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在旧书摊,三块钱买了一本《巴尼奥尔喜剧选》。81年上海译文出版,定价0.79元,里面还有一张旧发票。闲来无事,翻开一读,不是一般的好!
巴尼奥尔(1895-1974),法国戏剧家。擅写喜剧,语言诙谐泼辣,骂人不吐脏字。对权贵、奸商讽刺辛辣,入木三分。
《托帕兹》是他的代表作。首演于1928年,巴黎。
托帕兹是一个寄宿学校的老师,为人正直,善良、礼貌、有点懦弱。他对惟利是图的校长既厌又怕,对学校贪婪、跋扈的管理方式甚为不满。他爱上校长的女儿,听从同事的建议,鼓足勇气求爱,得到的却是一个耳光。后因不愿趋炎附势造假成绩单,被校长开除。
托失业了,去给参议员的二奶絮齐的侄儿当家教。恰好参议院跟絮齐二人,搞了一个捞钱的项目--推广扫路车。红顶商人需要一个傀儡出面张罗这事,于是连蒙带骗把托帕兹拉来入伙。
托帕兹暗恋高贵的絮齐,絮齐利用了这点,让托成为自己赚钱的工具。托饱受良心折磨,几次欲罢不能。
渐渐地,托看出了门道。一个人学坏并不难,只要他乐意。他的性格逐渐改变,他成为这个腐败社会机器的一个齿轮,而且是个大齿轮。他最终把参议员给甩掉,把业务独吞,建立了自己的腐败网络,并且使絮齐成为自己的二奶。
托的同事来拜访他,他三言两语就把同事说服,成为他的秘书。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巴尼奥尔在这出戏剧里,对金钱、权利、腐败、媒体毫不留情地揶揄和讽刺。读来让人忍俊不禁,而后又唏嘘不已。
外国很多所谓的喜剧家都是浪得虚名,迪伦马特就是一个。他的《弗兰克五世》笨拙而愚蠢,他自己哈哈笑了半天,观众一点共鸣都没有。
而我们可爱的巴尼奥尔不是这样,他的喜剧,情节紧凑,跌宕起伏,语言机智幽默,还略带一些黑色。
比如,第一幕中,学生家长抱怨校园操场太小。
托帕兹:……这个院子在您看来大概小了一点,可事实上,因为我们的校规,院子就显得大了。校长大人注意到,一个奔跑的学生占用的地方要比一个静止不动的学生大得夺,因此,它禁止学生玩任何运动的游戏。于是,院子就显得大了……
参议员明知道扫路车推行起来,清洁工人就会失业,但为了自己能捞钱,他却说这样做是为了把清洁工从原始的、脏兮兮的劳动中解放出来。这论调听起来是多么熟悉啊!!
托帕兹干上腐败生意之后,媒体当然心知肚明,于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媒体代表去威胁托,索价25000,报道可以不发。结果,参议员一分钱也没花就摆平了。
托帕兹得出的结论是--
托帕兹:这份报纸,满口仁义道德,却只要25000法郎。啊,钱,你不知道它的价值。……如果我要一幢新别墅,让报纸吹捧我,或者跟一个女人睡觉,难道我能用请求、忠诚和美德来换取吗?只要把这只保险箱打开,然后说一声:“多少?”
这话骂得真狠!说实在的,作为一个曾经在报社供职过的媒体人,看了这一段,我的脸都火辣辣的。
实际上,用批评报道要挟被批评者,用揭黑新闻来威胁造黑厂商,是目前多数媒体用来拉广告的重要手段!!谁黑啊!其实大家一样黑!!!
托帕兹当老师的时候,教室的墙上写满了格言,什么“金钱不能带来幸福”,“名誉重于金钱”、“贫穷不是罪”等等。刚开始,托还很相信这一套,后来,他终于大彻大悟了!
托的同事说:
“我无法得到这些物质享受,但这些享受都是低级趣味的。”
托帕兹:又是一个让人自慰的玩笑!有钱人对读书人是宽宏大度的:他们给我们留下了学习的乐趣、工作的荣誉、尽职尽责的神圣快感;他们只为自己留下了第二流的乐趣,比如鱼子酱、烤鹌鹑、劳斯莱斯轿车、香槟酒,还有那危险的休闲生活方式。
一记耳光,打在那些鼓吹安贫乐道的道学家的脸上!
同事急忙辩解,说自己很幸福。
托帕兹说:如果你能享受到人类的进步文明,你可能会更幸福1000倍。
托帕兹还说:
你看到过一个女人喜欢贫穷的男人吗?即使在原始社会,女人的目光也停留在身强力壮、分猎物最多的男人身上。
看透世事的巴尼奥尔,让人大呼痛快之余,又感到那么一丝悲凉。
这部戏应该在中国上演,并且大演特演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