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海上之盟与辽国灭亡

  就在赵佶君臣醉生梦死的时候，在遥远的金国首都上京会宁府，金帝完颜阿骨打召集群臣商讨目前的战略。

  “朕今兴师伐辽，战果目前是辉煌的。可是列位，辽有幽云十六州啊！那地方简直就是天险，何况我大金兵源有限，一旦战线过长后勤无法保证就是前功尽弃！你们看看该怎么办？”完颜阿骨打感到忧虑，虽然取得了值得骄傲的战绩，但是现在根本就不是骄傲的时候。因为如果后续兵源跟不上、补给跟不上就会出大问题，辽军势必反扑。

  “陛下，臣倒是有那么一计。”都元帅完颜斡离不（完颜昌）右手掌抚于左胸，弯腰行礼。“您遍观天下，难道有比宋国更适合的盟友吗？臣请陛下降诏遣使前往宋国首都汴梁觐见宋国皇帝，说服他出兵伐辽！”

  太子完颜吴乞买听完也表示同意:“斡离不将军说得对！南边的宋帝国兵强马壮且繁荣富庶，是个良好的盟友。何况宋辽之间虽然和好百年，但是幽云十六州一直是宋国皇室的恨事。所以说，最好的诱饵就是幽云十六州！”

  于是金国的高层贵族表决，一致通过联宋灭辽。完颜阿骨打下诏命太常寺卿赍贺礼以“恭贺大宋帝国新君继位”为名前往汴梁洽谈灭辽事宜。

  此时宰相李邦彦被赵佶罢官致仕，新一任的是王黼。王黼曾经在寺庙上香时见到过蔡京的题词，看到蔡京那一串“结衔”，发出了“这才是做官”的感叹，因此官瘾很重，为了功名利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当年宋太宗兵败回国曾经立下祖训:嗣后但凡有收复幽云十六州者，封王！因此王黼非常希望能够开府封疆，做个异姓王。所以他听到金国使臣即将到访的时候下令边军“遇城开城、遇关开关”，命金使“走大路官道从速觐见”。

  金国这位使臣一方面是带着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圣旨前来，另一方面也是考察宋军的真实战斗力。结果令他十分惊讶，因为现在的宋军与其说是军队，倒不如说是一群穿着铠甲的手工业者和免费奴隶罢了。可是皇帝的使命不得不达成，因此也就隐忍不发。

  由于星夜兼程，七天七夜就到了汴梁。金使把沿途的宋军防备情况、兵力部署等全部一一记下，没有一点遗漏。随后便来到丞相府拜见宰相王黼。

  “什么？！联合我们灭辽？”王黼感到不敢相信，他用探询的口气问道:“金国皇帝真是这么想的？”那金国使臣坚定地说:“大金国大皇帝所言确实如此，敝使此次前来，就是为请大宋皇帝出兵攻击辽国而来。另外，一旦事成，大金将与大宋瓜分辽地。幽云十六州尽数归宋统治。”

  王黼听到能收复幽云十六州，瞬间感到升官有望。因此不假思索:“本相明白了，请贵使放心。皇帝那边本相来打招呼，三日之内，你必定可觐见皇帝！”

  次日王黼便具折上奏赵佶，言明原委。赵佶则就温德殿开早朝，把这份奏折摆到了御案上。“王黼所奏之事，诸位以为如何？”赵佶开口直奔主题，问询群臣的意见。

  枢密副使李纲听完皇帝所述，百思不得其解。因为金军伐辽虽然是事实，但是也不到强弩之末的地步。何况辽军虽弱，到底是比宋军要强悍得多。更何况，大宋帝国现在是繁华之下暗藏危机。

  前些日子因为花石纲，南地的方腊扯旗造反！起义军一路南下，宋军望风披靡。而且，凡是落到义军手里的宋政府官员，都会被处以“点天灯”之类的极刑！在北边，因为官逼民反，宋江也是举起义旗开始与宋军作战，并且迫使宋军连连后撤！这一南一北，从众而反者多达数十万甚至数百万之多！

  正因为如此，李纲绝对不愿意节外生枝。而且他也看出了金国“先辽后宋”的野心。因此他立刻站出班列，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出兵伐辽，实在不可！我大宋与辽，百年和好。盟约誓书，皆在内府。当年仁宗皇帝之所以与辽使订立‘檀渊之盟’，就是为了利用辽的广阔空间来为我大宋争取缓冲余地。现在，金军伐辽，是为叛臣。而叛臣在任何时候都应该被镇压的。现在大宋帝国内乱未平，安敢插手别国事务？陛下且请三思！且辽幅员辽阔，不会轻易垮下去！”

  王黼见皇帝有所动摇，当场表示:“李纲奸臣也！太祖、太宗为收复幽云十六州，付出了很大代价。辽军当年是难以撼动的，因此收复无望。臣今见辽处在末日，我军当击之！只要宋金合兵，何愁辽国不灭！且太宗皇帝临崩有言:‘嗣后无论以何手段收复幽云十六州者，封王！’陛下，您如果完成这一太宗皇帝的夙愿，岂非美事？！何况大宋帝国四海承平，怎么可能暗藏危机呢？”

  赵佶根本不管李纲的正直之言，居然就信了王黼。于是他对三衙殿帅太尉高俅道:“高卿，朕今赋予你调兵之权，你可与枢密使童贯一道兴师自南向北讨伐无道的辽国！”然后对侍立在侧的大宦官、枢密使童贯说道:“你即日起整军备战，克日兴师！朕期待着幽云十六州早日插上我大宋旌旗！”

  童贯、高俅应声道:“臣遵旨！请陛下静候捷音！”然后赵佶把金使宣上殿来，对他说:“金国皇帝吊民伐罪，拯救北地这是好的。辽的暴政朕也有所耳闻，朕刚刚下诏对辽开战！你可尽速归国，转告朕之致意:幽云十六州归宋，其余诸城按照战略位置、轻重缓急慢慢瓜分！”

  金国使臣心里暗笑宋帝自大骄傲，宋军已经腐败不堪！而且宋政府似乎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因此根本不敢指望金军能从南方得到什么好处。但是碍于外交场合，他便用女真礼节道:“臣归国后会如实转述大宋皇帝合作之诚意！”

  接着令满朝文武义愤填膺的一幕就出现了:只见赵佶从来龙椅上站起来用手点指北方:“既然是合作，那么大宋与金就各自都要表现出诚意！如果说金国皇帝的诚意是幽云十六州，那么朕的诚意金就是岁币！根据当年的‘澶渊之盟’，大宋帝国每年都得给辽十万两白银及三十万匹绢作为岁币。朕决定辽亡之后，原先该给辽多少岁币就给金国多少！分文不差！”

  “……”群臣顿时鸦雀无声，这么愚蠢的决策简直不知道是如何做出来的。金国那使臣瞠目结舌，他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会砸到自己。

  “臣……”李纲刚想说什么，就被愚蠢的、自大的赵佶制止。金使已经无语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坐在龙椅上威风凛凛的赵佶:“大宋皇帝不会是开玩笑吧？”

  赵佶一摆手:“君无戏言！贵使大可放心。王黼，你是我大宋丞相，位高权重，堪当此任。朕今加你太师，命你以钦差专使大臣全权负责与金国商议订约。金使归国之日就是你出发之时。你可于内库拣选数样珍宝，作为国礼，前往答谢。”

  “谢陛下！臣定当不辱使命！”王黼一想到自己能“开疆拓土”，不禁喜形于色。金使被突然砸来的巨大利益搞得晕晕乎乎的，好半天才说:“敝使归国定全两国和好之至意，请大宋皇帝宽心。”

  随后，赵佶对太傅杨戬道:“卿可派遣心腹之人持朕上谕，星夜兼程。卿务必在王黼出发之后把蔡京召回京师，朕要拜相。毕竟王黼出使时间可不短！”杨戬道:“臣遵旨！”

“那就这么定了，贵使可尽速归国！额……这个事情不能耽误，但是今晚朕于嘉德殿设国宴，为贵使接风洗尘！退朝！”

  随后，从汴梁最好的驿站里，一只雄鹰振翅高飞，向北而去。童贯一到枢密院，就行文宋辽边境各州加紧备战，命令北地宋军加紧动员；高俅到了三衙，聚将白虎堂，传下了对辽开战的军令！

  金国·上京会宁府。

  元帅完颜宗望（金兀术）坐在正堂批答军务，为下一步的对辽作战进行准备。突然空中传来黑鹰的尖啸，便命令卫兵出去看看。不久，卫兵回来，手中捧着一张写满了女真语的宣纸。

宋国君臣昏庸，居然同意了出兵联合伐辽的请求。不仅如此，宋国文恬武嬉，根本没有人在意国家危亡已在旦夕之间。李纲、宗泽等少数直臣看出了我国野心，却幸未被宋帝采纳。不仅如此，宋帝许诺辽亡之后，原先给予辽的岁币一律进贡大金。臣于不久就将启程回国，届时会有宋国丞相王黼随行。切切。

  完颜宗望读毕，狂笑不止。“赵佶小儿如此轻佻，安得不亡！哼，等到收拾了耶律延禧，你的末日就要到了！”然后他命令把这张纸送到都元帅府，请都元帅完颜昌过目。

  完颜昌看完了纸条，连茶都喷了出来。他对亲信将领们说:“宋国暗弱，宜早图之。然而正如李纲所言，辽国正是我们与宋的缓冲区。赵佶竟然不用如此忠直之言！来人，备轿！咱们进宫面圣！”

  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此时已经老了，但是他的精神依旧健硕。在女真统一战争和辽金战争中锤炼出来的杀气让他看上去更加英武。一想到当年父亲完颜劾里鉢大杀四方的英雄豪气，完颜阿骨打依然感到心潮澎湃。他现在是大金帝国的开国皇帝，但是这份荣耀是七代祖先从辽圣宗那时候就开始打，不断积累的。

  每当他阅读那成堆的羊皮卷宗，就会回到曾经的完颜部金戈铁马的岁月中。就在他沉入回忆之中的时候，宫门来报:“都元帅完颜昌有要事觐见。”

  完颜阿骨打宣入，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如此迫切？是前线出事了吗？”完颜昌憋着笑，很艰难地说:“那个……陛下，前线倒是没出事。不过……宋国出事了！这是咱们的使臣刚刚飞鹰传书送回的消息，请陛下御览。”

  内侍把纸条呈上，完颜阿骨打一脸狐疑地阅读起来。毕竟完颜昌是一代名将，而且从来不会如此欢脱，那是个严肃的人。可是当他读完的时候，已经完全能够体会完颜昌似笑非笑的难过了。

  “你回书给他，要他详细考察宋国山川地貌及兵力配置等事务，不可懈怠。还有，要着重看宋军的真实战斗力。”

  “臣遵旨！臣这就去办！陛下，那接下来怎么办？”完颜昌听完完颜阿骨打的话，开口问道。“还能怎么办？！继续对辽进行攻击，咱们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在大都一线撕开一个口子！这个残破的老帝国能抵抗到这个份上已经不容易了，”完颜阿骨打一脸奸笑，这让完颜昌很不舒服，“为表示对辽军长期抵抗的敬意，我们用猛烈的攻势来回应吧。”

  于是在辽国东北大片金军占领区被进一步巩固的情况下，金军诸将兵分五路持续进攻。皇太子完颜吴乞买亲自挂帅直接带领中路主力部队攻击辽国五大首都中最主要的那个燕京。

  金军的攻势辽军根本无法抵挡，死伤惨重。热衷打猎的天祚皇帝耶律延禧再也无法驰骋猎场了，因为金军如狼似虎的攻击完全阻止了他的雅兴。看着官军节节败退，辽国百姓不但没有起来抗金，反而纷纷加入金军攻击辽军。因为辽政府的腐败和苛政已经让辽地百姓失去了信心。

  耶律延禧坐不住了，他派遣使臣来到汴梁请求大宋帝国看在百年和好的份上出兵支援以解燃眉之急。不过，此时的王黼早已随同金使秘密绕过辽金前线，渡过渤海同金国的谈判特使签订了“海上之盟”。

  不明真相的辽国使臣来到汴梁跪在赵佶的脚下哀求:“臣请大宋帝国大皇帝俯准出兵，救我危难！唇亡齿寒哪！”赵佶漫不经心地问道:“要朕救你可以，你事成之后有什么好处么？”

  辽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带着哭腔道:“幽……幽云……十六州……”没等辽使说完，赵佶开口道:“晚了。你早干什么去了？朕已经答应金国伐你！去吧！”

  于是失望的辽使回到燕京上复耶律延禧，耶律延禧更是怒不可遏:“当年宋神宗的盟约被吃了吗？金国那是虎狼之国，一旦灭我看你还有几天的好日子！贼娘的……”

  不久在宣和二年四月，宋军尽起十五万大军，童贯亲自挂帅自南向北杀来。南北夹击之下，宋军节节得胜，辽军溃退得更加厉害。

  但是在幽州，辽军进行了最为激烈的抵抗！十五万宋军被打得丢盔弃甲，死伤狼藉。童贯连续三次攻城皆不能胜，于是就只好委曲求全去见金国太子完颜吴乞买了。

  完颜吴乞买一身金盔金甲，大马金刀地坐在 帅案之后看着面前这个顶盔掼甲的太监。他上下打量着，感觉此人没啥特别的啊？

  “喂，你来找孤有啥事吗？孤忙着呢！”完颜吴乞买的傲慢让童贯很不爽，但是童贯不得不求人家。“大宋皇帝有好生之德，为幽州上下计，命咱家把幽云十六州的攻击权交给太子殿下。”

  完颜吴乞买知道，这个太监分明是因为宋军疲软，根本啃不下来幽州这块硬骨头！因此，完颜吴乞买也就顺水推舟，接受了。

  于是金军点起兵马，来攻幽州。幽州守将没等金军准备完毕就开城投降了。此后的其余十五个州也是如此，不交战就投降了。宋金联军打进燕京，却没有找到耶律延禧的踪迹。完颜宗翰下令纵火焚烧辽宫！

  辽天祚帝耶律延禧在御前卫队的保护下杀出重围，流浪草原。可是轻佻的赵佶却要招安耶律延禧，“你若南来，朕以皇兄之礼待之”。

  这份招安敕书被金军在俘虏耶律延禧时找到，于是金使前往汴梁兴师问罪！蔡京打着哈哈把金使送走继续醉生梦死。

  辽地汉人叛逃到宋境，却被大宋官军杀无赦！因为金使来兴师问罪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在海上之盟中明确规定了双方不得招降纳叛！

  辽地这些汉族终于对宋政府绝望了。他们纷纷加入金军，甚至有的甘愿利用自己汉族的身份潜入大宋帝国境内作为间谍进行潜伏、破坏和暗杀活动。他们用实际行动向自己心理上的祖国开战！

  真正的暴风雨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