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南光,就像其他成千上万个小男孩。在我没有遇到你以前,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但是,如果你遇到了我,驯养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了;我对你来说,相信也是你的世界里的唯一。
——1999年4月21日晚23:55
你的安
在离这很远的地方 有一片海滩
孤独的人他就在海上 撑着船帆
如果你看到他回到海岸 就请你告诉他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莉莉安
——宋冬野《莉莉安》
一封旧信,从你的速写本上撕下来的一张纸,蓝色钢笔写的。
这是四月的下午,南方的海边小镇,雨季来了,雨一直在下。
整理东西,从一只绿色的旧木箱子里翻出来安写给我的旧信。
木棉花还没谢,要等到四月底五月初的时候,它们的花朵才会凋谢。这是安告诉我的,安认识几百种植物,熟知它们的习性,开放和凋落的时节。
但是现在,它们的花瓣也被雨吹落了大半。
多多睡着了,睡的非常香甜。它老了,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我给它铺的那块毯子还是你亲手织的那条,很旧了,颜色都褪掉了,但是应该很柔软很舒服。因为多多永远会卧在那上面睡觉。
我不知道多多跟我,谁更想念你。
被我收起来的照片,你的,我们的,有时会被它翻出来,叼到沙发上或者别处。
撑着那把旧得不能再旧的伞走出家门。这伞是1997年的夏天,安落在我这儿的,我一直用。
走出门,不到十分钟,就是海。一大片安静的海。
有一只废弃了的破船泊在岸边,桅杆折断了,垂在那里。
海很静,雨落在海里。没有风,海很安静。
我仿佛又听见你的声音,安。那么柔和,像雨落在海上一样温柔。但是声音很弱,几乎听不见,和海的声音融在一起,冷淡,疏离,似乎在讲遥远的不相干的故事。
你的声音,它流入我的身体,在十七年后的今天,我还是可以常常在我的身体里听到你的声音。尽管它们有时似乎是默不作声的。
我们曾经多少次在海边交谈,你总是谈到大海的美。
在凌晨的海边,在晴朗的日子里,在大雨倾盆的海边,在下雪的海边,在夜幕低垂星星近在咫尺般的海边。
那三年,我们看了无数次海。多少次真的记不清了,总有上百次。
美丽的海有很多,我曾经想带你看遍全世界的海。不过后来都没机会了。
但是你很满足,安。你说有这一片海就够了,它是属于你的,你希望它一直是安静的,不被打扰的。
你用各种各样的画笔画了很多很多关于这片海的画。炭笔、油画笔、小孩子用的水彩笔。它们都很美,每一张都不一样。有人曾经想高价买这些画,我一张也没有卖。
我不会画画,安。但是我拍照片,给你爱的这片海,每天拍一张。除了极少数旅行在外的日子。我去了世界各地看海,拍了很多照片,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是最爱咱们小屋旁边这片海。
你离开后,我就没有离开这个地方。无论旅行到多远,最终我都要回到这里。
在你最后的那些日子里,你总是让我推着你来海滩,有时候一坐就是半天。
你也喜欢下雨,喜欢雨落在海里,落在空旷的海滩上。喜欢下雨的夜。
安,你走以后,英恩没有劝我离开,她是唯一一个没劝我离开这里的人。
这儿是你的故乡,南方的偏远的小镇。我的故乡在北方,在甘肃,与这里截然不同。
但是后来这里就是我的家,家和故乡是不同的。你在的地方就是我永远的家。
很少人知道我们的故事,没有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英恩偶尔会从北京过来看我,在你的忌日总会买很多的花来看你,那株木棉花她也很喜欢,每次来都惊呼它又长高了不少。
以前她是短发,你记得吗?很漂亮,很干练。但是你走后,她很少再剪过头发,她说你的头发很美,长长的发,她也要留长长的头发,和你一样。
只不过你的头发总有海的气息,她的头发更多的是阳光的味道。
我知道她很想念你,但是每次她来,总是表现得淡然。
只有一次,2006年的时候,她来了,在海边,她哭了,唯一的一次,她说:“南光,我很想念安,很想念她。我总是梦见她,你说她知道吗。”我把她的头放在我的肩膀上,安,我们都想念你,但是我们从来不说。
她说等她老的时候会搬来这里,那时候就有我们两个人陪着你了。
在你短暂的一生里,有两个人爱你,安,你是幸福的。在你走后,我们仍用余生的时间来爱你,想念你。
在故事最开始的时候,你问过我们:最爱什么。
“跟你们一样,大海。”我说一样:大海。英恩说:大海。
除了此地的居民,很少有人来这片海。
而这里的人,他们知道我们的故事,但是他们从不问什么,他们对我很友善,从来没有用奇怪的眼神看过我。也许他们也爱这片海,所以他们理解所有的事,所有。这让我觉得坦然。
世界如此广阔,蔓延无边。不需要更多人知道海边的故事,如果有人离开这个世界,也不需要被更多人铭记或者怀念。
而你,安,大海、英恩和我,我们都会记得你,你的名字叫做安。
文 |读者投稿|作者: 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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