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西湖
夜幕，因风而动
向西延伸。起初很柔软
接着，一阵紧似一阵。
同时被吹动的
有水袖，有雷声
眼神，止于鼓面
只是江山的一种装扮
雨滴依然古老，像唱词
不紧不慢。一点一点
落下来
落在宫殿上，落在断桥上
青衣人，怀抱油布伞
自舞台西边入场
跌跌撞撞
潦草地收拾一场残局
像许仙
像你我的前世
杭州西湖
2017.8.24
莲子
啊，莲子
啊，莲子
农妇在西湖边叫卖
她的声音
像极了水面，柔软，古老
很快被雷声粉碎
下雨了。篮子里的莲在睡
她的女儿在睡
杭州西湖
2017.8.26
断桥
对西湖来说
塔是道具，桥是道具
坏了，可以修
传说中的蛇
伤感，稀世，易碎
似瓷。年轻的念经人
不谙世事
一走神，敲碎了另一片瓷
一棵古树
身体微微前倾
像那个念经人
放下木鱼，脱下袈裟
正用湖水，一遍一遍擦洗
台词和伪证
断桥上，不见
残雪。它们正落在心里
或是飘在
桥的另一头
一千位工匠
修补桥面
其中一位
端详着青砖
不急于砌上去
他喜欢青色
他喜欢断裂
杭州西湖
2017.8.27
再读西湖
离开西湖
离开故事的现场
雷声。乌云。闪电
故事，还在纠缠
紧握油布伞
紧握湖面
我深知，一个人
并未走远
上海外滩
2017.8.28
夜访南社诗人
听涛轩，诗人的故居
深邃，虚幻
静止在西塘
白墙，黑瓦，红鱼
依次浮现。夜风，经行天井
穿过阁楼，穿过听涛轩
诗人，坐在南社
坐在我的对面
内心澎湃。我什么也听不见
在江南，在听涛轩
在巨大的留白里
我正在被铜铸，缓慢而持续
苏州姑苏城
2017.8.29
寒山寺
月光，沉入江底
冷，浮上来
深入姑苏
深入骨髓
黑夜泊在寺前
乌鸦拓于石上
唯有那声啼，在残缺中
继续飞翔
诗碑上
不是一个人的愁
所有人的愁
都被做了
隐喻
寺门洞开，将军们
从天而降
他们俯视脚下，怒气冲冲
但很快，又恢复了神仙的尊严
置身度外，一言不发
寒山寺后院
小鱼在水边停留
来来去去
去去来来
起初只有一条
后来越来越多
它们急于上岸，急于洗去
身上的红尘
苏州姑苏城
2017.8.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