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年一月十三日,父母亲降落在希斯罗机场,我和先生去接他们。此时离我的预产期(二月七日)还有3周左右的时间。一月二十三日,武汉封城。当时我们很庆幸父母亲在新冠在国内爆发前抵达了英国,否则定了英航(英航于一月二十九日暂停了所有往返中国的航班)机票的他们未必能够成行。
那时疫情离英国还很远,我们沉浸在团聚和庆祝中国新年的喜悦中。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备好了外科口罩和N95口罩。我们也时刻关心着国内疫情的发展,问候着国内的亲友。各个旅英老乡群,公众号,商会,科技协会等组织都在积极组织捐款,几乎买空了全球的口罩。听在德国的朋友说,德国在那时就已经开始扣留本来已经谈好的要运往中国的口罩,说要留下以备自用。
英国初期的防控一直做得很好,全部都是输入型病例,且都追查了密切接触者,很长一段时间境内病例都是零。最后一次去医院照B超时,我和先生都戴了口罩,我很礼貌的跟医生解释我们并没有任何症状,戴口罩只是为了彼此的安全,也是对彼此的尊重。当时医生也表示理解,但也加了一句他不认为这场流行病会在英国爆发,当时我们也大体是这么认为的。中间还去过社区医院产检,进门时由于是亚洲面孔,接待员会特意询问一下过去14天内的旅行史,见我们没有去过武汉才放行。
二月初我生产结束后,公司上级写邮件问候我情况时还提到公司各处已经都是关于病毒的宣传和督促大家勤洗手的标语等。
在我生产前,我们带着父母亲游览了附近的植物园和商场,还有著名的旅游城市布莱顿,带他们尝了尝pizza。父母亲适应能力很强,一个星期以后已经可以不需要陪同独立逛超市了,父亲最大的兴趣就是每日步行去周围的几家不同超市比价和买东西,那一段时间,他尝遍了英国的各式面包和几款饼干,搞清楚了各大超市便宜的货品(真是汗颜,我在英国这么久尚且不完全明了)。他们有时还拿着翻译机和路人邻居聊聊天。
国内的疫情如火如荼,英国现世安稳,一片祥和。
(二)
三月上旬,随着意大利疫情的爆发,英国疫情跟着开始了爆发的前奏。三月有春假,很多英国人带着孩子去意大利度假或者滑雪,回到英国后出现了多例确诊病例,首次出现了社区传播病例。事态变得逐渐严重起来。
那时我还没坐完月子,孩子又是英国籍,需要办理英国护照和中国签证才能回中国。那时很担心父母亲,劝说他们先行回国,那时国内的疫情已经趋缓,且中国政府执行力较强,如果真有万一那么医疗资源够用。如果疫情初期不回国,那恐怕只能等到英国疫情趋缓后再回国了,这需要多长时间谁也不知道。考虑到路上感染的风险和在英国的我们一家,父母亲最终决定留在英国,与其互相担心,倒不如守在一起度过难关了。
早在二月中旬,我们就开始了一部分的囤粮计划,准备好了大米和白面等容易保存的食物。疫情有抬头的趋势后,我们又先后从各家超市邮寄了很多罐头和干货,以备不时之需。父亲通过抖音视频发现了英国的野韭菜,经常割一些回来吃,在超市开始哄抢的初期,加上新鲜蔬菜的存放难度,这些野韭菜成了我们饭桌上每日除了洋葱土豆萝卜以外难得的绿色蔬菜。
三月中旬,英国政府提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群体免疫计划。可能因为都是女性的原因,连着几天晚上,我和母亲都很焦虑,睡眠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父亲与先生倒是很快的接受了现实,日子该怎么过便怎么过。三月下旬,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英国政府终于执行了不完全封锁计划,允许每人每天进行一次必要外出,包括购物,锻炼,遛狗或者就医,这让人感到踏实很多。英国政府也出台了财务补贴计划,帮助受疫情影响的无薪休假员工和自雇者等。
住在同一条街上的一个邻居家庭开始了自我封闭,家里是年轻的父母亲和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在邻居群里,男主人说他只是有点咳嗽,并没有其他症状,不一定是新冠,但是保险起见还是自我在家封闭了。目前他们已经隔离结束了,时不时的带着孩子在门前的花园里除除草,那画面美好得仿佛瘟疫根本不存在一样。
比起英国政府的反应过慢,一定程度的不作为,英国人民和民间的行动力还是让人感到欣慰的。很快,若干个志愿者组织被自发的组织起来,帮助那些需要轻症自我隔离的家庭送吃的,送信,甚至可以打电话陪聊天。一个99岁的二战老兵为国民医疗系统发起了募捐,本来只想筹集1000英镑,最后以2500万英镑告终。英国的超市开始了必要物资的限购以保证人人都可以买到,开放了必要时段仅供老人购物。有一家超市更是因为根据我们的购买记录判断出家里有婴儿,特意为我们提供了优先送货权。英国还发起了为国民医疗系统的一线医务人员鼓掌的活动,每周四晚上八点,大家都会站在各自的前门或者阳台上鼓掌。首相入院的那几天,英国人民也用这种方式为他鼓劲。
我们不得不带孩子打疫苗,好在社区医院已经全部关闭,只从后门接待有预约的且必要到场的病人。我们去的两次,孩子只允许一个家长陪同,等候室里面第一次只有我自己,第二次只有我和另外一位女士。其他非必要到场预约全部改成线上咨询或者取消。
餐饮业几乎全部关门了。很多平时只供餐厅的供货商为了消耗库存也开始针对终端消费者,这让我们有机会买到了又便宜又质量好的菜品和米面,也免去了去超市的必要性,避免了更多的感染风险。朋友身边已经有了带薪休假的亲属和患病后治愈的亲属,新闻里的故事,其实本就离每个人都不远。还有朋友取消了本来安排好的旅行计划。大部分的华人朋友都选择留在英国抗疫。
华人社区也开始了自救,很多抗疫微信群被建起来,里面会有义诊的西医和中医大夫。这里面有全新全意帮忙的医生和博主,也有借机高价销售药品,口罩防护服等的商家。
父母亲每日早晨出门遛弯,保持一定的运动量。路上人很少,慨叹空气非常好,母亲的降压药也已经连日减量了。我也经常在孩子睡觉的间隙,或在早晨,或在傍晚,出去溜达,偶尔碰到其他行人,大家都会互相礼貌的笑笑,然后彼此尽可能地保持较远的距离。
除了路上人少了,车少了,世界变得宁静一些,其他的似乎并没有特别不同。英国人淡定的过着他们的小日子,跳绳,擦车,剪草坪,甚至在自家花园里唱KTV都成了疫情期间的消遣方式,keep calm and carry on.。
截至目前,英国疫情还未迎来明显的拐点,但我相信未来可期,因为全人类都在为之努力。
(三)
新冠疫情是全人类之殇,那每一个冰冷的数字背后,是多少家庭的劫后余生,是多少家庭的肝肠寸断,我们无从得知。在全球化的今天,任何一个国家的疫情不除,就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独善其身。人类,早就是命运共同体了。
写这篇文章,并不是为了给祖国唱赞歌,因为赞歌已经够多,也不是为了抨击英国政府的执行力,因为批评也已经足够。
写这篇文章,只是为了真实的记录我所经历的抗疫历史。为了感恩在乱世之下,我们在一个发达国家抗疫,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祖国;为了感恩目前大家都好,一家人在一起;为了感恩孩子没有在英国疫情爆发期间出生;为了感恩先生从二月初休产假开始到后来封锁开始后就一直在家工作,为全家减少了感染的概率;为了感恩我们还有米面和青菜;为了感恩因这场疫情带来的三个半(半个人是在家工作的先生)带娃帮手,父母亲本来现在就已经回国了。
历史灾难面前,你我皆为蝼蚁,只能从独善其身做起。有生之年,惟愿世界和平,国泰民安,人类可以携手迈过这一段艰难时间,多年后的历史课本上,这一时间段的那些人性光辉的故事会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