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疾速行驶的公共汽车上,看着窗外的流光异彩无声无息地闪耀,辉映在我麻木冷峻的脸上。没有雨的夜晚,空气清新。我依旧带着耳机听音乐。车上的人大多是表情冷漠,没有言语。有妆容精致的女子,但显得满脸疲惫。有穿着肮脏的农民工,身上发出汗臭味,手里提着维持生计的工具。有坐在老弱病残孕位置上的老人,手上支着拐杖,脸庞干枯,眼神浑浊。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外面浓郁的夜色。
海滨大道的夜景,华丽而庸俗。没有太多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许多大大小小的车子打着明亮的车灯在上面穿梭,照得天空像浸油的纸一样透明。迷离的夜色总是让人想起许多事来。车子摇摇晃晃地在大道上奔驰,走走停停,有人上车,也有人落车。广播每到一站就不厌其烦地报站,电子屏幕上显示着站名,也显示着车内的温度。对车上许多的陌生人而言,在这个车上短暂的邂逅,只是一次短暂的缘分,无言相对。或许仅仅只是在佛前修炼了几十年得来的缘分。可是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些缘分都是无关紧要的。你就像一阵风,刮过之后,了无痕迹。
坐在车上,没有目的,没有终点,不知意欲何往。有时候坐车是不需要目的的,因为你没有停留下来的驿站。随着车子,走过一个个熟悉的和充满陌生气息的站台。不同时地,不同心情,充满不同的表情。我喜欢陌生的气息,这让人有路漫漫而修远的漂泊感。不知道谁说过,生命就是一场漂泊。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对每个驿站而言,它都是新的开始,都会有新的领悟。
很喜欢听子林的节目。她说,浮生若梦,何妨就当它是梦,尽兴地梦它一场;世事如云,何妨就当它是云,从容地观它千变。可是现在的子林,不知身在何处。她终于消失了。唯有她的声音还在夜空里回荡。她在节目里念了齐豫的歌词:天上的星星,为何像人群一般的拥挤呢?地上的人们为何又像星星一样的疏远?她的声音总是让人产生许多苍凉的情愫。这是我喜欢她主持的原因。曾邀请我去她的节目做客,可是,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就这样她走了,悄悄地走了,永远地离开了。她在适时的时候,急流勇退,选择了告别,留下一地的苍凉。
也许,世间诸多的分离,总是显示出太多的无奈。有些人注定要漂泊一生,有些人则孤独地拥抱着灵魂蜷缩在寂静的角落里。在高贵面前,我抬不起头,我仍然卑微地活着。高贵与卑微,就像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人们一样疏远和冷漠。你自觉高高在上,冰冷地漠视着地上的这些卑微的生物群。在这些生物群里,我卑微苟且存活着,做着自己的事,写自己喜欢的东西,做自己喜欢的梦,尽管不切实际。浮生若梦,世事如云,又何必太执着呢?
公共汽车在城市里不停地穿梭,不知道过了几个站,也不知道到了哪里。我和它们的邂逅,都是在那无意间的一刹那。当你觉醒的时候,它已经走远。他们和生命中的过客一样,只是闪烁短暂的一瞬间。车上的人越来越少,有的人已经到达了自己的终点,有的人刚刚开始,有的人一直都在路上。人在旅途,生命在重复不断地流转,朝朝暮暮,不分昼夜。
听朋友说,北方的春天现在刚刚开始。而我们这里,却是雨季的夏天了。不同的时地,不同的景色,亦有不同的心情。写到这里,我回头去看看窗外,明亮的一缕阳光轻轻地打在我的玻璃窗上,透射着雨后干净的光线。久违的明亮,它轻轻地吻着我的窗台,细细的光线中,没有一粒灰尘在漂浮。我拉开窗帘,让外面的阳光拥挤进来,照到我乱糟糟的床上,驱散了我房间里积郁许久的发霉的气味。我飞快地敲打着键盘,将这一切写下来,代表此刻的心情;另外,赶快把这篇文章完成,然后出去南桥河走走,我感觉我即将发霉了。阳光照在我的键盘上,伴随着我的指尖在那里欢快地跳跃。
我将床上脏乱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和着昨天被淋湿的衣服一起。我趁着阳光存在的短暂时刻将它们洗了,然后去贪婪地吸收那久违的阳光。按下洗衣机的键之后,我又回到电脑前继续写,继续听音乐。虽然有时候我喜欢阴暗,拒绝阳光,讨厌光线,但是我此时此刻,很想出去吸收它的温暖和爱抚。和昨天一样,肚子的五脏六腑又开始了翻江倒海的抗议,我加快速度地拍打着键盘,我想以最快的时间完成它,我太迫切要出门了。寂静的房间里,劈里啪啦的声音,显得急躁了起来。还有那洗衣机呼呼转动的声音混合一起,犹如在发号施令的集结号。
就是这样的。我是一个不愿意固守地呆在屋子里的人,像一个漂泊的人,不停地在路上,卑微地匍匐,与所谓的高贵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