她那亭亭玉立的身材,便忍不住走过去,但却怎么也看不清那`女子的脸。他想要抓住那女子,这座桥分明很短,可他却怎么也走不到桥的对岸。
2
’‘’起床了,快点,迟到了。‘’老婆玉玲大声的喊叫着。这种声音听起来一点美感也没有,但也只有这种声音才能迅速唤醒尚斌和睡梦中的女儿。
尚斌努力的睁开眼睛,望着老婆那没有梳理的乱发和那张不再年轻的脸,又回想起他五分钟前的梦境。他下意识的把老婆的脸往那个女子的身上安放。可奈何怎么用力,两者还是散开了,正如现实和幻境,怎么也拼不成一个完整的图形。玉玲面色憔悴,但却强打着精神,帮尚娬从柜子里拿出一件雪白的衬衫和一条深蓝色的西裤放在床头。看着老婆转身的背影,尚斌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手机闹铃已隔十分钟响第二遍了,第一遍,通常只能叫醒老婆。墙上的灯管定定的望着尚斌,尚斌不好意思再赖床了。他飞快的穿好衣服,赶紧冲进厕所,解决掉憋了自己一晚上的那泡尿。瞬间觉得轻松愉快了很多。他动作麻利地用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已经梳洗完毕,他用风筒把头发吹的有型又精神,配上白衬衫和蓝西裤,再蹬上黑色油亮的皮鞋,即刻拼装出一个精明干练的男子。通常他都是这么打扮的。他总是这么斯文又干净。玉玲也许就喜欢男人打扮成这种造型,总是给他买同款的衣服,搞得他一年四季在外人眼里也只有一套衣服似的。
尚娬快速的整理好包包站在门口等老婆和女儿。可是这女人就是麻烦。二十分钟过去了,女儿小雨校服还没穿好,头发也没梳,却在到处找她的素描本。老婆已经装扮好了,却又走回房间找什么东西去了,几分钟过去都不见出来。尚斌急得喊了起来:‘’不等你们了,我先下去了。‘’
玉玲和小雨收拾好以后,已经是6点45分了。小雨拿了面包和一瓶酸奶正要冲出门口,却又想起忘了带水瓶,又折回去拿水瓶,就这样又蹉跎了几分钟。他和妈妈飞快地往楼下跑去,却找不到车停在哪里。小雨问妈妈,妈妈反过来问小雨。母女俩都失忆了,记不起来昨天晚上爸爸到底把车停在了什么地方。
尚斌在车里等的实在不耐烦了。他觉得女人怎么会这么麻烦,他每天都被这种琐事烦恼着,但也无奈的忍受着。他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告诉老婆,叫她过来楼梯口的路边,可是怎么也打不通玉玲的手机,他又急又气。此时玉玲也正在给他拨电话,就这样,谁也没打通谁的电话。又过了十分钟玉玲才和小雨气喘吁吁的跑上车,气愤地嚷着:‘’车停在哪儿,又不告诉人,打电话也不接,你带手机干什么?‘’尚斌觉得既无言又无奈。
女儿坐上车一路催促:“快点,爸爸,快迟啦!”尚斌像个老司机一样沉默着只顾着看路。一路飞奔赶到学校,门卫已经准备关门了,小雨飞快的跳下车大声喊道:‘’爸爸,晚上早点来接我啊。‘’
尚斌送完女儿又送老婆,从家里出发,大概也转了半个小城。他放下老婆,又急匆匆地向自己单位赶。恍然间他好像记起自己还没有吃早餐。他把车停靠在路边,走向一个热气腾腾的小店,叫了个牛腩汤河粉,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望着碗里冒出的热气,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奇怪的梦境,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是谁呢?是老婆吗?老婆有那么婀娜多姿吗?那又是谁呢?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梦见女人。吃完了最后一条河粉,他习惯性的看了看手机。已经8点40分了,用十分钟的时间开车到公司绰绰有余,他感觉舒爽地耸了耸肩。
尚斌兴致勃勃地向自己的小车走去,可看到车上已经贴了白条:违规停车,罚款两百,刚吃饱早餐带来的愉悦心情被一扫而光。他忍不住骂出了脏话:“吃碗粉,二百元,真他娘的贵。”
3
尚斌怀着一肚子的怨愤,把车开到了公司门口,可是门卫叫停了他,告知他今天有其他单位的人员来参观学习,要腾出车位给嘉宾。尚斌从气愤再次转为无奈,只好调头去找车位,可是早上这段时间车位真是难找。他兜兜转转开到附近一个家属区才找到一个车位。停好车,时间已经是9点25分。此刻离上班,已经迟了25分钟,自己却还在离公司三里之外。真是悲哀呀!这里去公司的公共汽车,要三十分钟才一趟。他打消了坐公交车的念头。从后备箱里取出折叠单车飞快的向公司踩去。
虽然此刻已是冬季,但当尚斌赶到公司,已经全身被汗水湿透了。他脱掉外套,只穿一件衬衫,也感觉刚刚合适。他放好单车,飞快地向电梯跑去。
今天是星期一,每周的星期一公司是要开例会的。今天还有其他单位的人员来参观,会议也就明显的更加隆重而庄严。其他同志都已经早早的到了,只有尚斌一人迟到了差不多一小时。老总点名批评了他。迟到挨批,这是人之常情,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错呢?
尚斌一向为人低调,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五年来,他一直等着这个升职的机会。上周文化知识考试,他也是名列前茅,平时他和同事们相处的也不错,他从没有和公司的任何人红过脸。他打心眼里觉得这次竞聘科长这个职位非他莫属。然而此时看到同志们那奇怪又陌生的眼神,还有领导那不近人情的批评,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在宣布结果的时候,老总把科长这个光荣的称号送给了另一位同志。尚斌感到自己喉咙里有个什么东西,企图想要阻止他的呼吸,头顶也好像被一块巨大的钢板重重的压住,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困在地震塌陷中,被压在废墟中绝望的却还有心跳的生还者。
此时,呈现在尚斌眼中的墙呀,吊灯呀以及同志们的脸,一切都在旋转和变形。大约十分钟后,尚斌才回过神来,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会后有领导和同志来安慰他。从他们的话语中,他终于明白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要想升职就必须搞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可他以前到现在只会做一个努力工作的好同志。想想女儿以前在班上没竞选上班干部回来就哭,他曾经讲了一些道理逗得她破啼为笑。现在,他也用同样的方法来安慰自己,做什么不是在做人?权力越大,责任越大。谁稀罕,谁做去。
吃午饭了,同事们都有说有笑的,坐在饭堂里吃着,尚斌一个人闷闷不乐地端着饭盘坐在靠墙边的窗口的位置。他觉得现在强装笑颜和任何人说话都显得虚伪。他只想自由自在的,一个人吃饭。这时他的好友李志过来坐在他的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还在难过呢?你看那边那位今晚高兴的请客去大四喜五星级酒店庆祝呢?你去吗?他让我来问你。尚斌气愤的说:"你还是不是朋友?你还想和别人合起来一起打我的脸是吧?‘’李志无奈的说:‘’其实我也不想去,但听说去那里吃饭有表演看,心就痒痒了。‘’说完,他已经向那边走去,
唉!人生真是悲哀,此刻尚斌真的感觉到自己连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了。
4
下午一下班,尚斌哪里都不想去,直接往家里赶。他只想吃老婆煮的饭,随便煮什么都好。只要是她在家里等着他,他就感到心安和自在。
回到家,尚斌望着老婆那双温柔的眼睛,突然觉得好难过。她为什么不问自己当上科长了没有?为什么就不问呢?玉玲一直都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只要看着老公的眼睛和神情,就能明白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事情。她只说了句:‘’回来啦!‘就去端饭菜了。一碟白切鸡,一碟香菇肉丝,一碟青菜,一盆黑鱼汤。尚斌狼吞虎咽的吃了两碗饭,因为中午他压根没心情吃饭,现在要一顿补上两顿。
玉玲是个小学六年级毕业班的语文老师,又身兼班主任。她工作压力非常大,常常回来总会向尚斌抱怨工作辛苦。她天天嚷着不想煮饭,发牢骚说下辈子也要做男人,回家也要做个甩手掌柜。到时候也要翘着二郎腿看电视,留下一大堆家务谁爱做谁做去。可是今天很奇怪,她并没有抱怨,尚斌今天觉得老婆很可爱。
玉玲收拾好碗筷,身体已经快透支了。她哈欠连天的向老公说了句:“早点去接女儿"就冲凉睡觉去了。
5
晚上九点,尚斌准时来到学校门口等待女儿下晚自习。女儿像只快乐的小鸟,从学校里大步走了出来,上了车就喊爸爸快点开走。可是哪里快的了,车队排成了长龙,长长的队伍,一动也不动。大概等了五分钟还是如此。尚斌下了车,想去看看前面的路况。
尚斌把手机落在了车上。手机叮咚,叮咚,叮咚……的连续叫了几声。小雨抓过爸爸的手机。看见有人在发QQ,问爸爸在哪里,吃过饭没有,在忙什么?小雨打开了爸爸的手机屏幕锁,她上次偷看到了爸爸的解锁密码。这个昵称为叶子的人是谁呢?小雨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把这个叶子和爸爸的聊天记录看了个精光。这一看对她幼小的心灵触动很大。
在小雨的心里。爸爸是一个多么稳重又正直的人啊!他是那么的爱妈妈。可是他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聊QQ呢?这个女人还发自己的照片给爸爸看,每天一张一共八张。小雨看不出这个女人有多美,就是比妈妈会打扮一点,身材稍微苗条一点。可这也许还只是美图秀秀秀出来的。这女人还要求爸爸和她一起去经营饭店,虽然爸爸一直都没有正面回答那个女人的问话。但这种聊天本身对小雨来说就是一种耻辱,一个天大的笑话。
尚斌回到车上,微笑着问小雨:‘’累了吧,你先躺着睡一会儿吧。前面有两辆车擦在了一起,等着交警过来处理,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回去。‘’小雨却大声责问爸爸:‘’你在和谁聊天?叶子是谁?你为什么要和这个女人聊天?你不知道这样对不起妈妈吗?你是一个骗子,呜呜呜呜……‘’说完大哭了起来。尚斌已经明白了目前的状况。
叶子是尚斌的大学同学。现在在湖南株洲开了一家五星级饭店,目前处于单身离异状态。以前上学时曾经互相有过好感,但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至于他的QQ是谁告诉叶子的,他也不清楚,叶子对他的追求目前也处于她单方面的,可是这种事情向孩子解释起来就真的比较麻烦。
尚斌倾刻间觉得痛苦万分。怎么这么不顺呢?今天是不是撞邪了?看着小雨那瞪着她的样子,仿佛要把他吃了似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人,他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跟小雨解释清楚。幸好聊天中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语,不然不知会把孩子伤成什么样。
尚斌乞求地望着小雨说:‘’你爱妈妈,对吧?那先别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好吗?这只是一个一般性的聊天,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也有和同学聊QQ对吧?‘’小雨却不依不饶:‘‘我不听,我不听,你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很不负责任吗?呜呜呜……”尚斌望着女儿那稚气未褪的小脸,感觉得很惭愧,他突然觉得身为人父的责任重大。
前面的车流已经缓缓移动了,尚斌也启动车身慢慢前行。一路上小雨都气愤地瞅着老爸的后脑勺,她从来没有觉得这后脑勺有今晚这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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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小雨找到妈妈扒在妈妈身上就哭。玉玲睁开朦胧的双眼,望着可爱的女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小雨,小雨也不肯说。她安慰好小雨去睡觉,然后去找尚斌问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小雨这次考试考砸了?”尚斌摇了摇头,把玉玲揽回房间。
尚斌把从今早到现在发生的事,全部一五一十讲给老婆听。他以为老婆会大发雷霆。没想到玉玲却显得异常平静的说:“其实,所有的事都要以平常心来对待。你和她聊天的事儿,我一个星期前就知道了。但我相信你不会做对不起我们娘俩的事,你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你,因为你的手机密码锁用的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所以我一直不戳穿你,也是想让你自己做决定。如果你真的要去她那里,我也不会留你。’’此刻玉玲那如水般柔美的眼神和那略带忧伤的脸在桔红的台灯下,显得如此迷人。尚斌觉得这张脸应该就是他梦境中那个女子的脸。
听完玉玲的话,尚斌沉默了片刻,用一只手紧紧的搂住老婆,用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给他和老婆合影一张,他打开了叶子的QQ,把这张照片发了过去。然后说了声再见,请多保重,随后将叶子的QQ删掉,并永远的加入了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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