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晚点了。

把行李丢在一边气喘吁吁的，捏着登机牌正想着时间快到了，终于赶上了，心里还雀跃着，没想到下一秒这种兴奋感就被广播里传来的飞机延误消息给吞没了。

阿苏知道我今晚坐飞机回鹏城，而且是晚上的航班，说好要来接我。飞机即将延误一个多小时，我拨电话过去，听到他很疲倦的声音，大概是在睡觉被吵醒，连声抱歉。他知晓我航班延误，只说了句，没事，我会等你的。

一个小时，漫长得胜过一个世纪。只恨周边连书都没得看，唯有发信息跟几个朋友说今天自己坐夜晚的航班飞回鹏城。

注意安全。

好的。会的。

登机了。经济舱里，吵吵闹闹。漂亮的空姐一直柔声细语地说着，请各位乘客找到自己的位置后先坐下，站在走道的乘客请侧身让后面的旅客过去。

还是有些人一直堵在前面。

我有些烦躁，来源于身体上的不适，迫切想坐下闭目养神。刚找到自己的位置，旁边的男生问我可不可以跟前面的女生换个位置。

在我点头之后，男生往前喊了一句，真真。

女生回头，短发清爽飘逸，真好看。在那一瞬间，忽然想起自己曾今剪短发的轻松日子，但，逝者如斯夫。

我便坐到了女生原来的位置，一坐下，就闭上眼睛听着周边的吵闹声渐渐平息下来。

飞机舱里昏黄柔和的灯光洒下来，不似白炽灯那般刺眼，乘客基本都已经对号入座，吵闹声也停下来。空姐开始演示紧急情况逃生措施，嘱咐大家系好安全带，以免飞机飞行过程中过于颠簸。

灯，暗了下来。

似乎所有人，都选择了沉睡。即便只有1个小时40分钟的飞行时间，在越来越脱离昆明这座城市的地平面升入高空的过程中，当灯暗了下来，外面的天也是漆黑一片。这个时间段，拿来睡觉，其实也是不错的。眼睛在白天已经看过这个世界太久太长时间，那么，就让身体来感受世界的另一面吧。

飞机即将起飞了。我放在椅子边沿的手觉察到机身的些许抖动，然后有轰隆的震动声，这该是螺旋桨转动的声音吧。未曾站在螺旋桨前面看它转动，就把它想象成一只巨大的风扇在疯狂地舞蹈吧。

离地了。是有感觉的，感觉到它离开大地往天空飞去的那一刻，如同拥抱过一个人然后转身离开，身上必然带有拥抱过的人的味道。

在轻微的摇晃中睡了一阵子，然后灯又亮起来，空姐开始准备乘客餐饮。因为过了三餐时间，所以飞机餐仅仅是一个小面包，一个小蛋糕。撕开来吃，嘴唇因为旅行时经过高原地带的不适已经有些干裂，口腔里也溃疡了几处，吃东西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件难熬的事情。但因一天下来胃口太差一直没进食，只好勉强自己吃点。

小姐，请问你想要什么水？

果汁。

空姐递过来一杯果粒橙。呷一口，果汁浸染到溃疡伤口处，疼得直咬牙。剩下的，都拿来一口一口地吞到胃里面去。

喝完，要了一杯热茶水。头开始有点疼，我得借助点茶来醒神。慢慢咽下去，冰冷的手握着这杯暖茶，还是舒服了很多，胃也应该是这样的感受。

再睡去，机身偶尔也会猛然震一下，然后再停一下。升到更高的上空的时候，身体似乎要挣脱安全带，从椅子上剥离出去。我不睁开眼睛，就好像在海底浮沉一般。再高一些的时候，开始耳鸣了。知晓周边有人说话，但迷糊中望过去，只看到几片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的嘴唇。

打了个哈欠，然后“嗡”的一声，一边的耳朵就好像通畅了一般。耳朵开始有些疼痛，那种痛感却不知来自何处。只是疼，也只知道疼。另外一只耳朵是等到飞机即将落地的时候才恢复过来。

我的右耳，曾在读书期间受过伤，曾一度接近失聪。未曾想过，有一天听不见这个世界，我会是怎样害怕。耳鸣得厉害，头痛又加深了点，我抓紧了点座椅，闭着眼睛，等着，等飞机安全降落那一刻。我想，那一刻，应该就什么都好了。这个世界是有些吵的，但听不见了，会觉得太寂寞了，对吧。

下了飞机，终于得以打开手机。已经十二点多，这个时间点，很多人都睡觉了。看到有朋友发信息过来问，到家了吗？

刚下飞机。

怎么回去？

有朋友来接。

好，那我放心了。回去好好休息。

我知道这个朋友平时很早睡，因为上班上的早，却为了等我平安归来而等到深夜我的一个信息回复。

走出航站楼，看到外面密密麻麻的一些来接机的人。阿苏挥了挥手，我也就看见了，然后帮忙推着我的行李箱走向停车场。他带了个朋友，本说着想在机场的麦当劳吃点东西，听我说上火上的厉害，便不去吃了。

有些冷了，毕竟深夜了。阿苏也问，冷吗？穿这么少。

不冷不冷。

坐到车上去，才终于暖和了些。

阿苏说，去吃点东西再回家，想吃点什么。

不想吃，想回家睡觉。你明天还要上班。都这么晚了。

你不用管我上班的事，去喝砂锅粥吧。

我哈哈笑了声，说，好吧。

我也许久没喝过粥。

点了一锅虾粥。虾切成了片，也没了腥味。粥喝起来鲜美可口。三个人边看电视边喝着粥，电视剧情太过狗血，一边吐槽一边像吃配菜一样看下去。

上车的时候阿苏的朋友说阿苏硬是拉着他陪着一起去机场，他们是第一次开车到机场，还是靠着导航到的。在肯德基等了很久，外面冷，想进去里面坐着，阿苏又怕我出机场找不到人，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我讲不出话来。有些感动拿谢谢来还，太不重视。但也找不到好的词来说。

忽然想起来一个朋友。大学时候忙社团活动弄到深夜两三点，忽然饿肚子，学校里的食堂和小吃店都已经关门。他看我饿的厉害，跑回宿舍去，打电话给我让我等一会。天气有点凉，他嘱咐我先回宿舍穿多点厚的衣服。尔后从他的宿舍跑到我七楼的宿舍，打电话让我去天台。我住七楼，往上走就是天台了。

天台上，风大得很。他打开饭盒来，把保温瓶里的热水灌到方便面上，然后盖好。说，宿舍只剩下这个面了，你吃点垫着肚子，别饿过头了。等到速食面好了之后，我打开饭盒，迎面而来的味道，在那个时候我觉得是世界上最香的味道。

一边吃着，一边说，我好幸福啊，半夜饿肚子有人大老远送东西来吃，而且还是热的，好幸福，太幸福了！

我确实幸福，幸福得像个小疯子。幸福有时候是可以跟物质挂钩的，不在于贵重，而在于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刚刚好，就是最好。

他看着我，笑笑说，你这个傻姑娘，给你送个泡面就可以开心成这个样子。

吃罢，已经凌晨三点多，睡意全无。

回去睡觉不？

我想我是睡不着了。

那，坐着，我们聊聊天吧。

聊社团工作的烦恼。聊彼此复杂的家庭。聊彼此过往的经历。偶尔也停下来，让时间悄悄走，彼此不说话，但不尴尬。有些人，在一起不讲话就觉得气氛尴尬。有些人，即便默默坐着，也觉得是美好的。

我本想着等日出。却等来了下雨天。在天台的转角处坐着看外面的雨，有些冰凉的清晨，顶着黑眼圈依旧觉得话题没说完。

回去睡觉吧，一宿没睡了。

嗯，你也是。

然后他拿着杯子和饭盒，慢慢走下楼梯。雨下得不大，他催我回宿舍，不必送他。我便站在楼梯口，看他一节节楼梯走下去，谢谢也没说，只因他说过，我对他，可以省略谢谢二字。

不管过去多少日子，每每回想起来，倘若当时勇敢，是会跑过去给个拥抱吧。这世界这么大，却有人对我如此好。

谢谢。谢谢这个世界上温柔善良对待我的人，你们，都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凌晨三点多才回到家。躺在家里的地毯上给阿苏发信息道谢，谢谢他去机场接我。否则，深夜一个人从机场坐的士回来也该是心惊肉跳的。

想起来一句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风雨兼程我都去接你。

归来，有人接，是种幸福。空气再冷，都会被这种从心底里泛出来的感动给焐热了。

愿我的朋友，都能感受到，我借文字的手，伸出去的温暖。你们对我的好，足以裹着过一个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