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去吗?”手机上是赵子的微信。
“去啊,当然去。”我回给他,又加了一句,“九点车站等我。”
我起床,扎了个丸子头,穿了那件赶时髦买的军绿色长款羽绒服,又捂了条围巾,蹬了双运动鞋,走之前狗腿地跟姐姐报了个备。
北方太冷了,我把半个脸缩在围巾里依旧很冷,匆匆找了家花店配了束花,老板娘还很贴心的多给了我两把白色的满天星,我笑着道了声谢谢,出门却觉得拿白花看病人似乎不太好。
愣神的时候,赵子已经来了,他隔着老远喊我:“水希--”我歪了歪头,站在站牌下等他。
“啊嚏。”我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赵子看着我,笑笑说:“感冒还没好?”
“一定是我姐在说我。”我揉了揉鼻子说,“我翘了上午的课。”
赵子笑着指责我:“你说说你啊,就20天假期也要来补课,要不要这么用功。”
“谁让我流感耽误了几天课呢?差点没被数学老师怼死,你这个数学课代表又不是不知道她。”我抱怨了两句。
公交车来了,我跟赵子上了车。
或许因为去医院的车的原因,车上人很多,我跟赵子被挤来挤去,一手抱着花,我一只手又根本站不稳,车一刹车就险些飞出去。
“我们去看阿尔法,他应该很高兴吧。”我兴致勃勃地说。
“肯定的。”赵子回答我。
“一起得了流感,谁想到他就住院了。”我感叹一句。
“他免疫力差呗。”
“从考试前一直到现在,一个多星期了吧。”
“是啊,不用考试,真好。”
我们最终又在医院门口的超市买了一大包零食,赵子提着零食,我抱着花,我们以这种诡异的造型进了医院住院大楼。
赵子带着我找到了病房,推开门进去,阿尔法半躺着,在玩手机。
我笑了,进门便说:“阿尔法,玩什么呢?”
阿尔法放下手机,一脸震惊看着我们。
“一一,这是你同学?”床边坐着个中年妇女。
“阿姨好,我是张水希,王一阳的同学。”我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赵子也跟着说:“阿姨,您叫我赵子就好了。”
她看看我们又看看阿尔法,笑着说:“我去打壶水,你们聊,床头有水果,不要客气。”
“谢谢阿姨。”我跟赵子几乎同时出声。
“怎么样,好点儿了没?”赵子首先开口,“你是不知道我们期末被折腾的多惨,数卷子数的我都烦!”
“我也很惨好吗,天天呆在这里,烦死了。”阿尔法抱怨着。又看向我手里的花,“送我的吗?”
我笑了,说:“谁说送你的,我买着玩儿的。”说着顺势把花往背后藏。
阿尔法也笑了,说:“分明就是买给我的,还有零食,对不对?”他去抢赵子手里的袋子,两人闹作一团。
最终赵子让了他,阿尔法开开心心地挑着一大包零食。
“阿尔法,你妈妈好温柔啊。”我说。
“我妈妈是上海人,所以很温柔啊。”阿尔法说,“所以我要娶个温柔的南方妹子。”
这话他认识我第一个月就说过了。
“咦~~你还想挺多。”赵子从里面抓出一袋膨化打开吃。
我把花放在床头柜。阿尔法不解地看我,“干嘛买花呢?”
“给你买什么就要什么,还挑三拣四的。”我回他。
“可北方人除了结婚情人节谁买花啊?”
“我觉得你妈妈和妹妹会喜欢啊。”我说,“你妹妹还是小姑娘,肯定喜欢。”
“哦。”他说,“可惜我妹妹不在。”
赵子笑的奸诈,说:“你这次宿舍里的东西是我一手收拾的,书桌里的东西是水希一手收拾的,不请我俩吃个饭?”说着他手拍着阿尔法肩膀。
“过完年你们去我家,请你们大吃一顿!”阿尔法说。
“好啊,很好奇你长得这么混血风,你妹妹是不是混血小美女。”
“我只是鼻子高了点儿,好吗?”他澄清,“到时候给我妹妹带礼物。”
“阿尔法,看不出来,你竟然想的是礼物啊。”赵子装作一脸震惊看着他。
短短又聊了几句,他妈妈回来了。
“要快点好起来啊。”赵子伸出拳头,两人默契地碰了碰。
“阿姨我们走了啊。”我跟阿尔法的妈妈告别。
赵子跟我进了电梯。
“你说你,当着阿尔法妈妈的面也叫他阿尔法。”
“我叫顺嘴了嘛。”我说,“他长得真的有点像那个代言皮皮狗的阿尔法对不对。”
“你最开始给人家起这个外号是因为他讲题的时候说阿尔法角的奇怪发音好吗?”赵子无情地揭穿了我。
“他们山区人这个发音就是很奇怪嘛。”
我从梦中惊醒,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放炮声。
妈妈推门进来,我看着她,说:“好奇怪,我梦见阿尔法没了。”
她表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意识到什么,打开划开手机,看到待办事件,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下雪天穿一身黑真的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上次穿这件黑色羽绒服的时候阿尔法还说这衣服感觉好小。
大概是小了吧,可又没别的可穿。
我又去花店捧了束花,只不过这次是一整束白色漫天星。
我默默地上了公交,坐在靠窗的位置。
看了一路雪,都快雪盲了啊。
公交开进山区,在一个小村口停了。
我下了车,看见了赵子,班长,和很多同学。
没有人说话,只有副班长看见我抱了抱我。
突然好像忘了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只是茫然跟着班长走。
似乎真正看到那张黑白照片时我才意识到了什么。
阿尔法的妈妈看到我们,也没说什么,大家一个个上去安慰了几句,我却眼神飘向屋内。
那张黑白的照片和长长方方的东西。
班长和女生们在安慰阿尔法的妈妈,男生们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
那个长长方方的东西好大,看起来躺在里面很舒服的样子,忽然我也很想躺进去试试。
可阿尔法躺在里面。
我走近那东西,透过那玻璃看到阿尔法的脸,就像平时他课间睡着时一样,我甚至下意识想去捏他的脸把他叫醒。
手碰到玻璃时才意识到什么。
赵子怔怔地看着我,有男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摸着那个长方东西的我。
赵子大步走过来,说:“水希,你看什么呢?”他笑的有些勉强。
“没什么。”我摇摇头,笑着看他,“他总在我课间睡觉的时候用各种方法把我弄醒。”
赵子静静地看着我,没说话。
“我也好想把他弄醒呢。”
我走出了屋子,走出了院子,赵子也急忙跟上来。
迎面看到班主任走来,一身黑,长发少见的绾成了发髻。
“老师。”我叫住她,从捧着的一大束满天星底下抽出一支红玫瑰。
班主任惊讶地看着我,说不出话。
“阿尔法元旦的时候让我给他捎一支红玫瑰,说晚会的时候送给你,可是我忘了啊。”
我把花递给她,说:“现在给你吧,老师。”
班主任眼睛红红的,蓄满了泪水,又不知道说什么,进院子去了。
“水希。”赵子叫我。
“他走了呢,没人在我睡觉的时候叫醒我了,没人在打饭的时候堵我了,也没人找我要大白兔吃了。”我说,“你说那么多人流感,为什么只有他走了呢。”
泪水终于滑落脸颊,赵子看我的表情却像得到了解脱。
我忽然好想像《情书》里的博子对着远处白茫茫的山大喊。
不过我没有,大概因为我确实没那么喜欢他。
赵子终于开了口,说:“大概老天比较喜欢他 吧。”
可我依旧蹲在雪地里哭的不能自已。
许久之后班长来寻我们,赵子和班长一起搀起我,双腿因为蹲的时间太久而麻木,站起来时因血液重新流过而微微刺痛。
赵子从那捧被我压的不成样子的满天星里折下一支,插在我头上,说:“水希,漂漂亮亮地见阿尔法最后一面吧。”
我把那捧花放在那个长方东西前时,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
他每次打饭遇到我总会在餐厅狭窄的过道故意堵我。
他每次见到我都会从一边拍我然后迅速闪到另一边看我傻傻地上当。
他喜欢吃大白兔经常找我讨要。
大概你是上天的天使,所以不是我们可得。
再见,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