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父亲已经离开一年,可伤口仍未抚平,一切都会过去慢慢成了谎言。
一年前,安顿好父亲的葬礼,我又回到工作岗位,生活如一滩死水,看不到流动,只是机械的前行,为了生存、弟弟的学费、妈妈的养老金挣扎,生活从未对任何人个别恩待和宽容。
最近经常回想起父亲临走前一个月的片段画面,那求生的欲望和神态从未见过,被胃癌折磨近一年之久,体重锐减,身体已成皮包骨,从鼻子插进肠道的营养管,使他呼吸困难,他已经不能讲话,但眼睛仍在左右环视每一个人,至今我也不知道那其中的含义。
我们都知道,他命不久矣,从一年前医生宣判肿瘤晚期,到去世一个月前宣判准备后事,家里人都没有做好准备。一年中我们苦苦挣扎、四处奔波、散尽家财,只为延长寿命和徒增希望,他也经受着无处被病痛折磨放大的痛苦,那种锥心的痛没人能感同身受,身体一天天虚弱像个瘦老头,冬天他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并被禁止触碰一切冰冷的物体,世界好像与他隔绝了, 再也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任何表情,和这个世界是那么的诀别,那不是真正的生命。
- 在医院的日子里
在医院过日子,那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和忍耐,重度的消毒水味,从最初的排斥到免疫,吃饭如每天和病人量体温一样,成为一种流程,食之无味,只为支持身体的供需。而他的饮食就是那一大袋子又一袋子的各种颜色的营养液,从清晨到夜晚流入他的血液,成为身体唯一的供给。
夜深了,他仍然被疼痛折磨,我们用毛巾为他的身体降温,因为每一次体温测量的升高都预示着生命的垂危。
他身体一侧因长时间躺着肉已溃烂,可他不愿翻身,因为另一侧就是肿瘤的位置,那疼痛可加强百倍。我悄悄走到护士站,请求护士打一针止痛药来减缓他的痛苦,他答应了。
在医院,病房内讨论病情是禁忌,身边的病友换个一个又一个,有的手术,有的化疗后回家,所有人都抱着一丝丝希望寻找生命的救赎。当听到隔壁病房大喊大叫的声音,我感受到生命的无望和内心的撕裂,生命的状态在病魔来袭那一刻被彻底的改变。
- 回家与告别
落叶归根是最后的寄托。他也许感受到自己生命不会再延长,我们从医院回家了,没有营养液维持,每天只有从营养管注入400毫升的牛奶来供给他的生命,每天循环往复,他生命气息慢慢减弱。
在家里的最后那些日子,每一个白天和夜晚都是噩梦,他喘息着,用微弱的声音嚎叫着,向身体的疼痛宣战,可病痛已经侵入全身,在抵抗中他败下阵来,无奈,只有吗啡能减缓他的苦楚,来支撑他残败的生命。
白天我们接待前来看望的人们,夜晚我们轮流看守并为他擦拭身体,每一个夜晚都在等待最后的告别。终于,某一个夜晚,在汗液浸湿了他的头部和身体过后,没有了挣扎,他走了,身体突然间没有了温度。那一刻,妈妈嚎啕大哭,心脏病突犯。我把她送进了医院进行抢救,不想同时失去两个亲人,内心绝望,但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安顿好母亲过后,来处理父亲的后事,从送丧、接待亲属吊念、到安排一切环节、最终下葬,我瞬间感觉自己成长了好多岁,但心也死掉了,当从火葬场回来拿到父亲骨灰那一刻,我崩溃了,嚎啕大哭,将积攒了一年的泪水倾倒而出,活着这件事变得那么难以承受。
- 难以抚平的伤痛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我变得郁郁寡欢,每个夜晚都变得难熬,是那么寒冷,感觉被扼住命运的喉咙,吃饭变得困难,总感觉喉咙处有东西堵住,于是我做胃镜、拍片子,一度怀疑自己的胃也出了毛病。大夫建议我去看看心理医生,说是郁结所致。我没有听从他的建议,我疯狂的买书,从最好的告别到孤独的生命,到焦虑和内心的冲突、自卑与超越,寄希望从文字中找到一点点方法,可仍是没有起作用。
那种如影随形的痛苦怎么也甩不掉,我每天向上帝祷告,求他拿去我内心的痛苦和焦虑,让生活重归平静和美好。在每个痛哭流涕的夜晚都在承受着被命运安排的一切,希望那句一切都会变好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