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何为舍。谓于所缘,心无染污,心平等性,于止观品调柔正直,任运转性,及调柔心有堪能性,令心随与任运作用。”“——《瑜伽师地论》
佛又说:大善之人,都能舍;大智之人,都敢舍。
这里我想先说说关于“境界”。
禅宗常说有三种境界,第一境界是“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这是指寻找禅的本体而不得的情况。
第二境界是“空山无人,水流花开”,这是描写已经破法执我执,似乎已经悟道而实际尚未悟的阶段。
第三境界是“万古长空,一朝明月”,这就是在瞬刻间中得到永恒,刹那间已成终古。
我们从时间上看,瞬间发生的事因为时间的流逝不复,即可永恒;在空间上讲,则是万物一体。
这,也就是禅的最高境地。
我为何?何为我?
如果除去一切时空、因果(“生我者父母”以及“我为何在此时此地”等等)之外,“我”也就不存在了。在禅宗看来,瞬刻的永恒感中,即为真我,亦即真佛性。
这也是禅宗讲的“顿悟”。这不是逻辑性的问题,而是直接感受和体验领悟性的。
唐代青原惟信禅师说过一段话,至今常引以为思。
“老僧三十年前来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这话中的“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字面上看是时间条件不同,其意义也就不同。
浅表地去理解,就如我们尚年轻的时候,对万物的认识仅停留在眼观,别人告诉我们看到什么,我们便以为是什么;略成长些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见解,所见万物皆会加上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去定义;再到后来阅历丰富,对生命更加了解,宽容博大,就能同时接受别人和自己的观点。
当然,这三个阶段不一定是按照规律必然产生的;也不是单一的一个递升过程。更确切点讲,它是人的修为完善过程。
我形如空气,无味无形无体。
有一次,我跟一位做心理辅导的朋友聊天。
朋友谈起她有一位病人,病人是个18岁的女孩子,花样年华多次自杀,都被及时救回。她的父母把她送到朋友这里来。通过聊天接触,朋友得知那女孩觉得生命很无意义,她不想去探索世界,也不愿意了解自己。即使遭遇了非道德礼仪的对待,她也认为是自己的过错。
这是典型的抑郁症和自我封闭。
令我这位朋友不安的,倒不是这个女孩,而是她自己。她说几乎每次治疗过程她都以最大耐力克制并强迫性的跟这个女孩相处,每一次见面,她都有一种本能的逃避欲望。这是她做心理辅导五年以来,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朋友说,那个女孩如同空气,无味无形无体,即使是正在面对面的交谈,若安静一分钟就可以立刻忘记那个女孩的存在。
这不是正常的事情。
每个人有各自不同的形体、气味和温度,这些物质发射出人的肉眼无法看见的光,人们才能彼此看(或者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而那个女孩,几乎没有一个正常人的这些表现形态,或者是这些特质在她身上特别微弱,以至于感觉不到。所幸,我的这位朋友忠于职守,请教高人并钻研了大量专业学术理论,舍弃了很多私人习惯和活动,有几次为了不错过跟那女孩沟通的时机耽误了自己男友的约会。终于,那个女孩子不再有轻生的念头,并且开始表现得对周围的事务有兴趣,愿意在引导下参与适当的社会活动。
从朋友轻描淡写地叙述中,我看到两个“舍我”:一个是积极的有目的性的朋友的“舍我”;另外一个则是悲观的却又本能的那个女孩的“舍我”;一个是为生而“舍”,一个是为死而“舍”;一个“舍”是争取,一个“舍”是放弃。
去野外,常常看到蒲公英。
风轻轻佛过,蒲公英翠绿纤弱的枝叶随风摇,轻吟祝福送别儿女,小小的白色的伞儿一个个执着地飞散而去。蕴育整整一年的希望瞬间便托付给了风雨,舍得吗?舍得,舍得给予才能更多获得,明年此时,蒲公英花开遍山遍地。
“舍”在字典上的含义有两种:放弃和给予,相对独立却也对立。
境界不同感悟各异吧。
我以为,不为“舍”而“舍”,才是真正的“舍”。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