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她,尽管隔着一座厚厚的碑。
“您为什么当时没和奶奶在一起呢。她这些年神智不清却总是念叨到起你。”她的孙子站在自己的身后询问道。
老陈拄着拐杖的手颤了颤,暗哑的嗓音像是反问又想是问自己“是啊,为什么呢。”
那是1969年的春天,洪亮的哭声响彻孙家的小破房子里,接生婆欢欢喜喜的抱着刚出生还在啼哭的孩子送到孙长福手里。
老陈那时候还是五岁多的小孩子,知道邻居又生了个小妹妹,便激动的跑了过来凑热闹,却不见欢喜的孙家人,一直叫做伯伯的孙长福正皱着眉,一脸不悦的看着还在啼哭的小女孩。
年少的老陈不知道,孙伯伯生气的原因是在那个女儿就是赔钱货的年代,孙大娘却连续生了四个都是女儿。
因为一出生就不受待见,索性连名字都没有,人们只唤她孙四丫。
老陈那天匆匆只看了四丫一眼,便被自家奶奶拽了回来,因为离得近每天都能听到四丫洪亮的啼哭声,小小的心里便一直惦记着什么时候再去看一眼。
“狗娃子,这几天别去触你孙伯伯的霉头,就在家老实呆着。”奶奶没剩几颗牙的嘴巴吚吚哑哑的训着一直不安分的老陈。
“这孙家也是造了孽,几个姑娘都长的如花似玉的,怎么就生不出来个儿子呢。”
老陈和奶奶送完饭回来的路上就听见村头的大娘议论道。
“是啊,可怜新出生的女儿,连妈妈的奶水都没喝上几天就被送人了。”徐大娘一边纳着手上的鞋底子一边附和,满脸的可惜。
一年后,孙家终于添了一个儿子,喜的孙长福把自己过年存的糖果都拿出来给周围的小孩分了,但是老陈幼小的心里一直记着他看到的那个粉嫩嫩的小脸,和当时孙家凝重的眼神,连糖也不愿意接了。
孙长福不知为什么,爽朗一笑“哎呦,狗娃子长大了,知道给弟弟留糖了是吧。”
也懒得和他说,老陈晃晃悠悠的回去自己家里。
孙天赐刚会走路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老陈,经常跑到老陈家里缠着老陈。
对于孙天赐这个名字,奶奶当着老陈的面说了不少次“哎哟,穷人家娃娃怎么能叫那 么富贵的名字,不好养啊不好养。”
老陈看着那个萝卜头一般大的小孩,不禁又想到了四丫,孙家大娘长的漂亮,所以他们家四个孩子都长的特别稀罕,就连孙天赐也是长着一副女相。
孙天赐六岁的时候,非要去洗衣服的姐姐带上自己,孙三丫拗不过他只得叮嘱他不能乱跑,才答应一起去,就是那天孙天赐再也没回来。
三丫也没有回来,只留一筐干净的衣服放在河边。一起洗衣服的人说,孙天赐开始还很乖,后来等三丫洗完衣服才发现他不见了。或许知道孙长福宝贝自己的弟弟,三丫也跑的不知道那里去了。
孙长福和疯了一样在附近的林子找了一个晚上,最后在河的最下流看见已经漂起来的孙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