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卉
“如果你想跟树讲话,就化成阵风;如果你想跟木材说话,得化成火;如果你想跟灰烬讲话,得化成水。”
这是一本70后台湾作家写的长篇小说,作者甘耀明把邦查女孩的故事安放在70年代的台湾“摩里沙卡”——一个涵盖六十八座山、四千多万棵树的伐木林场中,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林之中,铺展开了一场质朴纯真、温柔细腻的岛屿之旅。
读《邦查女孩》的时候总感觉内心被柔软地拂过,作者的言语把我带进了一片广袤的大地,看飞鸟往森林疾飞而去,看云岚夹在山谷,看光斑滑落树壁。
这本书豆瓣评分9.0,被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评价“如此文笔可惊天”。
作者细腻诗意的遣词描绘和充满人生哲学的对话思考,是值得反复咀嚼,读完之后常常回味,意蕴回甘的。
《邦查女孩》像是一幅展开了的“山水人间”的画卷,等着你走进去。
“走了多久?”“一个太阳,一个月亮,一条河,六座山。”
阿美族女孩古阿霞,是一个“除了美貌,上帝什么都给了,包括数不清的苦难”的十八岁女孩。她经历了一个并不美好的童年,在花莲市一个饭馆帮厨了5年后,她终于下定决心逃离这样的生活。这时,她遇到了一个患有自闭症、只跟树说话的青年帕吉鲁,她义无反顾地跟着帕吉鲁离开了花莲。
从不与人讲话的帕吉鲁,开始对古阿霞打开心扉,并且决定带古阿霞回家。
古阿霞不去想帕吉鲁会带她去哪里,她觉得“管他是方是圆的,那一定是有阳光的地方。”
在坐了像“棺材”一样的流笼——借着钢缆通过山谷的工具后,她来到了海拔1500公尺的菊港山庄,也就是帕吉鲁的家。
帕吉鲁不愿意坐流笼,而是从山下走着上山。
古阿霞问他:“走了多久?”
“一个太阳,一个月亮,一条河,六座山。”像是一首浓缩的诗句。
于是,在这片广袤的森林中,古阿霞的故事也就此开启。
“当你学会倾听,你可以了解一颗石头、一朵云或一座山的想法。”
一位老祖母对古阿霞说:
“倾听是一种学问,你可以用耳朵听,用眼睛观察,最后用心理解。最后你会发现,无论动作、眼神或背影都是一种言语。当你学会倾听,你可以了解一颗石头、一朵云或一座山的想法。”
古阿霞好像天生就是一个善于倾听的人,听那些说出口的、未说出口的话。
她能了解帕吉鲁只言片语背后的意思,成为唯一一个可以和帕吉鲁无畅沟通的人。
她能倾听山林中的孩子对上学的渴望,发愿要筹资恢复这里废弃的学校。
她能理解退伍老兵吴天雄的痛苦心声,于是感受到那只藏在吴天雄身体里,并不存在的“蓝鸟停在她的手上,孤独地叫着”。
她能听到巨木的语言、大地的声响,在她看来,“风没说过话,山也没有,整个大地没有,却处处充满丰富的言语。”
也许是因为自己历经磨难,她比一般人更懂人性和人心;也许是本性善良,她才会救下一只被贩卖的怀孕母鹿、会为一只被杀的乌龟哭泣,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兵寻找母亲;也许是内心充满坚定的力量和“愿力”,她才能把筹资巨款这件事做到。
她会在帕吉鲁说“我不太会说”时,回答:“慢慢说吧!我能等,可以像树等在这等上一千年。”
她的内心充满着体谅、关怀、不忍,同时,又充满着禅意的哲学。
当她用余火烧一锅热水时,她感受到“生命中总要花很多时间等水沸腾”;当她在面对大自然时,她知道“季节永远是对的,时间永远是好的”;当她吃着硬的像石头的面包时,她感悟“人生不是每次都拿到好面包,吃掉是过程,必定回甘”。
她像个自然孕育的哲人和诗人,用自己最淳朴的体悟去认真生活、努力爱周遭的所有人。
“看山的梦呀,多久都不会累。”
“帕吉鲁”这个名字,是面包树的意思。
帕吉鲁就像一棵森林中的面包树,寂静地矗立,不言语地与自然融为一体,一生都在守护着森林,最后也永眠于森林。
他最擅长的是和森林、和树对话,他在砍每个林区最老龄的树时,会对大树说“我来跟你作伴了,别怕。”
但如今,他遇到了一个比树更能贴近他内心的人。
帕吉鲁对古阿霞的关怀总是不言语的、藏在细微处的。
他会走一夜山路,送古阿霞一朵路上采的山芙蓉,晾在汽化灯下——因为山芙蓉夜里会缩成苞状,于是他打着灯,让花熬着夜开得火火灿灿。
他会在古阿霞哭泣的像一个“小山羌”的时候,“寂静地观察他的小山羌淡淡地哭泣,把时间往前挪,好理解哭泣的原因,一步步推敲小山羌走过的足迹、啃过的蕨草、喝过的小溪流水。”
他会在古阿霞生气的时候,在荒野的恶劣环境中,冒着危险捞很多鹅卵石丢进火里烤热,然后丢进水洼里加热,为古阿霞准备泡澡的水。
他在巨岩上用尽残体字向日本来的木商刻下“给你全部树,给阿霞盖学校的钱”,并且直到他死,都不曾告诉任何人。
虽然他的舌头是“语言上的蜗牛,爬不过铺满灰的文字障”,但偶尔对古阿霞说的话,同样充满自然的哲思。
他说:“看山的梦呀!看多久都不累。”
他说:“人是活的,山也是活的。”
他说:“森林会抽出山昨晚的梦,存在树木里。”
他不会直接对古阿霞表达爱,但他会说:“你是我的神,可以帮我受洗吗?”
帕吉鲁的孤僻自闭遇上古阿霞的温暖热情,像是被火暖化的冰,迸发出他内在对爱的热忱、对温暖的渴望、对爱人的依赖。
如果他是一棵树,那么古阿霞就像一棵攀缘而上的藤蔓,两个人互相缠绕、互相依存,直到地老天荒。
来自三千年前的一颗小小种子,某个微润时刻发芽了,在这片土地长成美丽姿态,却在还有生命存活下去的时刻被人喊停了。
这片广袤的森林是帕吉鲁的另一个家,是让古阿霞沉醉和感动的地方,是养育一代又一代山林居民的地方。
在这里,古阿霞和帕吉鲁度过了很多浪漫和诗意的时光,这是独属于他们和森林的回忆。
暴雨中,他们曾躲进有着三年树龄的红桧树的树腔里,外面风雨飘摇,树腔里却满壁飘香,摇晃着带他们跌进丰饶酥软的梦里,直到天明。
他们曾在风拂过树叶时拥抱,亲吻,坐着看远方抖擞的树林传来细微声响,学大自然的宁静、澹定与平和。
帕吉鲁知道每一棵树的名字、位置,能嗅出每棵树的味道,甚至数过一棵银杏树会掉多少落叶。
他比树更了解树,他是森林的守护者。
但当这些树不可挽回地遭到人类摧残时,就连帕吉鲁也无法阻挡。
无数伐木工用电锯将这些千年古树砍倒,疯狂地砍伐让曾经的森林变得寸草不生,满地荒凉和苍冷。
古阿霞到雪山祈愿时,坐着花了十年建造的大山铁路,而决定这条铁路高度的是砍伐的经济植物——铁杉,海拔2600公尺是铁杉生长的最高终止线。
而现在,这条路已变成原始森林不再的再造林。人们砍光森林后种同一种树,于是很容易出现疾病就一起病死。
山上的人们一直流传着森林会报复的诅咒,但是仍然一刻不曾停手。
最终,自然也用一场地狱般的大火,告诉人们: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挽回和重来。
山火吞噬着千年的古树,将无数动物化作尘土,火越过河流、跨过大山,不断向山谷下蔓延。
帕吉鲁不得不违背祖父“不能用电钻”的嘱托,亲手用电钻砍下森林里的防火树,清出一条足够宽的防火线保护咒谶森林。
于是,森林的终结者是人类、大火与电锯,而工匠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帕吉鲁曾说“要失去森林,才会记得森林的好”。
人类自然地把自己当做世界的主宰,却忘了人与自然是相互依存的。
或许更正确的说法是:自然离了人可以活得更好,而人却无法离开自然。
大自然一直用温顺包容的姿态拥抱人们,而人们却刀刃相见,只为了生存和利益。
这场山火不是自然地诅咒,而是人们亲自酿下的“罪果”。
你可以躲进山的梦里、古树的身体里,你可以听树的低吟浅唱,看白云占满蓝天。
《邦查女孩》里,作者创造了一个诗意如梦般的空间,读这本书的时候,你可以躲进山的梦里、古树的身体里,你可以听树的低吟浅唱,看白云占满蓝天。
一切都是缓慢的、安静的、无言的,又是丰富的、饱满的、幸福的。
对于“爱”、对于“梦想”,对于“坚持”和“守护”,书中不仅仅是帕吉鲁和古阿霞,还有很多很多的人,用自己的生活,把这些词“活”了出来,活得如火如荼,活得无畏无惧。
同时,作者很巧妙地把70年代台湾的历史融入在故事的主线中,让人们看到了台湾政权统治下的时代悲剧,看到了进入电锯时代后山林遭到疯狂砍伐的景象,看到了时代交替中的风云变幻,看到了人生海海的悲苦酸甜。
当然,让我最爱的,就是作者对自然景物细腻如丝的描绘,如诗如歌如画,所有感官都被打开了,如海绵吮吸水般,把自然万物、星辰海水都装进眼中。
在这本书里,你会有温暖、有感动、有对生命的思考、有对自然的觉知和触动。
当然,我不是你,你会有自己的感悟。
如果,你去读这本书的话。
作者简介:杨卉(杨泡泡),企划编辑,终身学习践行者、007不出局践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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