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梅雨天,最近有点伤感,夜里常常梦到家,梦回童年,一幕幕,如电影一般。醒来泪湿了枕巾,翻来覆去,睡意全无。睁着眼睛,看窗外洒进的月光,屋里忽明忽暗,偶尔吹进点风,带着雨气,我不由得深深陷入了回忆。
那也是这样的一个月夜。小时候家里种田多,但每年的粮食都不够吃,家里喂养有耕田用的大水牛,两头猪,一群鸡鸭。我们姐妹的学费,家里的开销就靠它们了。梯田在山坡上,从山里的河引水,经过山间的水渠,一点点沿着梯田高低顺流而下,而家中的田恰好处在中下方。那一年遇到旱季,秧苗才插下没几天,水渠就快见底了,日头却一天比一天毒。看着田里的一点绿都蔫了,大家急呀。水有限,我们家的田离水渠又远,往往一天下来水也到不了我们家的田。妈急坏了,只能晚上去赶水了,先堵好已经满水的邻家的田,取最近的道把水赶到自家田里,以防有人来撬,守一晚上,水也能撑过第二天了。
吃过晚饭后,妈和姐早早睡,到十二点多起来,打着手电,扛着铲子上山去赶水。我还小,不能跟着。十二点,我睁着睡眼,看着她们窸窸窣窣穿衣服,招呼大黄狗跟着出门,微黄的灯光跟窗外皎洁的月光交相辉映。
听着妈妈和姐走下石阶,大黄狗欢快地撒腿边跑边吠两声,转个弯,就什么也听不见了。独自一人躺着,心里也不觉害怕,独独感到羡慕,若是自己也能跟着上山该多好。月光如纱,夜色如画。暗暗想着要快快长大,恨不得一觉醒来就长成了大姑娘。
等到天快亮,妈妈和姐就回来了。满身的露水,进门便是一屋子早晨的清新。大黄狗的毛湿漉漉的搭在一起,也不知道滚到了哪个草堆,扑到狗食盘狂吃一遭,便趴在狗窝里,心满意足地闭目补觉去了。妈妈和姐换下湿衣服,躺在床上,不一会便睡了过去。我大气不敢出,翻身都不愿,只怕弄出动静吵醒她们。
终于有一天,天空飘来乌云,大雨一场接一场。妈妈和姐舒了一口气,今年的收成应该没有问题了。不用再夜起,可那一年每一个赶水的夜晚都深深印在我脑海中。如纱的月光之夜,室内温暖的昏黄灯光,妈妈和姐换上厚长衫,穿着水靴出门,山坡上稻田边上坐着她们,靠在一起,月光下,雕像一般,似乎在守护着最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