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母亲
这两周气温渐变,母亲打来电话叮嘱我加衣保暖,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和王叔通过视频聊天。以前隔着屏幕,全是客气又不失礼貌的问候,手机另一端,只是一个未谋面的家人,一位陌生的继父。
去年得知母亲已经再嫁的消息,我满心全是被再一次抛弃的怨愤,打从心底里抗拒这种一次次变成外人的恐惧感,暑假前往北京,分别多年再次重逢竟也在争吵不断。不知去往何处,搭上了颠簸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还是回了咸宁,这里不是家,却暂时的给我容身之地。
再之后,没有人主动去提及这件事,愤怒散尽,就只能冷静下来理性思考。年轻的我太过偏激,也太过自私。
王叔喝了点酒,一个劲的喊我闺女,“你妈有我照顾,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啊,放假了就来北京吧,房间早就给你腾出来了,你妈喜欢热闹,你以后可要离我们近点,你妈今天又叫了朋友来家里聚餐,我还在收拾碗筷呢。”
我说王叔,谢谢您照顾我妈,谢谢您对我的关心,我会好好学习的。
“照顾你妈是应该的,她工作辛苦,你也不在身边,我可喜欢你妈了……”“闺女还小,你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呀,去洗碗啊,快点去……”
视频里的妈妈,话语不停在埋怨却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也笑起来,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是第一次听别人描述我的妈妈,爱热闹爱聚会,有人帮忙做家务,真好。
王叔相貌平平,声音却是北京中年男人洪厚的嗓音,听着让人安心,我记忆里每日以泪洗面的母亲,好像找不到了。
关于父亲
我前十九年的人生里,守过两次急救室的门,里面的人,两次都是父亲。第一次已不值得追忆,第二次却就在今年暑假。
我谈好了暑期带课的工作后,接到父亲的电话,问我能不能回去厂里帮忙。我一时语塞,在此之前我并不熟悉父亲的厂,以前继母处处防备,高考后又鲜少回家。而我心里清楚的是,婚姻失败生意亏损都咬牙挺过的父亲,一定是不得不停下来治疗才会打电话给我。这样一个懂事而又不孝的女儿。
二十多个小时的车程,父亲的合伙人看着我青涩的模样,纷纷提出撤资。两个月,空荡的厂里只剩下我和弟弟,披星戴月的日子,记不清累的过头就坐在墙角睡着了多少次,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脑海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再也不要管了,这与我没有一丝一毫牵扯的人与事。在回收利益之前,我办理好助学贷款,回了学校。
仍旧是上课兼职,每天累的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不一样的是,父亲开始隔三差五打钱给我,微信里不知何时学会了许多年轻人喜欢玩的表情包,偶尔发给我。
前一段时间恶作剧制作了结婚证的图片发给父亲,抱着手机等了许久,却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
幸亏户口本还在我的手里,怎么舍得你这么早就被别人领走呢,巴不得你读一辈子书。
突然间就眼泪止不住,视频电话打过去,四十多岁的父亲就看得见白头发了,他对着我笑,眼角边全是皱纹,是岁月的痕迹,或许,也是为我操碎的心。
十九年的生活并不安稳,却教会了我太多太多,我时常羡慕别的女孩子无忧无虑,而大多数时候,我却可以毫无畏惧的站在风雨之中等阳光。走过的弯路哭过的夜晚并不全是灰色,回过头来,我已经开始学会原谅和感激,明天是感恩节,也是我二十岁的生日,生命何其漫长,我们每一次经历都是成长,那就在我长大成人之前,再拥抱往事一次,轻轻的抱住过去的自己,要接着努力,岁月总不会辜负自己。
谢谢给予我生命的父母,谢谢不用理由就偏袒我的爷爷奶奶,谢谢一直陪着我的朋友,谢谢在人潮汹涌中与我撞了满怀的陈先生,谢谢曾以礼相待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