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对于要发生的事情好像是准备好了,可是当他真的发生时,你会发现还是没有准备好,或者说,你没有办法准备好。
我还没上学时我爷爷教我拼音写字,用个小黑板教我乘法口诀表,让我每天背一行,在地上用粉笔教我算错位加减法,以至于我整个小学阶段学习都特别轻松,感觉也就上课听听课,下课写写作业,很轻松就学习很优秀。
我爷爷是老师,喜欢看书写字,退休了大部分时间也是自己看书写字,不喜欢在人群中扯篇闲聊。他写字特别好,我记得好多年过年的春联都是他自己写的,他有个小本本,上面收录了各种类别的对联,大门的,屋子里的都不一样,爷爷写春联时我就负责站在桌子的对面,把纸拉平,等他写完一个字,我就自觉把纸往上拉一格。爷爷还把自己的字写成字帖,让我放在空白纸下面临摹,我还记得当时临摹过的一句话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那时我年纪小,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就拿我爸和我叔的例子讲给我听。
爷爷教我学习时从来没对我严厉过,好像他一教我就会,他总夸我聪明,学习上从来没训斥过我,其实我初中有段时间成绩并不好,但他也总是问我成绩,从没没有责怪过我没好好学习。
这些天总会发呆想以前的事,爷爷在院子中间把他的大词典拿出来教我怎么用不同的方法查字典,用拼音查,用笔画查。小时候夏天热,我用毛巾给爷爷擦背凉快凉快,他开心地夸我长大了。他给家里保存了好多小人书,上面有图画,下面是简短的文字,虽然很旧但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到现在还记得有《画皮》《三毛流浪记》,还有儿歌书,里面的儿歌我能一首不差的从前背到后。每到假期,总会带上我哥,卡卡哥还有我去爬山,带上水和吃的,走走玩玩儿,这大概是我最早的游山玩水。长大了,我去外面上学回来总是先去爷爷那里说一声我回来了,他总是站在屋门口,笑呵呵地说雪雪回来啦,很高兴。爷爷一生节俭,不挑食,和我们吃饭时,我会把饭菜端到他跟前,我发现他从来不剩饭,他很瘦很瘦,我想让他多吃点,就每次把饭菜多盛点,这样他就能自然而然的多吃一些了。爷爷他没有重男轻女过,我是他唯一的孙女,他拿我和我哥一样培养,男孩女孩一样看待。对于爷爷,我一直都是尊敬,小时候不懂事时顶撞过父母也没有顶撞过他,凡事都顺着他,很听他的话……
最后的他在床上瘦骨嶙峋,好多天只靠每天的几滴水维持,眼窝完全凹陷下去,浑身如干柴一般,没有一丝力气,只有每次艰难的呼吸,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一样,又好像又什么都知道,看着这样的爷爷我心都碎了。我不信什么玄学迷信,但在爷爷的弥留之际,我每次叫他,我确定他能感觉的到,我大声叫他,看他勉强睁开迷离的眼睛,他抬了抬胳膊,我眼泪瞬间决堤,赶紧抓住他,不断地抚摸他的手,让他能够感觉到我在他身边陪着他,一切都不用害怕。我想…人终究都是害怕孤独的,所以最后都需要子女亲人陪在身边,陪他走过最后的艰难时刻,告诉他无论黑夜还是白天都不是一个人,不孤单,不害怕。
之前以为我早已理解了生命和死亡,虽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可发现不全是这样,当在爷爷床前时,之前的点点滴滴就会浮现出来,这些已经融入到你的生命中,融入到无尽的回忆里。决堤的眼泪,好像也不是纯粹的悲伤,确切的说,是心疼和不舍,心疼他现在被病折磨的不成样子,不舍以前一起共度的时光。我想他之所以能感觉我的呼喊,大概是因为我们都在彼此人生中留下不可取代的回忆吧。
爷爷他很坚强,用自己的意志力坚持到了最后,我终究看着他没有了那一丝艰难的呼吸,也许这就是生命吧,你终究都无法挽留,能做的可能只有继承。爸在给爷爷穿衣时,看到他们相似的手臂,都很瘦很长,青筋突出,父辈的身体流淌着爷爷的血液,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父辈的血液,继承着上一辈的躯体,继承着上一辈的精神,在一辈辈的继承中日子不断向前流转,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