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文从傍晚至戌夜,当我不知第几次抬起头时,面前的窗户已是异常明亮,歪歪斜斜的影子也越过窗沿爬上窗心。屋外的蛐蛐急促促地叫着,我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明朗的夜扑面而来,宛如一阵清风冲进自己蒙倦的脑子里,一时间仿佛神游太虚,目眩神迷。院子里铺满着亮堂的月光,一条条斑驳的树影在其中摆动着,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边的东墙外,有两棵大杨树,此刻圆滚滚的月亮正乖乖地站在墙头,像是等了许久,等一个看她的人。又像是爬累了,终于遇到一个不太高的墙头,好好歇息歇息。月亮也是会害羞的。你看她的时候,她总不太好意思,像淑女一样一步一步地行着,有时候还会招来几片薄云,遮一下面容。当你忙去其他事的时候,她便会放下自己的温柔淑女模样,像骑了马的女侠一般,再抬头寻她时,她早已经越了半个夜空。
月亮是会害羞的,尽管如此,我还是一直看着她,看着她姗姗移上树梢。两棵杨树的树枝凌乱地相互触碰着,左边的那棵树稍低一些,这棵树有一处侧枝很奇特,是半弯着朝右下方生长的。此时月亮已升到这条侧枝下,我向后退了几步,月亮恰好到了侧枝的枝头。树后是靛黑色的夜幕,剪影一般的树枝下挂着一只月亮,像是刚长出来的天地灵物。
村子南边有一只犬,开始在有节奏的低沉地吠着,声音像是隔了五户人家那么远,也许是六户。我抬头看着树,一直看向最高处,看着它默默地朝天,朝月亮的天伸触着。终有一天,它会被砍倒,倒下的那一刻,月亮再也找不到它了,广寒宫前的桂树,也会默默衰败一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