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树

    我游荡在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喧闹嘈杂,我却如孤魂野鬼一般在世间漫无目的的游荡。好像我就是一缕魂魄,当迎面而来的男人穿过我的身体,嗯……我更加确定,我是一只鬼,野鬼。

    ……..

    我好像叫沈佑树,应该吧,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以至于我过奈何桥的时候,因填不了死亡信息一栏而不能投胎转世,阎王告诉我,必须在十天内找到自己的死因,否则,我会永远成为鬼魂,永世不得超生……


    我努力的去回想我是怎么死的,很可惜,什么线索都没有,因为我的记忆被打乱了,有关的记忆甚至全都消失不见了,我只记得我是谁,我是沈佑树,是沈家的二少爷,我家世代为总统服务,是总统府钦点的医药世家,祖父被上一任总统赏识,并授予总统奖,虽非滔天权势豪门,可也是名门之后,母亲温柔,父亲慈爱,我从小耳濡目染熟知养生之道,所以按理来说,可以排除我是病死的可能,这概率非常低

  我一直思考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僻静的别墅,这应该就是我生前的家吧……我穿过大门,看到熟悉的室内,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的不止有我生前最喜欢的茉莉盆栽,还有我的遗像……转眼望去,妈妈捏着手绢擦拭着眼泪,在爸爸的怀里泣诉:“树树,你那么好一个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会想自杀啊……你要妈妈,怎么活啊……妈妈怎么活下去啊……”

    “妈妈!我没!…….”我抬起手,大声喊出,可我没说完这句话,我卡住了,我想说,妈妈,我没死啊,我还在这啊,妈妈………可是对于他们来说,我确实死了,我已经不在人世间了,他们看不见我…..我哽咽了,如此近的距离,却像最远的距离,她再也看不见我了。

    她说,我是自杀?等等,我会是自杀的吗?我为什么要自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一定要弄清楚,我的头好痛,好痛……是吗,就算没有肉体也要让我疼痛吗?似乎故意不让我回忆起来…..

  在破碎的意识里,我听到了杂乱的声音,汽车长鸣,警笛声,随即则是大门“匡!”的巨响,一群警察步履矫健袭来,来势咄咄逼人

    “警视厅,沈进桥涉嫌贪污公款5亿,带走!!”

  我一惊,伸出手:“你们不准碰我爸爸,爸爸!”可我伸出的手穿过了爸爸的身体,却什么都摸不到

    “进桥!进桥!你们怎么可以随便带走人,我们家世代清廉,怎么可能贪污公款!!”妈妈拽着警察的手,可却被那警察一个大力甩开,摔坐在地板上

    爸爸似乎知道什么,他一言不发,给妈妈使了个眼色便被强制带走了,独留妈妈一人坐在地板上痛哭,我想抱着妈妈,可伸出的手,依然只能穿过她颤抖的身体…..

    我离开了家,游荡在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喧闹嘈杂,我却如孤魂野鬼一般在世间漫无目的的游荡。是一只鬼,野鬼。

  “你需要帮助吗?”

    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却又略显质朴的奶奶。

    我问:“你看得见我吗?”

  她微笑道:“当然,我是游走于阴阳两间的灵婆婆,在阳间找还没下去的小鬼做置换交易,以在阴间使用,留在阳间的鬼大多数都有十足的怨念之气出现各种情况无法超生,所以你有什么需求呢?”

  我长叹一气:“我忘记了我是怎么死的,以至于无法前往阴间,可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灵婆婆道:“因为我可以看见你,这就足够了。”

    我沉思一会儿,只听她又道:“我可以让你恢复部分的记忆,但是要你自己去激发,事成之后,你交于我一半的灵魄,这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只不嘛,在阴间的人也看不到你。不过你在阴间待够五年便可进入轮回转世了。”

    我已经是一具失去躯壳的灵魂,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答应了灵婆的要求,与她签订了契约。

    签完契约后,她朝着我狞笑,接着,一道接一道的红光挂过我的眼睛,使我感到刺痛,只得闭上双眼,闭上双眼后,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世间迷离,天旋地转,这种感觉十分陌生,好像整个人都被吸入一般,说不上难受,只是这种感觉太过奇妙,无法用更多的话语去言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感觉消失了,两眼一黑,等我再睁开眼,是一个陌生的天花板,我仰起头,环顾四周,是一个十分陌生的房间,简陋却干净整洁,我头痛欲裂,揉了揉要炸裂的脑袋,突然惊觉,我睡在床上……?我可以接触物品了?我激动的下床,抚摸房间里的物品,是的,我全都可以摸到,全都可以摸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难道就是绝处逢生的喜悦感吗,即使我是死过一次,但这种感觉仍如同劫后余生般,惊喜。可当我一扭头看见桌上的小镜子,我的笑容瞬间僵住,这…不是我的脸。

    这是一个陌生的脸,我凑近看,虽然清秀,但却十足寡淡,这根本不是我的脸!根本不是!我十分惊慌,甚至是手足无措,  回想我的本身,在京城是出了名神颜,在京圈众人称赞为沈仙,甚至连总统也曾夸奖过我,就在我恍惚之时,床柜边的手机滋滋作响,我一看电话备注,居然是程可可。程可可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她如今是国内一线明星,拥有着超高人气,是我国家喻户晓的女演员。

    我俯身拿起手机,迟疑的划下了接通键,不等我开口,对方一阵男音传来:“林轻年!你他玛不想干了是不是?允许你请假了吗?老子告诉你,你他玛就算是要死了也得给我来,程可可现在罢工了!你现在,立刻马上来公司!好说歹说也要让她拍戏,今天她要还不拍,你也给我滚蛋!”

    不等我回话,电话那头就挂断了,一看这人的手机,真是99➕的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只是我不知道他的锁屏密码,打不开,不过看对方那语气,再看这房间的简陋程度,这人平时也是当苦瓜当惯了,程可可罢工关他什么事呢,要跟他撒气……..

  不过我也是很久没有见到程可可了,自从我死后,死前的记忆全打乱了,跟她的记忆还只停留在高中,她刚要去娱乐公司当练习生的时期。也许,我去问问可可,说不定能找出一定的线索。

    我给他的手机进行了刷机,还好手机上有手机卡,利用手机验证码可以打开他的微信账号,他叫林轻年,应该是一个京漂,微信的消息里只有几个大群“京城娱乐公司工作群”“社区砍价团”以及三个微信好友房东,弟弟,程可可。 看来他的社交圈子基本为零,我还是先去找程可可吧。

    不知道他的支付密码是多少,没办法,我只能根据地图导航步行去娱乐公司找程可可。他住的是京城的老破小,虽然破乱,但也好歹在市区了,大概半个小时才走到了公司,当然也是被那区域负责人给骂个半死,我累死了,生前从没步行这么久,更没有人可以这样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可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和他理论,眼下还是先找到程可可要紧。

    当我看到程可可的时候,她身边围绕着好几个人,化妆师造型师,还有劝她拍戏的人。可我看到的她却十分憔悴,虽然还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她,清冷孤傲,但眼下的眼圈更重了。

  她似乎和林轻年是朋友,在看到我后,说什么也要把其他人赶出去,然后靠在我的肩膀上,崩溃的潸然泪下:“轻年,他把我甩了,虽然我知道是我不对在先,我对不起他,可是他彻底的离开了我,我好难受,就连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死了……他们还要我继续去拍戏,在我身上榨取利益,我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我只是一个赚钱工具,连好朋友的最后一面,甚至是葬礼都不让我去…..”

    “可崽,你别哭啊,我就是…..!”我的嘴巴像被缝住了,我想说我就是沈佑树,可是这个名字我根本说不出来。

  可能是看出我的别扭,她询问:“你怎么了?你就是什么?”

  我说不出来,只能随便编下去:“我就是很心疼你,唉,可是人都走了,到时候我替你去他的葬礼吧,你可以写信什么的交给我,我帮你带去。”

    她的眼泪依旧停不下来,捂着嘴巴哽咽到:“谢谢你轻年,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感谢你,总之这件事拜托你了。”

  在狠狠安慰一顿后,可可的情绪要好一点了,我把她扶着坐在座位上,试探的问道:“你朋友好端端的,怎么会…..”

  她悲痛的表情瞬间改变为怒意,愤然道:“听伯母说,他是跳河自尽的,但我知道,他那样一个开朗的人,被逼到去自杀,绝对是因为那个男人!绝对是!”

    我是跳河自杀?那个男人?我喜欢男人?我是因为那个男人而死?我飞快的转动我的大脑,想搜寻到底是哪个男人,我看见了许多剪影,高大修长的西装背影;在自行车上抱着他;在公园牵手…..还有很多很多场景,可就是没有,他的脸,以及他的名字。

    “他是?”

    程可可道:“他叫高杭君。他,蒋阳;段毅晨,范祎遥;沈佑树,以及我,我们六个一起长大,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程可可转而讥笑道:“可正是因为从小玩到大,他才叫人觉得可恨!可恶!”

    可可的这一段话太重要了,将我原本模糊的记忆碎片给拼接起来了:这是一个财阀控制的国家,可以说整个国家被四大财阀家族给牢牢掌握,就连总统也在其之下,可以说财阀说一,没人敢说二。而蒋阳的父亲就是我国四大财阀之一;段父官位颇高,仅次于总统,而他妈妈的娘家也是著名的财阀世家,可以说在整个国家都有极大的影响力。

    相比之下,我家是医药世家,范祎遥是书香世家,只能说有好的名声,而在权利和财力面前根本无法和前者比。

    一开始,是我和范祎遥从小玩到大,关系密切,后来我们在学校认识了程可可,程可可是普通家庭,是她的五线艺人妈妈找遍了关系塞进了这所贵族学校,不过我们三个很快玩到一起,形影不离,因为我们三个出色的容貌,在学校很快成为了风云人物,也因此结识了蒋阳和段毅晨。高杭君是孤儿,是段家的家仆,因为和我们年纪相仿,为了在学校照顾段毅晨,他也被段家安排进这所学校,不过段毅晨人很好,没什么架子,我们六人便在一起玩了,这一玩就玩到大了。

    可是就当我想再往后回忆时,又是头痛欲裂,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过我能感觉到,想查出我的死因,一定和我们几人的关系中找到,因为,我总感觉有哪些不对…..

  但是可可肯定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本想接着询问她,可是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是一女员工道:“程可可,有一位夫人想见您。”

    程可可抹掉了眼角的泪,整个人全副武装起来,不知道为何,我十分心疼这样的她,她伪装自己一副强大的模样,不让外人看到她一丝的脆弱。

  她咳嗽了一声:“让她进来吧。”

  进来的那位夫人,却让我惊呆了,那不是别人,是我的妈妈。

    可可立马奔向妈妈,拉紧她的手,急切道:“阿姨,您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妈妈急的要哭出来了,带着哭腔道:“程可可,你沈叔叔被人陷害进监狱了,阿姨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阿姨这两天找遍了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我们家世代清廉,怎么可能….”

    我眼中蓄着泪花,我想喊妈妈,妈妈……可我现在也不是他儿子啊,我是魂穿他人,她儿子早就死了,现在还躺在殡仪馆里。我只能捂着嘴巴,强忍自己不哭出声音。

    可可惊讶道:“怎么回事?沈叔叔怎会…?”

    妈妈呜咽道:“我怀疑我们家被报复了,昨天一大早你沈叔叔被警察给抓走了,说是贪污了五个亿,可你也知道我们家当掉所有家产也不过1个亿,怎么可能贪污那么多,我去总统府投告总统,总统他不见我啊!连总统夫人也拒而不见,我是投告无门啊!”

  她又拉紧可可的手:“可可,你也是阿姨看着长大的,阿姨早就认你是干女儿,而且你背靠段家,没有什么是财阀家族不能解决的,你能不能帮帮阿姨,去说说话…”

    可可犹豫迟久:“阿姨…..我…..”

  妈妈见可可犹豫不决,“扑通”的跪了下来,可可还没反应过来,我连忙上前拉住她:“妈,你干嘛?!”

    妈妈和可可都愣了,妈妈:“妈?”

  我意识到我说漏了嘴,连忙道:“我的妈呀,阿姨,五个亿毕竟也很多,一时半会也不好解决,但是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救叔叔回来的,好吗?”

  我使劲朝可可使眼色,可可意会到,也到:“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会帮您的。”

    送走了妈妈,程可可的脸立马冷了下来:“林轻年,你明知道我和段毅晨决裂,我现在存款也不过几百万,我有什么办法去帮忙,你倒说说,答应那么快,有什么办法去帮?”

  我道:“因为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无论如何都会去帮忙的,你后来也是顺着我的话答应她,你要是不想帮的话,刚刚就拒绝了,不是吗?”

    可可沉默了

    我又道:“阿姨说,她去投告了总统,连总统都不能帮忙,那很有可能,是在总统之上的财阀家族搞的鬼。”

  她叹了叹气:“你说的对,很可能是得罪了财阀家族,可是沈家没有什么仇家啊,他们在京圈也没什么利益冲突,怎么会遭到这种事,这件事还是谨慎一点的好,我慢慢想该怎么办。”


    后来在我的说服下,可可愿意拍剩下的戏份了,因为我跟她说她不拍的话我就要被炒鱿鱼了T-T。

  回家前我去了一趟银行改了一下密码,因为现在用人脸识别,所以改密码挺顺利的。

    躺在床上,我惊讶的发现,林轻年的余额竟然有二十多万,可他上个月的账单却只花了一千五百块钱,要知道在京城的物价真的很高,普通人一个月要生存下来起码得三千块钱吧……他这个职位的薪资水平也就一个六千块钱,能存二十多万,看来他还是很厉害啊。

    夜半躺在床上,我忽然想到了今天程可可说的那句话:“你明知道我和段毅晨决裂…”

  可可,段毅晨…..我惊奇的发现,我的记忆又拼接了起来:我们六人后来一起上初中了,段毅晨非常喜欢可可,对可可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但可可拒绝了这段感情,以至于我们六人的关系变成了三个人和三个人的关系,后来为了缓解我们尴尬的气氛,我提议一起去海边玩,那次旅行让我们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段毅晨似乎也和程可可和解了,祎遥和蒋阳还在专注于学习之中。

  初中毕业,段毅晨再一次追求可可,可奇怪的是,前一天可可还明确拒绝,第二天他们就在一起了,最为夸张的是,高中开学段毅晨摞用了家产送了可可一座京郊的豪宅,这件事搞得全校人尽皆知,后来闹的京城轰动,段父颜面尽失,为了拆散他们,段父送可可去娱乐公司做练习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可可很少能出来,基本上封闭在娱乐公司里,没人知道她受了什么苦,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毅晨也淡出了我们的圈子。

    他们决裂了么?……我又惊奇的发现,我回想不到我和祎遥及蒋阳的关键记忆,也记不得高杭君的,只能模糊的在关于程可可和段毅晨的回忆中找到他们的身影。如果我的记忆拼接需要提及部分关键词,那我也要找到关于祎遥,蒋阳和最重要的高杭君的关键词,来打开我的记忆。

  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我揉了揉眼睛,随便的整理了一下,便出门了。我要去的,还是别墅区。因为我和祎遥是邻居,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根据儿时的记忆,我敲响了范家的门,里面的人没有马上开门,而是询问道:“你是谁?”

  我润了润嗓子,甜声笑道:“夫人您好,我是程可可的私人助理,程可可让我给您还有范小姐带了点礼物。

    她听是我是程可可的人,也就放下了戒备心,让我进了屋,范夫人也算是我的干妈了,她对我真的特别特别好,我知道她的喜好,给她带来了特订版诗词文集,她也确实很喜欢这个礼物,我便和她话匣子拉开了。

    闲聊几句,我问起了正事,不经意一般的询问道:“夫人,怎么不见范小姐啊?”

    她突然脸色变得不好:“你不知道吗?四年前她不听我的劝,嫁去了方家,我啊,是真的不喜欢那小子,一脸风流样,这头几年还好,这两年开始,她简直不再和娘家联系了,前几天去找她,她居然把她亲妈拒之门外,我为什么去找她?是因为她的发小死了,连她发小死了都漠不关心,良心被狗吃了!” 

    ……..

  离开了范家,我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我记忆里的祎遥不是这样子的人。不过还好,查了查新闻,很快就查出来了,和祎遥结婚的是方家长子方正浚,方家是四大财阀家族之一,垄断了新闻,自媒体行业,可是说是家大业大,祎遥嫁给他倒也不奇怪。

  此时我才发现,关于祎遥的记忆,我也拼接了起来:祎遥高考,以789分(满分800分)的优异成绩考入了我国的第一学府,我记起来那天她非常高兴,在她那样的书香门第,考这么优异的成绩是真的给范家长脸。

  不过我没有实力考那么好的大学,在大学她认识了一个公子,也正是方正浚。而猛烈追求她的,也是方正浚,我突然想到,曾经她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内容是:“如果强迫你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办啊?”

  我开玩笑道:“不怎么办,谁能强迫我啊,哈哈哈哈哈!”

  她许久回复我:“哈哈哈哈”。

  当时以为这是玩笑话,现在想想,她莫非是被强迫嫁给方容浚,有苦难言么……

  我回到了公司,踌躇的回到了可可的身边,对她说:“可可,你可以去一趟方家吗?我昨天回去一想,既然你的好朋友嫁到了方家,那以方家在新闻上的影响力,是不是可以先改变一下舆论导向呢?”

  程可可思索片刻,道:“那样….也行吧,只是我跟祎遥基本上没有什么联系了……算了,去看看祎遥,好久没有看见她了。”

  方宅特别大,围绕起来一圈护栏,一开始方家仆人并不放行,我谎称程可可是代段少爷前来拜访,果然,在听到段毅晨的名字后,家仆才跑去通知方正浚,我们大概等了两个多小时,可可都等的发脾气了,方家仆人才放行,将我们引进了偏屋,一进会客厅,我就看见方正浚在挽着祎遥,看起来十分甜蜜。但祎遥看见可可透露出的神情却是激动,她欲言又止,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而是默默垂下了双眸。

    方正浚扫视程可可,漫不经心道:“你就是程可可啊。”

    “您好,我是程可可,这是我的贴身助理林轻年。”

    “嗯,坐吧,段毅晨让你来说什么事。”

    “是这样的,这段时间不是出了沈家贪污大案吗,段少爷想着与沈少爷曾经的交情,想让您帮忙做点文章,改变一下舆论风向……”

    方正浚皱了皱眉。

  我观察了一下在场的气氛,方正浚看起来十分淡漠,即使他和祎遥表现的很亲密。当我看见祎遥强拉的笑容,我便知道,祎遥过的不好,而且十分确定。

    我试探性的轻声道:“  方夫人,刚刚听可可说,您从小就喜欢养小动物,特别是小仓鼠,而且你最喜欢龙猫,听说您养了好几只龙猫呢。

    不出我所料,祎遥失神的眼睛聚焦了起来,其实这是我们曾经的暗号,只属于我们的暗号,因为她最讨厌的就是动物,特别是仓鼠,如果我问她最喜欢仓鼠,那就是她有危险而不能明说,这样我就会去救她…..

    她仔细的看着我,可能她也在奇怪我这皮囊下,为什么会知道,她和沈佑树之间的秘密。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是的,我确实很喜欢仓鼠。”

  方正浚却十分不满:“主人之间谈话,什么时候一个下人也能插嘴了。”

    临走时,我趁方正浚和程可可谈话之际,悄悄的在她的衣服口袋里放了纸条,并提醒她看,她瞪大双眼,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我。

    祎遥逃出来了。大概是两天之后,我在范家附近一直等着她回家,看见她被送人回去后,我才放下心来。

    我在纸条上写的是,方家后花园有一暗道,让她找到机会可以溜出来,可可在附近安插了人,这段时间会一直在那摆小摊接应她,对出暗号会直接送她回范家。

    我为什么不去亲自接应他呢,还是为了可可考虑。方家只手遮天,如果调取监控发现是我接应的祎遥,那他自然会认为是我们救走了祎遥,到时候以方家的权势,即使是可可这样的当红演员也会有很大麻烦。

  我把祎遥逃出来的事告诉了可可,没想到也才两天,祎遥就找到了机会,可可十分激动,即使已是深夜,她也漏夜赶到了范家。

  祎遥看见我们,她是再也止不住眼泪,和可可相拥而泣。

    她似乎现在很没有安全感,把我们带到了她的房间说话,坐在床上,她啼哭不止,边哭边掀起衣服,那是一堆伤痕,原本娇嫩白皙的肌肤上叠加着各种青紫淤斑,还有好几处鲜红的伤痕,这新旧交替的伤痕累加,看着触目惊心。

    可可愤怒道:“方正浚真是禽兽不如,怎么能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我问到:“我记得我看新闻你们大婚,既然结婚了,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祎遥泣诉:“他是一个恶魔,大学的很多女人为了和方家攀上关系,都去巴结他,我自然不屑一顾,我不知道为何他注意到了我,并展开对我的追求,我明确的拒绝了他,可他却几近痴狂,居然还扬言,我要是不嫁给他,他就要让范家灰飞烟灭…….”

  祎遥痛苦的抱头:“方氏财阀想毁掉范家,如同大象踩死蚂蚁,我只能妥协,别无他法。后来和他结婚倒也罢了,一开始倒也没什么事,他也不会打我,我那时还怀了孕,心想也就这样平淡的过了这辈子后,某一天我整理书房,不经意的发现方氏财阀的秘密,里面涉嫌了贿赂官员,杀人灭口,贪污公款等等,这些东西写了整整一本,震惊之余,我也发现这可能是我离婚摆脱他的筹码,我本想以此去威胁他,将此事透露到另外的三大财阀家族,利用其他财阀的势力去打压方氏财阀,不曾想还没联系到蒋阳和段毅晨,就被他给抓住了,他恼羞成怒,对我拳打脚踢,还打掉了我的孩子…..”

    她唉叹:“为了防止我透秘,那之后他就把我关进了地窖,过着跟狗一样的生活…..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突然到访,我想我都要死在那里面了……”

    她又一次很认真的看着我,随后对可可说到:“可可,你最爱吃我妈妈做的土豆烧鸡,她今天刚好做了,你先去吃点吧。”

    祎遥支开了可可,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她冷静问道:“可可知道我不喜欢动物,但她却不知道我最怕仓鼠,又怎么可能是她告诉你我喜欢仓鼠的,这件事我谁也没有说,除了一个人以外,你到底是为什么会知道?”

    我不语…..

    “我回家听我妈妈说了,佑树已经死了….”她支离破碎的眼睛悲伤的看着我,“那年我说喜欢摄影,我和他一起去好看的地方,一起拍写真…..我总能把他拍的很好看,可他却总是不认真,瞎按快门,还要敷衍的告诉我拍的很拿捏!”

    祎遥真的太聪明了,她察觉到我不能直接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但从小到大她和我都是友谊中最为契合的存在,她已经知道了我是谁。

  我擦掉眼眶下的泪珠:“可是一点都不拿捏,拍的你像一个大猪头…..”

    她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我,眼泪倾泻而下……“佑树,你就是佑树,是不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变了一个人…….可可知道吗?沈叔叔沈阿姨他们知道吗?”

    我哀声:“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不能告诉他们我的身份,祎遥…”

  祎遥刚想开口,突然听见可可的尖叫“啊…..!!”楼下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我们闻声赶紧下楼,客厅的窗户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透过窗户,我们还看见外面围满了人,几乎全是壮汉,祎遥吓得躲在我的怀里,可可也是没见过这阵仗,瘫软在地…..

  祎遥恐惧的颤抖:“是方正浚,是他,是他来了,要抓我,他要抓我回去,我不要,我不要…..”

  方正浚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妈,你最好把我老婆交出来,免得要我把你们家砸烂,这样传出去多不好看。”

  范阿姨道:“你这小子,把我们祎遥害成这样还想干嘛?!还嫌害的还不够吗?”范阿姨示意让我们先上楼躲一躲,不一会,外面传来了阵阵巨响,踹门声,玻璃击碎声,窗户几乎全被砸烂了,要不了一会他们就要破门而入了,祎遥不堪重负,起身准备下楼,我拽住了她的手:“你好不容易出来了,我们再想想办法,好吗?……不要去,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祎遥:“可我不能连累你们,我再躲下去,他就不会抓走我吗?你们也会被牵连…..”她挣脱开我的手,对我们一笑:“没事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擦了擦眼泪:“我一定会想办法再救你出来的……”

    可可十分不解:“你们认识吗?…..”

    祎遥最终还是被方正浚带走了。我十分疲惫,回到家中我很快就睡着了……我做了噩梦,几乎都是我记忆中的剪影,只是有一个场景不断出现,应该是一个天台吧,顶楼这样的地方,段毅晨,范祎遥、程可可、蒋阳都在,风特别大……

    第二天一睁眼,我半睁眼睛,看见手机上的消息,居然是“财阀夫人死在高速上”。

    可可告诉我,祎遥死了。警方调取了监控,她是在回去的路上跳车而死。方正浚脱不了干系,可讽刺的是,他没有被审问,也没有调查死因,仅仅就是称祎遥不小心打开车门掉了出去,不了了之。就这一天,甚至一天都不要就结了案。真的好可笑啊,偌大的国家,居然是财阀当道,只手遮天,无处话凄凉。

    我,一定会为祎遥报仇。

    今天是我穿到这个身体的第五天,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累,我今天十分恍惚,当我看见窗外的夕阳下,几个小孩子在一起嬉笑打闹,我好像又回到了儿时,和他们一起玩耍的时光,可如今,祎遥走了,陪伴了我成长的最好朋友去世了,但其实意义上来说,我也死了,我只不过是魂穿他人罢了。我在沉思,似乎死亡只是对活着的人的一种禁锢,肉体的死亡并不代表灵魂的死亡,也许祎遥,也在等我呢?…

  我现在焦头烂额,爸爸还被关押,方正浚也逍遥法外,也许,是时候去找蒋阳了。问题是,我现在的脸现在的身份,想见他,又谈何容易,我不想再去麻烦可可,她这段时间一边忙着拍戏,一边为着沈家为着祎遥奔走而疲惫,我该怎么做呢?他不会见我,我该怎么办呢?如果他能像祎遥一样认出我就好了,等等,认出我?让他认出我,对,我可以找到他曾经送给我的东西,我以此作为信物给他看,说不定就可以了!我努力回想,可我记不清跟他的单独记忆了,记不清我生日他送了什么,但是,我现在拼接了可可和祎遥的记忆,有一年过年他送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国外带回来的限定玩具,所以,他也一定送了我,我现在就要回家去找。

    敲开家的门,看见的是妈妈。妈妈头发白了好多,脸色皱纹也多了,她真的像一夜间老了十岁,曾经她保养的那么好,快五十岁的人却如同三十好几,如今的苍老,令我无比心疼。

    她看见是我,十分激动:“是可可让你来的吗?快请进,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了吗?孩子”

    我强忍泪意,抿了抿嘴吧,挤出一个微笑道:“阿姨,可可说要去找蒋少爷帮忙,但是要先让我来找一找沈少爷的东西,这个很重要,她要交给蒋少爷。”

  妈妈领着我来到了“沈佑树”的房间,她强颜欢笑:“这孩子啊,平时那么懂事乖巧,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想不开,你慢慢找啊,他的东西我都没动,找到跟我说。”

  我看了看熟悉的房间,摆满了手办玩具和模型,墙上贴着二次元的海报,书桌上贴着可爱的贴纸,应该都是我上学的时候贴的吧…… 我心中一阵酸涩,生前我把物品都归类过 ,所以蒋阳给我的礼物很好找到,我确认了一下,上面还有他亲手写的“Happy new year”我抱着准备离开,突然闪过了一个很恐怖的画面……

    “不要啊!!”

    “我不要!救命!”

    “啊!啊!好痛!”

  是我被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压到了。窗外电闪雷鸣,吹动着窗户吱吱作响

  “啊!!!啊!!!”我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好痛,头好痛,好痛……   

    “你没事吧?孩子?你怎么了?”妈妈听见了我的声音,连忙上来查看

      我缓了缓,头要好点了,对她轻声道:“谢谢夫人,这是我头疼的老毛病了,东西我找到了,谢谢夫人,请等我们消息。”

      我把礼物打包好,作为信物托人送给他,果然有了信物,我很顺利的见到了蒋阳。

    我记忆中的蒋阳是一个皮白肉嫩的少年,当初跟我一般高,今日一见,我都快认不出他了,因为常年的锻炼,他长得特别高,也不再是那个白皙少年,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小麦色。

    他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这点倒是一点没有变,他扫视了我一眼,慢声道:“你见我是有很重要的事吗?还带来了这个。”他敲了敲桌上的信物。

    我微笑道:“蒋先生,是程小姐拜托我来的,他希望你帮助一下前几天涉嫌贪污的沈进桥沈先生。”

    蒋阳叹了叹气:“可可倒是为着他,却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我疑惑道:“什么?”

    他喝了口助理刚磨好的咖啡,不紧不慢道:“恕我直言,这忙我帮不了,你请回吧。”

    我收回质疑的眼神,强装镇定:“蒋先生,你可以告诉我理由吗,我好回去给程可可一个交代。”

    他也不看我,似乎品到了咖啡的苦涩,皱眉道:“因为这件事,是段家做的。段家打压了沈家,蒋段两家为世交,我自然也不会去帮沈家了。”蒋阳放下了手中的咖啡,“你不知道吗,程可可是全都知道啊,还要托你来问啊。”

    我十分震惊,脑袋再一次混乱,为什么段毅晨要这样做……为什么可可知道却要瞒着我…

  我镇定道:“好吧,确实很奇怪,我会回去跟程小姐说的。”

  离开蒋家的路上,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回想他的那句话️“可可倒是为着他,却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会让可可在后来瞒着我,我一直思绪着,终于,我拼接了一段头疼的记忆。

    那是段毅晨对程可可表白失败的那天。我那天穿了很好看的衣服,心情不错,似乎准备去玩,可没想到约好的人却把我鸽掉了,我抿了抿嘴巴,觉得扫兴,准备洗了洗睡觉,手机上突然发来了一条消息,是段毅晨:“树树,你能来吗?可可拒绝了我,我好难受。”

    我心想那人也把我鸽了,刚好小段心情不好,我确实应该去好好安慰一下他。

    怎么应该去怎么应该怎么应该去怎么应该去怎么应该去!

    他喝多了,他强上了我。

    第二天他看见了床边哭泣的我,再看了看他自己,以及房间的一片狼藉,他仓皇而逃。更要命的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可可告诉我,她还是答应了段毅晨,她和段毅晨在一起了。我十分心虚,这是我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我对不起可可,这是我最对不起他的事,这之后我再也没有理会段毅晨,远离了他。蒋阳指的是这吗?难道段毅晨告诉了蒋阳?….

    就在我准备再去找可可问问的时候,可可却出了意外…….

    我收到了娱乐公司的电话,那头告诉我,可可在今天拍动作戏,因为安全设备出了故障,可可从6米高的地方不慎掉落,摔成重伤,现已送至人民医院。

  我是直接赶到人民医院的,她的粉丝们得知此事,将医院大门围的水泄不通,我在门口焦灼的等待,一个低沉有力的男声喊了我:“林轻年!”

  我回头一看,抢眼的劳斯莱斯车上,蒋阳朝我挥挥手示意:“上车。”

  蒋阳可以走专属通道,他带我进了医院。可可在的是vip楼层,这是为达官贵人名媛名人设置的楼层,为保病人隐私,这里安保措施非常完善,一般人都进不来。

    可可还在手术室里,我十分焦急,贴着墙蜷缩着搓手祈祷可可能平安无事,我已经失去了祎遥,不能再失去可可了。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仿佛转动的秒针分针时针都是一根根的刺刀,可可一时不出来,我就会多一时不安。

    我一直盯着手术室门上的灯,终于等到它的熄灭,医生从里走来出来,我绷紧神经连忙上前询问:“医生,请问程小姐怎么样了?”

    医生沉重的告诉我:“程小姐性命是保住了,但由于受伤区域广泛复杂,又伤到坐骨神经,今后可能都站不起来了。”

    站不起来了,站不起来了,站不起来了……

    我看见少女时期的可可,穿着学校发放的校服,青春洋溢,我和她疯闹,不小心扯下她的橡皮绳,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她回眸的那一笑,是如此美好,我看见她在舞台上,在演讲台上,在荧幕上,都是大放异彩,全力绽放的她,我沉醉于此美好之中,突然,画面不断晃动,泛着光芒的她在震动中支离破碎,将我拉回现实,我崩溃了…

  她,是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吗?

  “她怎么会瘫痪!你胡说!你是庸医!我不信,我不信,明明她昨天还是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我跪倒在手术室门口,想进去看看可可,可身边的医护人员却将我拉着,一步步的远离她。

  我挣脱开他们,蜷缩在地上,痛哭流涕,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目,我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来了,是段毅晨。

  他居高临下的扫了我一眼,像看垃圾一般,询问蒋阳可可的情况。 

  段毅晨只是看了眼可可就走了,什么都没说,我看着他的眼睛,总感觉他现在十分冷血,我好恨他,真的很恨。

    我以可可私人助理的身份留下来照顾她,等到窗外透进来的光芒由充满希望的金白色褪变成落寞的橙黄色,可可才醒,她看了看四周,虚弱的问我:“轻年,我这是怎么了,我好昏啊,小阳,你怎么也在这…我不是应该在片场吗?…..”

  我僵硬的,回答她:“可可,是这样…是…我….我…..”我是准备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可我看到她却眼泪决堤,呜咽的喉咙阻止我说出任何话。

    蒋阳替我说了出来:“你在片场拍戏的时候安全绳掉落,你摔伤了,伤及神经,可能以后很难再站起来了。”

    可可崩溃的哭了好久,哭完了也不说话,就在床上躺着发呆,我想逗她开心,她也不理睬我。

  我守在可可床边一整天,第二天,可可仍然呆滞,我真的很心疼她,我去买了她最爱吃的巧克力,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很难买,我跑了好远才买到。回来的时候,我听到走廊里的护士们窃窃私语:“唉,你听说了吗?前几天沈家贪污案的主谋在狱中自尽了。”

    “真的假的,是沈佑树那个沈家?”

    “还能有哪个沈家呢,就是他家。”

    “啊,为什么啊?沈佑树长的可好看了,我读书的时候挺喜欢他的,他后来死了我还难受了好几天呢。”

    “据说是因为沈佑树他爸贪污太多了,你想想,沈家可是著名的医药世家,要脸要名节,这贪污罪被扒出来了,还有什么脸活啊……”

    “……….”

    心情汹涌,我压抑着内心的痛苦,走到可可房前,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将巧克力藏在手后

    “当当当!可可你看看这是什么呀?”

    她的眼睛无神的正视前方,也不看我,柔声平稳道:“一个女演员瘫痪了,跟死了没区别,这辈子别想再回到银幕上了。”

    我反驳她:“怎么会呢,谁说…”

    “轻年,你跟着我没有未来了,我已经跟蒋阳打了招呼,你明天直接去找蒋阳吧。”可可打断我道。

    巧克力掉在了地上,我激动道: “不行!我不能离开你,我还要照顾你呢!”

    可可态度坚决:“不需要,你已经被解聘了,护士,请林先生离开。”

    我蓄满泪:“你真的要赶我走吗?你要赶身边的人都走吗?!”

    她不回答我,披散的头发毫无光泽,枯草般的头发挡住了她姣好的面容,我看不清她的脸。我被一点点,一点点的脱离,远离了她。

  我在医院的花园里抱头哭泣,有一个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仰头一看,是蒋阳。

    “一个大男的,怎么这么喜欢哭。”

    “我……”

    他拉着我起身,拍了拍肩膀上的落叶,缓道:“可可既然把你交给我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做事,看你身份证上也是三十几的人了,别整天只会哭。”

    我听话的跟在他的后面,内心深处想法是,我是魂穿而已,我原本也才25岁好不好…….

  他开车带我来到京郊,他一边开车,一边对着我儒雅一笑:“这里是京城风景最好的别墅群了,后边就是京山,环境优美又安静。”

    我沉默不语,他又指了指半山腰边的别墅道:“你可能不知道吧,当年啊,段毅晨和程可可还在一起过,他还送了可可一幢别墅,就是这一幢,当年可被他爸打个半死……”

  我不想理会蒋阳,这些事我都知道,我以前可总在这里和他们打高尔夫,只不过我讨厌打球,都是看他们玩……

  他打断了我的回忆:“林轻年,你真的很奇怪。”

    我不解:“什么意思?”

  他停驻在脸上的笑容消逝,面无表情道:“一个月前,高杭君找到你,让你去做了程可可,我真是搞不懂,程可可瘫痪了,你为什么哭的死去活来?一开始在病房我还能勉强信你在演戏,可在花园里还这样就没必要了吧。”

  我的脑袋瞬间炸裂,是这具身体的原主,害了程可可?是高杭君做的?为什么?

    到了京山上最深处的一幢别墅,已经是傍晚了,我打量了一下这座别墅,类似中世纪欧洲的风格,可以说是这里最为巨大的一座建筑,与其说是别墅,其规模更像一座城堡,优雅又带点灰暗。我总感觉我好像来过这里,很熟悉。

    推门而入,灯光昏暗,但我能感受到,大厅很大很大,在大厅中间有一座圆形台阶,而台阶上正端坐着一个人,演奏钢琴,这应该是一座巨大的舞厅,我听见那中心传来一阵钢琴音,是克里斯蒂安的小步舞曲,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我的头好痛,又开始痛了……

    我看见宽敞的大厅里布满了参加宴会的人,京城的顶流名媛都来了,奢华的舞会上,大家都身着华服,享受着这份奢靡。而在大厅上,我看见了我。也就是沈佑树。

  当幻境和现实交叠,在交错的钢琴音中,我看见那个弹奏钢琴的人,正是高杭君。

  关于我死亡的记忆终于打开,我得知了我死亡的真相……

    ………..

  前尘:

  我是沈佑树,是京城医药世家的二少爷,我家境优渥,而我长相优越,又得财阀家族保护,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

  我魂穿后,其实一直忘记了,我有一个姐姐,叫做沈艺清。姐姐与我不同,她对医药有非常高的悟性,因此,爸妈对她寄予厚望。而且,姐姐和段毅晨的哥哥段旭晨青梅竹马,恩爱非常。段沈两家家长交好,早早便定下来娃娃亲。京城名流,财阀豪门,清廉书香门第,是一桩佳话。

  我随姐姐拜访了段家,自然,姐姐和段旭晨在一块,我就去找段毅晨玩,我看见段毅晨身后多了一个新面孔。我打量一番,他长相刚中带柔,虽然穿着简朴,但依旧掩盖不了他的阴郁,帅气。

  我拍拍段毅晨的肩膀:“毅晨,他是谁啊?之前来找你没见过啊。”

  他笑笑:“他啊,你自己过来介绍介绍!”他指了指高杭君,“这是我的好朋友,沈佑树。”

  我看了看他,礼貌微笑:“你好,高杭君。”

  他迟钝了会,结巴道:“您好,沈少爷。”

  那天气氛挺诡异的,我跟段毅晨打游戏,就当没他这个人一样,我跟段毅晨趴在床上打游戏,他就坐在地上,也不吭声,也不看我们,只是静静的发呆。

  我问段毅晨:“你看他多无聊啊,让他跟我们一起打呗”

  段毅晨盯着投屏屏幕:“他不玩,他也不会玩,江城乡下来的,我们玩,不管他。”

    段毅晨又笑嘻嘻道:“树树,我爸爸上个月从国外又给我带了超多乐高限定,我都给你,你去跟可可说说嘛~”

  一听乐高限定,我两眼放光,但我还是假装不在意道:“那好吧~我回去跟她说说噜。”

  那天很晚才回家,我是直接从段家拿了一个推车,把满满一大箱的乐高都拖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祎遥早早便在家门口等着我,一起去上学。在学校大门口,一眼望去能看见的人,是程可可。她鹤立鸡群,即使当时的她只有10岁,也掩盖不了她的尽态极颜。

  我内心是讨厌程可可的,像她这种普通人家,能跟在我们身后一起玩,都是在抬举她。只不过段毅晨喜欢她,我也能从中得到好处,虚伪的相处一下,又何尝不可呢。

    我朝她笑着招手:“可可!”

    我们一同进入校园,我们是一同长大的发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我们遇见了段毅晨和蒋阳,以及昨天遇见的高杭君。

    段毅晨笑嘻嘻:“可可!几天没见了!”

  程可可只是轻轻的点头

    我看见段毅晨故意凑近可可,但他刚有抬起手的趋势,却又缓缓放下,插在裤兜里,我猜他应该是想搂着可可,但又觉得不合适,正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他,就这么喜欢程可可吗?

  我给段毅晨一个台阶,笑嘻嘻道:“小段,你就知道问程可可,你身后的人,也要给大家介绍介绍认识一下吧?”

    段毅晨指了指低头不做声的高杭君道:“这个是高杭君,是我的家仆。”

    …….

  高杭君说好听点是段毅晨的伴读,说不好听点,其实跟家仆没什么区别。

  蒋阳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高傲的抬起下颚,不屑道:“你这家仆真是个土包子,怎么还穿着我奶奶一样的老北京布鞋啊。”

  我们都看了看他的脚,确实是那种很薄很廉价的麻布布鞋,甚至都能看见脚趾的形状,脚如同只是被塑料袋包裹一般,看着十分雷人。

  我们一起嘲笑他,怎么穿成这样,只有可可一言不发,她面无表情,什么都没说便先离开了。

  她到底在装什么啊?假清高,我心想。

  段毅晨觉可可是嫌弃高杭君,连带也嫌弃他,他便勃然大怒,朝着他俊气的脸就是一巴掌:“谁让你穿成这样来上学的?!今天回去给我把这鞋给丢了!”

    ……..

  那之后,高杭君便是学校里霸凌的对象,段毅晨找了很多人去找他麻烦,几乎每天都有人不断的骚扰他,欺负他。其中也包括我和蒋阳,我们没有理由,仅仅是因为段毅晨想这样做,既然他想这样,大家都顺着他的心意来就好了,讨好财阀家小少爷,何乐而不为。

  我想,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回忆不到高杭君的原因,因为,他根本不算我们的朋友,他只不过是家仆罢了。

  到了初中,新的学校新的班级新的同学,不变的是,为了巴结段毅晨,总有新的人也会去找高杭君的麻烦,博段毅晨一笑。  这个时候大家都长开了,高杭君也是,再见的他,便是脱离大部分稚气, 五官更加刚强,又充满了少年感,只是可能被霸凌的情况下,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每天还是不爱说话。

    初二的暑假,段毅晨和他爷爷奶奶去夏威夷度假,而我,则回到了江城老家,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和高杭君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炎热的夏天,我在家闷着无聊,想不开去城郊的溪水里抓鱼,就像课本插图一样,结果也是一条鱼都没抓到…….关键是,真的太热了,人要中暑死掉了,我真是有多想不开啊……我走到一家杂货铺,去买了一根老冰棍和汽水解暑,火气降下了一半,我听到钢琴声。

    寻着声音,我来到了杂货铺后的小院,在小院的对面,有一玻璃花房,阵阵琴音便是从里传出来的,那声音令我陶醉,这是我从小到大在上流宴会中不曾听到的,虽然没有宴会中那样精致大气,但别具一格的弹奏风格,着实令人吸引,当烈日照射在花房玻璃上,折射出来的光斑打在那皎白的手上,美好如一副画卷,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我忘记了酷暑汗湿了我的身体,当我再仔细一看时,那个认真弹奏的人,居然是高杭君。而那琴,也不是什么钢琴,是低劣的电子钢琴。

  他居然能用电子钢琴把音乐把控的这么好,我有那么几秒是真的很佩服他。

  “好听吧?小朋友,这是我们院的小哥哥,是不是很好听呀。”

  我扭头一看,是一个正在收取衣服的妇女,我点了点头,不做声。

  她又道:“他真的很棒,他可是被段氏看中的人,就是我国四大财阀之一的段氏,厉害吧,听说他现在每个学期都得到段氏的资助,在京城最好的学校上学,我猜他以后肯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钢琴家。”

    我笑到:“琴很好听,我这多买了一瓶汽水,请你转交给他。”

  她一定想不到,眼前优雅高贵的少年,会是我们所有人欺凌的对象吧,我对高杭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似乎就在那一瞬间,我沈佑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何况是渺小如蝼蚁的他。

  静心听他演奏完,我准备去跟他搭话,他身后出现了一个女孩子,轻轻的走到他的身边,挽着他的脖子,静静靠在他的肩膀上。

  女孩是典型的小白花长相,她身着一身白色长裙,衬得皮肤更白,干净细腻。在她柔和的五官下却藏不住一丝与高杭君同样的阴郁。

  女孩拿出口袋里一的绣花手帕,轻轻擦拭着高杭君额头上的汗渍。

  我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我却能听得见我内心的嫉妒。

  假期很快就结束了,大家也重新回到了校园,只可惜,高杭君仍不曾理我,大家也渐渐失去了霸凌他的乐趣,不再找他麻烦,但我知道,我需要一个机会,为我们制造机会。

  我拉着段毅晨的衣角:“小段,我有事想跟你说……”

  段毅晨不耐烦道:“什么事,直接说啊,别磨磨唧唧的。”

  我不紧不慢:“主要是这件事关于可可…..”

他不耐烦的神情一秒转化为激动:“什么!可可怎么了?你说,怎么啦?!”

  我就知道段毅晨这恋爱脑,最关心的还是可可。

  我假装犹豫:“可能,我是说可能,可可和高杭君……”

  他激动的抓住我的双肩:“你说什么!他们怎么了!”

  我假装被他吓到,眼中蓄泪:“是我看见高杭君有一个手帕,可那上面的图案,分明就是可可最喜欢的栀子花…..”

  他愤怒的冲出教室,我知道,他肯定去找高杭君麻烦了。我的脸皮绷不住笑容,可可哪喜欢什么栀子花,只不过我看见的图案是那栀子花,何况,段毅晨也不会在乎这些,只要是关于可可的,他才不管是真是假。”

  我紧随其后跟着他,如我所料,高杭君再次被殴打了。而他手里紧紧抓住的,正是那绢绣着栀子花的手帕。

  段毅晨猛踹他的身体,暴怒非常,甚至还用脚去碾他的手,高杭君也只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的力量究是抵不过那么多壮汉,段毅晨拔出他手心紧握的手帕,面无表情的用打火机将其点燃。

  纯白的手帕化为一缕黑灰,洒落在他眼前,我看见倒在地上的高杭君,似乎也变成了灰。

  眼见时机成熟,我挡在他的身前,对段毅晨道:“行了行了,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的,段毅晨!”

  段毅晨走了,我在地上环着他的腰,对他呢喃:“对不起,高杭君。”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但他很虚弱,紧闭双眼。

    我扶着高杭君,将他带回了我家,让姐姐给他好好治疗。

    姐姐一边给他敷药,一边严肃问我:“佑树,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捏了捏手腕:“今天也不知道是怎的,段毅晨下手好狠,姐姐他怎么样了啊?”

  姐姐叹叹气:“佑树,虽然他这次都是皮外伤,但他身上却也是真没一块好肉,是不是段毅晨经常打他?”

  我点点头:“姐姐,要不,你跟段哥哥说说,让高杭君以后住我们家吧,他跟着段毅晨总是受欺负,只要你跟段哥哥说一下,想必段毅晨以后也不会怎么样吧?”

  姐姐停下来手中的动作:“我可以跟他说说,但你要这个孩子来家里住,别找我说,去找你爸妈。”

  高杭君最终搬到我家,我对着爸妈撒泼打滚,他们本就对我宠爱有加,这点要求还是答应了我,找段夫人要了人,段毅晨也因为霸凌同学的事被他爸爸狠狠教训了一顿。

  让高杭君靠近我的生活,我已经做到了,接下来,我要的是让他爱上我,彻底被我征服。

  我帮他搬东西:“高杭君!以后你就跟我一起住啦,我会好好帮你的,段毅晨以后不敢对你怎么样。”

  他也不看我,只是默默低着头不说话。

  我大概也能猜到他不回我,但我还是假装委屈:“呜呜,你真是,也不知道感谢我,我可是冒着被段毅晨打的风险救你的嗷。”

  我又认真的看着他:“以前的事,对不起,我知道我也是你照成了困扰和伤害,我现在知道错了,不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和看见我的诚意,可以吗?”

  他看了看我,轻轻道:“没事,谢谢。”

  我拉着他的手,纤细修长,很好摸。我拉着他起身去另一个房间,他刚想扯开我的手,但我眼神示意他,随即一笑,他便乖乖的跟着我。

  我带他到阁楼,笑嘻嘻的蒙着他的眼睛:“既然你接受我的道歉,那我也要给你一份礼物!”

  我的右手缓缓打开房门,左手轻轻的移开他的双眸,引入眼帘的,是一架精致无比的钢琴。

  我永远忘不了,他消沉的目光中,就在那一瞬闪出光泽,他不敢置信,呆呆的愣在原地。

  “这……”

  “我知道你喜欢弹琴,所以去找了大师定制这一款钢琴,一定是国内最一流的,送给你,杭君。”

  他步履轻盈的走上前去,轻扶琴键,低首道:“谢谢你,但太贵重了,我还是不能….”

  我打断他:“你必须!大师定制的不能退,我也不会弹,况且,既然你接受了我的道歉,就收下我的心意吧,好吗?”

  见他犹豫不决,我又道:“你要是还觉得不行,以后多弹弹给我听就好啦!”

  我拉起嘴唇笑到:“我还给你报了私人教师,以后放假他可以很好的指导你。”

  他终于对我微笑,终于对我微笑:“谢谢你,佑树。”

  那是我在他阴沉的脸庞上,第一次看见第二种表情,他原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还有一颗虎牙,带动着脸颊旁的梨涡,笑容令他增添了生气,以后多笑笑,我很喜欢。

  那之后,高杭君和我的关系好了很多,他也会时常弹琴给我听,也愿意跟我说说话,对我笑笑,即使不多。

  老师说他天赋异禀,几乎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当然知道,连电子琴都能弹出让我喜爱的乐声,何况是最优质的钢琴。

  “我对你情那么深,意那么浓,爱那么多……”


  …… 我决定,是时候往下一步发展了,我和他,不止于此。

  假期,我们六个人一起去海边玩。

  我褪去身上的衣物,只穿了一条泳裤。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雪白身材匀称,我心机的在脸颊上扫了点腮红,一点红晕在本就透亮的皮肤上更是锦上添花,今天,我准备“勾引”高杭君了。我披好毛毯,去找他一起看海。

  我敲开他的房门,机灵一笑:“杭君,我想去海滩玩,祎遥他们现在在打麻将,没人陪我去……”

  他扫了扫我,我看见他的脸居然泛起了红晕,他点点头:“好啊…”

  在路上,我借口好热,去买了一杯雪顶汽水,就挽着他的手去海滩边散步,我故意把白色的冰淇淋吃的满嘴都是,低着头,时不时让他看见我嘴边的奶油,以此尝试挑逗他,我在赌,赌他对我这样能有一点感觉,毕竟,我也确实长得没得挑,很显然,我赌对了,他有了反应。

  他给我擦了擦嘴角的奶油,我顺势亲到他的嘴唇,很清凉,很柔软。

他十分惊恐的看着我,我轻声趴在他的耳边喃喃:“杭君,我喜欢你。”

  他没有回应我,而是逃离了我,我知道他对我有感觉,我知道这一年的相处他多多少少会心动,缺爱的人,更容易感动。他是因为有了那个女人,才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没关系,我猜到他会这样,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海岛的傍晚,繁星点点,海风徐徐吹来,我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海,若有所思,我又看了看眼前的他们。大家相聚在海滩边的小酒馆,微醺聊天。

  我把高杭君抢来的事,段毅晨埋怨不已,只不过碍于可可才没说什么。

  段毅晨喝了很多酒,脸红的不行:“程可可!你到底还要怎么样!我都对你这么好了,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了,你却视而不见,你,到底还要怎样!”

  可可酒量很好,她喝了很多酒也没醉,只是撇了一眼段毅晨道:“段毅晨,你以为有钱就是万能的吗?我程可可,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不要再纠缠我了,今天我来这海岛,也是想清楚了告诉你,我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她说完猛喝一杯烈酒,随即扬长而去。祎遥连忙上前扶她一起走,段毅晨喝多了,被蒋阳拖着回了酒店,高杭君也喝多了,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我知道,我的计谋就要达成了。

  我拖着他回到了他的房间,把他放倒,我酒量不太好,一喝就醉,但我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还是喝了几瓶度数比较低的鸡尾酒来壮胆。

  我坐在眼前垂涎已久的人身上,看着那张曾令我无数日夜魂牵梦萦的脸庞,我知道,我今晚就要得到他了。我狠狠的吻了上去,他猛地睁开眼看着我,我闭着眼睛,探入他,用我最大的力气去怀抱他。

  我是一个双性人,但我对外的性别是男生,这也是我的相貌身体为什么更偏女相,也是因为身体构造的不同,我喜欢的是男性。而如今,我将把我的身体,我的第一次,交给眼前的这个男人。

  激烈的鱼水之欢后,他和我大口喘着气,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映照着我们的身体,我搂着他的身体,莞尔一笑,深深睡去。

  第二天醒后,我发现他替我穿好了衣服,我发现身下的被子上盖着一层毛毯,我掀开一看,被子上都是我的血,我看向他,没有开口说话,但又用我的眼神去告诉他,这是我的第一次,他要负责。

  他也确实没有逃离再逃离了,嗯,他本就可以在第一时间离开我。他搂我起来,细语:“我对不起你,佑树。”

  没关系,因为,这都是我愿意的……

  我和他在一起了,应该吧,因为那之后,我们会接吻,会做更多事,只不过,却也止步于此,我们并没有像恋人一般做其他真正甜蜜的事情,我知道,还是因为他的心里有另一个人。

  又是一天,我躺在他的怀里,我搂着他,嫣然笑道:“以后娶我吧,杭君。”

  他突然冷声道:“不行!”   

他的声调升了很多, 我委屈道:“为什么?你不是说要为我负责吗?”

  他移开我的手:“我会对你负责,但你的身份和我天差地别,我不配娶你。”

  我呜咽道:“我不在乎,我就要你!”

……

  我好恨,我想起来那个女人,他分明是为了那个女人!她要抢走高杭君!不!我沈佑树的东西,没有任何人可以抢走,敢跟我抢东西,只有死路一条。

  我想调查一个人,轻而易举。那个女人,叫姜静好,我特地去江城找她,我在一家藏在小巷子里的咖啡馆看见了她,当我再次看见她,我只觉得,人如其名,她安静的坐在窗边,磨动咖啡机,认真的研磨样子,确实岁月静好。

  毫不夸张的说,虽然姜静好也算好看,但和我比起来,姜静好真的黯然失色,就好像路边不知名的小野花和温室里娇养出来的白蔷薇那样的区别。

  我步履矫健的走进了那家咖啡馆,一推开门是浓烈的咖啡香气,我坐在了她的对立面。

  “一杯美式”

  阳光背对着我,打在她秀净的脸庞,姜静好看了看我,微笑道:“请您稍等。”

  她的脸带有一丝苦相,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这种长相可能很勾男人喜爱吧,但我见了只觉得厌恶。

  她将做好的咖啡端到我面前,我抿了一小口口,摇头倒:“毫无错处,也毫无亮点,我看你认真的烘豆这么久,做出来还是这样,看来你不太适合做咖啡啊。”

  姜静好听闻我的话语,抬头看了看我,随即赔笑道:“先生,我确实是刚做不久,略晓皮毛,口感不合您意请见谅。”

  我调笑道:“咖啡不好喝可以换一家,这人要不好啊,也要换一个。”

  她愣了愣,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傲笑道:“你认识高杭君吧。”

  她点点头,又补充道:“高杭君是我男朋友,请问你是?”

  我扑哧一笑:“什么你男朋友啊,他是我男朋友。”

  她诧异的看向我:“先生,您真会开玩笑,您是男生,他也是男生,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不知道吧?高杭君,是我的男朋友,不信你去问他,沈佑树是谁。”

  她原本柔和的眉眼变得具有攻击性,振振有词道:“不必了,我不管你是谁,我相信高杭君”

  我看了看她坚定的神情,又看见她的两只手在交叠揉搓,我就知道,她肯定不确定。

  我高傲的起身,仰视她:“希望你别被骗吧。”我大步离开小店,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就可以等着它生根发芽。

  我给她的邮箱塞了一张飞往京城的机票,我相信她会来,而且一定会来。

  果然,我派的人在机场看见了她,我给她发短信:“晚上9点来凯撒广场4楼空中花缘餐厅。”

  我将手机揣进口袋,将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便挽着高杭君前往该餐厅。

  门外是我的人,监视着她,当他们告诉我姜静好已经到了门口的时候,我会做出各种亲昵的动作,包括接吻。

  当然,我不仅要她看到,我还要她身体心灵双双受损,让她再也没有跟我争斗的资本,我从不会给自己留下麻烦。

  她若是想进来,我会让守在外面的人拉走她,若是离开了,也会在大门口被带走,无论如何,她都逃不掉。

  我回家吵嚷着要听杭君弹琴,而我则在琴音下享受沐浴。

  我睡了一个很好的觉,一觉醒来,打开手机,就是那头的人打来的信息:“人已经解决了。”

  我内心窃笑:“蒋阳办事,真是利落干脆。连手下也都这样效率好。”

  我别提多爽了,只感觉身体里出了一口恶气,浑身舒坦。姜静好那贱人又是看见男朋友劈腿又是被轮间的,不难受死才怪!

  这时,祎遥来了,她焦急的推开房门,质问道:“你是不是让蒋阳的人把高杭君那老相好给…..?”

  我笑道:“是呀”

  “沈佑树!人家没惹你,你疯了吧?!你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

  “以除后患!我不容许她再来抢走我的高杭君!只有这样做,她才能自觉的彻底离开高杭君,他只能是我的!至于她?一只蚂蚁而已。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祎遥无奈道:“你跟我多年情谊,我不想多说你什么,人在做天在看,你好自为之吧。”

  高杭君此时走了进来,他阴沉着脸看着我,我却没察觉到丝毫不对。

  我高兴的甜腻腻道:“杭君哥哥~!” 

  一声重击,响彻整个房间。我皎白的脸颊瞬间泛着红,我捂着脸,看着高杭君,不敢置信。

  他悲咽道:“我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你现在,还是人吗?沈佑树?”

  我怒道:“我不是人!我是被你高杭君给逼的不是人!所有人都有资格说我丧心病狂,只有你高杭君不可以!”

  高杭君怒声道:“可你做出来的是人事吗!你才十六岁啊沈佑树!为何可以如此恶毒?!”

  祎遥护在我的身前:“他也是一时糊涂,你们先不要吵了…..”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我接起电话

  “佑树,你快来,学校里到处都是传单,是关于你和高杭君的,你快来看看吧。”

  我连忙前去学校,祎遥和高杭君也紧随其后。

  漫天飞舞的传单飘在学校的上空,我捡起一张一看,《财阀富二代害我…….》

  上面赫然写着我对姜静好的所作所为,以及我的照片。

  段毅晨和可可不约而同的匆匆赶来。我身边的声音凝滞了,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周围的声音渐渐的让我有些无措,他们后面指指点点不时的发出几声不屑的嗤笑,我扫视一圈,内心充满了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当时间重新开始转动,我隐约听见,有人说,有人要跳楼了……

  我重新聚焦了眼神,看向天台,那人,是姜静好?!

  是姜静好!!

  即使人脸是模糊的,可她穿的,还是一袭白色连衣裙,黑长直的头发随风飘扬。我可以认出,是姜静好。

  高杭君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见备注后脸色都变了:“好好?你在天台上吗?是你吗?你快下来!或者我去找你!”

  高杭君失了魂似的冲向了天台,我缓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姜静好就站在围栏之上,静静的看着冲上来的高杭君。

  “好好?你想干什么?过来,别站天台上,赶快过来。”

  我听得出来高杭君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浑身恐惧的颤抖,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手机,他似乎预见到了几秒或几分钟后的未来,一个完全黑暗的未来。

    “我本该相信你的,杭君。”她身后,是万丈深渊,下面是乱七八糟的传单,如雪花一样,铺满了整个道路,花坛及草坪。她的眼神充满了哀怨与忧伤,那是我初见她时的阴郁。

“是我对不起你,好好,求你了,下来吧,下来好好说。”高杭君哭了,他被众人打的每一次都没有哭,唯独这次哭了,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了。

  “你和你身边那位,不就是想要除掉我这个阻碍么?”姜静好的声音轻飘飘的,还带着呼呼的风声,她看着我道:“你想要我离开高杭君,我知道,你不用费尽心机的,这条命,你拿去便是。”

    “静好!我没有想过不要你!从来都没有!你恨我吧?你打我骂我,只要你下来,随便你怎么恨我,恨我一辈子都没关系。”杭君哽咽的求着,声嘶力竭。

  “可惜,我没有一辈子了。”呼啸的风声穿过,姜静好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不!!!!!”高杭君冲向围栏,想要抓住已经坠落的那人,他似乎听见了“砰——”的一声巨响,随后是人群的尖叫。

  我连忙上前拖住他,放声痛哭。高杭君大力甩开了我,冲下了楼,而段毅晨,范祎遥、程可可、蒋阳都上来了,他们拉着半坐在地上痛哭的我,而那天,风特别大……

  ……..

  这段和杭君的往事拉起,当我再看着眼前弹奏钢琴的男人,他的身后不再是七彩的光芒,而是无尽的深渊。 

  他停止了演奏,叹息:“我原本生活在一片虚空,后来我的生命中先后出现了月亮和太阳,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我的太阳却射下了月亮。而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太阳。”

  我知道,他所说的,所杀的太阳,是我。

  ……..

  “卫先生,生日快乐,敬您!”穿着华贵西装的先生举着香槟,巴结的给这位卫诚先生敬酒。

  卫先生微笑着举起手中的香槟,象征性的抿了一口,便开始招呼着下一个客人。

  我在三楼的扶手边端详着那个光芒四射的卫先生,看着那个全场的焦点。

  晚上六点整,他开始演奏,弹奏的正是我曾在玻璃花房中听到的小步舞曲,他优雅激昂的旋律,迷住了在场的一众宾客。随着旋律的结束。在场的嘉宾无不为他鼓掌喝彩。

  随着掌声的结束,一位优雅知性的女人迈着轻盈且稳重的步伐走上了台,她一身黑色高定礼服,胸口前玫瑰图案的银白色胸针点缀着精简的礼服,一头披散下来的乌黑的大波浪搭配红唇,无不彰显着她的强大气场与身份。

  她轻咳两声,随即道:“欢迎各位贵宾前来参加此次宴会,我是这次宴会的发起人,也是卫氏财阀的掌门人卫明镜。”

  她的名字一道出,台下便议论纷纷:“这就是卫氏财阀的总裁,听说二十岁就接管了卫氏,可真不简单啊,卫氏财阀更是四大财阀之首,其势力远在其他起家财阀之上……”

  她又道:“各位都是我国的商政界名流,今日我邀请各位,是为了和诸位正式的,隆重的介绍——”她的眼光转向卫先生,“我的弟弟,现任卫氏财团CEO卫诚。”

  随着卫镜清脆的拍掌声起头响起,台下雀跃的鼓掌,欢迎着这位卫氏新上任的二把手,未来的总裁。

  我回到了房间,等待着卫明镜的到来。

  卫明镜从容的走进了包间,我见她来了,起身对她鞠躬:“您好,卫夫人。”

  她不理我,将我晾在原地,她佛了佛裙摆,优雅的端坐在沙发上。

  过了很久,我的腰都发酸了,她才缓声道:“沈佑树,沈家的二小少爷。”

    我点点头,回应道:“是我。”

    她轻蔑道:“你想在此次宴会中公布和他的恋情来逼婚?”

  我脸色一暗,刚想回应就被她打断:“我这一生见过多少风浪,多少人,你那点小把戏能瞒住我?我是断断不会允许,你这种人能嫁进卫家。”

    她的气场十分强大,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打压着我,我回应道:“我是真心喜欢卫诚,我与他青梅竹马,如今我已经怀孕了,我难道还不应该公布我们的恋情吗?”

  她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道:“我二十岁的时候,父母被人设计害死,我和我弟弟也差点死在被设计好的事故中,我命大活了下来,我弟弟则在那次失踪,如果这些年不是姜家对他照顾一二,我和我弟弟恐怕早就天人永隔了。我不介意双性人的体质,但是,是你当年害死了姜家的孩子,这么多年我都没找你算账都算仁慈了,你还敢借怀孕来逼婚,你这种人,没有资格进我卫家的门。”

  她站起身来,往窗边走去,缓声道:“我知道你不服,但我要告诉你,你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她的话语令我陷入了恐慌,我迟疑道:“什么?….”

    卫明镜云淡风轻:“我想过放你一马,但你还敢惹他,惹我们卫家,如今旧恨新伤一起算。你今天的晚饭里有致幻剂,想必很快就会发作了。”

  我的腿软了下来,往后倒在了沙发上,我还在质疑道:“您在开玩笑吧?”

  “我卫明镜,何时开过玩笑。”

  我彻底慌乱了,我的头开始发晕,天璇地转,她真的给我下了药,我捂着小腹,跌跌撞撞的快速逃离了包间。

    外边的声音很乱很嘈杂,我想求救,但喉咙早已嘶哑无力,一众宾客都在一楼的宴会厅,我的眼神迷乱,伸出的手臂也变得摇摇晃晃,我随时都将倒下,我要赶紧回家,赶紧回家!我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走,我努力的重新聚焦,是那张我爱的脸,是高杭君,是卫诚。

  他正彬彬有礼的的上了楼,我倒在了他的怀里,挤出很大的力气道出:“杭君……救我…..”

  他朝我微笑:“你喝多了,我送你进去休息。”

  “不要……不要…….!”

    他将我再次拉进了深渊,让我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快到门口的时候,我再一次拼尽全力:“我…..怀孕了….”

  他的眼神中带有一丝惊讶,但很快烟消云散,平静的看着我:“我不会要一个怪物生的孩子。”

    他最终还是拧开了门,我仿佛回到了地狱。

    我倒在浴缸边,他一边放水,一边低沉道:“佑树,我从记事起,就是一个孤儿,如果不是姜家收留了我,我恐怕活不过今天。我从没喜欢过姜静好,我喜欢过的人,从来都只有你。我对静好,是一种责任,是一种哥哥对妹妹的爱护,她是我很重要的人,可你为什么要毁了她?我恨你,恨你们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但我最恨的,还是我自己。”

    他顿了顿:“一切都该结束了。”

    致幻剂彻底的发作了。我如同一叶孤舟,飘零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周围是令人窒息的死寂。我看着毫无星星的夜空中闪过我这一生中的幻灯片,是爸爸妈妈,姐姐、祎遥、可可,毅晨、蒋阳还有杭君。寂静的海面忽然掀起巨大的浪涛,将我包裹,我拼命的抓住小舟往上叹,可却被海水死死的压住。

    我游荡在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喧闹嘈杂,我却如孤魂野鬼一般在世间漫无目的的游荡。好像我就是一缕魂魄,当迎面而来的男人穿过我的身体,嗯……我更加确定,我已经死了,是高杭君亲手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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