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创,作者好个散仙。
(一)
在我的人生旅程中,有过很多经历,其实有很多经历,都很平常,我觉得就是普普通通应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以前说过多次,自幼身体不好,家里为了我能长大,给我找了个道家师父。印象中,他是个普通的老头,每天逼着我读书,写作业,天不亮就起床,站桩,扎马,行气,导引,坐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问他练气什么时候是头,他有点不耐烦:到了就知道了。我问他练习画符有啥用?他更不高兴地说,到时候就知道了。偶尔村里有说书的来,说书人嘴里的平步青云,蹿房越脊的夜行术,让人心驰神往,回来问他会不会,老头有些暴怒:汝欲为贼乎?我虽然有些郁闷,却不敢瞧不起他,因为我知道,有天半夜,一只发春的猫,在院子里的大枣树上,像小孩儿一样撕心裂肺的叫春,吵得我无法入睡,尤其半夜时分,那叫声还有些凄惨,吓得我心惊胆战。老头也很生气,推开窗户,身体像只燕子一样,悄无声息飞了出去。在半圆的月光之下,就像灵动的蝙蝠。树上的猫儿一见非常惊慌,惨叫一声,纵身下树,上了屋顶。老头转身也跟着上房,几经周折,一只大狸猫被他抱在怀里,用手在猫鼻子头上一点,猫不吭声了。老头轻轻回屋,把猫往我枕头边一丢,自己睡去了。
一夜的时间,我感觉很像做梦,听着猫儿的呼噜声,渐渐睡去。早晨被老头逼着到院子里活动胳膊腿,扎马练功时,脑子里还是半夜所见的情形。跟头把式做完一天的功课,吃完早饭,准备背着书包去上学,偶尔到里屋,看到凌乱的被子上,卧着一只肥胖的大狸猫,心中才恍然,哦,原来是真的。很多的技艺,并不是专门学习的。都是平时的玩耍。抽屉里的小猫小狗,电影上看到的狮子老虎,孙猴子等,都能在刻刀下活灵活现。但是无论再怎么雕刻,一眼看去,就知道是木头的。老头经常跟我讲画龙点睛,我自己也注意到,我手下的雕件,虽然活灵活现,却目光呆板。说白了,无神。问老头怎么办,老头总是说多雕多刻,玩多了自然有了。日常功课中的阵法,符法也是如此。我按照他教授的方法,严格遵循古法布阵,弄几个碗按照他的方法去摆放,不管用就是不管用,我画符的时候,焚香沐浴,静坐平心,请神起坛,咒笔,虔心。最后画成一张符箓,只能是徒具其表,不见得有什么用,只能说跟书本上的很像。甚至有时候就像模子刻的。但是,我亲眼见过老头画符,前期的工作一概不用,伸手抄起笔来,在符上随意挥洒,一气呵成,动作间,神态肃穆,符间分明有灵光闪现,完成后随手一丢,这张符咒完成。等朱砂干了,随意折叠,拿出去就能换我们一个月吃喝。往往这时候,我都趁机凑过来,问他什么时候教我。他很不耐烦,我不是天天教你吗?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多多练习,熟能生巧。一般这时候,我都是撇撇嘴,认为他太保守,不教真东西。
我的祖父当过支书,早年做过地下党,掩护身份是一贯道的一个坛主,会降神,会扶鸾,据说当年附体的是关公。在当地很有名气。后来我师父说,扶鸾附体都是道门小术,仙业无成求其次。损耗身体元气,非正道,然后,我祖父听劝,就此收手了。他小时候跟着运河跑船的人去了上海滩,曾经跟威名远播的金针黄石屏学徒。大方脉,小方脉,针灸按摩,祝由书禁样样精通。名为学徒,其实也算是登堂入室弟子。过去拜师是件很隆重的事情,不光要准备很多礼物,还要请有威望的名宿作见证,还要请同行等等,仪式非常复杂。黄石屏先生的技艺高超,当时求师的人非常多。建国后,有一部电影《神针》就是专门讲他的。我从小身体不好,就跟着他一边喝中药,一边学医。我是背诵汤头歌,十八反十九畏,灵枢素问出身的,传统的中医不同于现在的中医学院,识药,采药,辨药,炮制必须亲力亲为。洋洋数万种草药的产地,背阴向阳,药性,归哪个经,能对什么症,如何辩证,如何下药,都要经过系统的训练。同时传统的药学,也要练功。培养身体的敏感度。一个患者来到跟前,凭借自己的体感和心灵感应就知道对方什么情况,这种是医家最高境界,谓之神。患者当前,凭借察言观色,身体的光环与气味,还有自己的深厚经验,就能判断对方的情况,谓之圣。通过语言的问讯,谓之巧,还有号脉的方法,寸关尺的一些积累,谓之工。也就是说,前两种可谓神圣,后两种就是积累和技术。东方的技艺与技巧方法方式,不同于西方,除了熟能生巧,浑厚的经验积累,还需要感觉。
(二)
后来我去了西藏,因为藏语拉萨语系有卷舌音,我舌头有些硬,学不会,经常挨教授藏语言的老人打。那个老人以前曾经是专门教授知识的土官,后来就一直在寺院教授藏文。因为当时的气候,有高反,我体质又差,经常请假。长此以往不是回事,我就经常去郊外寻找一些草药,回来熬制。来自上师那边的经教,主要是五部大论的闻思方面,按照他的说法,先学经论,考上格西,才有资格进入密宗院修行。不过,平时的大小五明,包括范围很广,其中因为我会中医,身体不好需要用药,上师跟藏医院打了招呼,可以随意去药房捡药,学习。少年有速写和工笔基础,可以去工巧明学画唐卡等。中医药与藏药相通,学习起来举一反三,藏医老师非常高兴。除了系统的学习之外,我还提前接触到了藏医神秘的修行系统,药师八佛与气脉明点的修法。随着修行的加深,对于陌生的经络,气脉明点的修法,很难理解。静坐调息与道家并无差别,凝思精滤,观修冥想略有差异。我因为体会过道家的入静,对于佛家所讲的入定,却进入很难。
画唐卡的老师找到我的上师,说我感觉很好。我却不以为然,我觉得,老师笔下的唐卡,衣带璎珞。服饰褶皱,活灵活现,而我画出来却很呆板。唐卡老师在指导的时候,一味拒绝我的模仿,却在基础上要求极其严格。一个平常的枣核线,最多每天绘制11个小时。按他的说法,熟能生巧。基础差不多了,开始试着画小幅的杂卡,我也想画出心中的样子,画久了还是会流于模仿。因为老师画的唐卡,开脸很圆满,尤其是眼神,无论我站在任何地方,只要一看唐卡中的人物,我发现他们的眼神都是随着我不停运动,一直在盯着我看。就这样,每一种东西,都接触一些,最终一事无成。有一天老上师把我叫到跟前,叹了口气,从房间里拿出一副古旧的唐卡,是一尊二臂玛哈嘎拉,丢给我说,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做其它了,专心学画唐卡吧。因为我的几项考试都不合格,也就唐卡,还多少有点成色。我把唐卡挂在我的房间里,呆呆看了一天,一直看到凶恶的玛哈嘎拉变得很卡通,很萌的样子。恍惚间,他的眼睛活灵活现,我很好奇,眼神紧紧盯住它。刹那间,仿佛通过一个金色的管子,我进去了。
在护法像的身体里面,我感觉无数的金色线条包裹着我,我好奇的打量周围的线条,这些线条仿佛有一定的规律,呈现几何状态的存在,随着我的呼吸,那些线条也在一收一缩。仿佛它们也在呼吸,我心念一动,记起老上师教授的修行方法,让这些线条收入我身体中,刹那间,线条真的融合进去,我身体的形象也随之大变,变得与唐卡中二臂玛哈嘎拉的形象相等。正当我心中默诵玛哈嘎拉心咒的时候,忽觉站立在一个巨大的坛城中,周围有无数眷属围绕,诸佛菩萨呈现寂静相,愤怒像,林立周围。脚下的坛城像一个巨大的,布满线条的能量场,线条闪烁着七彩的光芒,那些七彩光线远远伸出,无边无际。我的思维沿着这些线条伸展出去,线条的尽头是一户人家,有个老人在默默打坐祈祷,他的语言虽然我听不清楚,却知道他是在祈祷玛哈嘎拉,听闻到他的祈祷,能量场的中心瞬间有一团能量沿着光线直接注入老人的心间,刹那间,原本面容晦暗的老人,骤然焕发光彩。我又顺着另一条光线伸展开来,另一条光线的尽头是一个年轻人,他在苦思冥想,似乎一个问题难住了他。冥想的同时,他在不断祈祷二臂玛哈嘎拉,刹那间,坛城中心的能量场,分出一团能量,沿着光线注入年轻人的心中,刹那间,年轻人念头通达,豁然开朗。年轻人的喜悦传入我的心中,我也感觉非常的开心。
(三)
当我沿着一条较粗的光线伸展开来,我发现能量的尽头,居然是教我工巧明的老师,他在绘制一幅巨幅唐卡,同时他还在雕刻一枚青海玉的雕刻件。当他为巨幅唐卡的佛像开脸,点睛时,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难事。然后又见他拿起刻刀,在玉石上刻画了几下,随手丢弃一边,感觉不对。这时候,我听到他在祈祷,刹那间,坛城的中心有一团能量注入他的心间,他的精神一震,拿起画笔随手为之。佛像的开脸,点睛,瞬间完成,接着又拿起青海玉和刻刀,随手几下,作品完成。老人放下手中的一切,对着墙上一幅二臂玛哈嘎拉的唐卡进行礼拜,一边磕头,一边念诵着二臂玛哈嘎拉的祈祷文和心咒。随着他的念诵越来越快,坛城的中心输送的能量也越来越多,分别注入唐卡与雕刻件里。唐卡整体被激活,仿佛诸佛出世的场面,佛陀说法,天空中有飞天散花,草地上有仙鹤,白象游走,菩提树下有菩萨讲经,无数的信徒罗汉在周围聆听。台子上的那个玉石雕件也是如此,看得出那是一只藏獒,随着能量的不断注入,开始这只藏獒摇摇尾巴,眨眨眼睛,随后翻身爬起,真的像狗宝宝一样,乱跑乱跳,乱咬东西,一阵微风吹过,雕刻件的整体,分明毛发在动。这一切看得我目瞪口呆。当这一切结束的时候,我沿着另外一条光线伸展开来,光线的尽头却是在藏医院,我看到我的藏医老师,有条不紊的在给病人号脉,拿药,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疾病,随手按在患者的头上,或者随手往患者的一些部位敲击点按。手指到处,患者全身布满各种线条和光点,猛然一亮,顿时一团黑色,灰色,褐色或者鲜红色的雾气升起,消散在空中,患者精神大振,随之痊愈。患者跪拜感谢他的时候,他摆摆手,指了指佛堂中心的位置,让患者去感谢诸佛菩萨。虚空中的我分明看到,老师在给患者治疗的时候,嘴里不停的在念心咒,随手为之的手指,带有坛城能量的。
我心中恍然,原来这副二臂玛哈嘎拉唐卡,这么牛逼?这时候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你所进入的不仅仅是玛哈嘎拉的坛城,你进入的是整个宇宙的坛城,它与诸佛菩萨的坛城是相通的,无内无外,相辅相成。听到这里,我骤然清醒,心中也明白,什么叫心法?这就是心法。不教而教,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这是我回到汉地后,很多东西才慢慢领悟到的,当时年轻,少年轻狂。这些年看病,画唐卡,雕刻非常用心,非常专注。我平时嬉皮笑脸,但在讲解很多问题的时候很严肃。做东西时,务求完美,手下的刻刀丝毫不能错,必须精神专注。雕刻灵宠,后期的开光,点睛,点灵,赋予生命能量,赋予灵性的同时,我心中会自然浮现出二臂玛哈嘎拉的样子,口中默念心咒,感应自身身处宇宙坛城之内,中心爆发出强烈的能量,沿着伸展而出的某些七彩线路,注入灵宠内。看到那些灵宠活灵活现,欢呼雀跃时,内心非常的安慰,偶尔出现一只残疾,心中也很难过。这些就像小宝宝一样。绘制唐卡的时候,每次都是聚精会神,佛像的主体,尺寸,都是严格按照造像度量经,丝毫不差。开脸,点睛,都是严格老师教授的规程,佛像的眼睛,都是一笔带过,从无回笔。所以每一幅唐卡,都非常壮观大气,尤其是点睛后,目光和蔼可亲,慈祥慈悲。所用材质全为矿物原料和真金宝石。不敢偷工减料!对待一切前来求医的患者,都要尽心尽力,宾至如归。医者眼中无贵贱,一切男性皆为我父,一切女性皆为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