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不知道有多久,他突然有一种错觉,如果她不是当主刀医生,而是她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他会怎么样?
心脏持续着痛苦的剧烈颤动--他坚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门终于打开,一旁的家属急急忙忙地上前询问病情。她戴着口罩,却看起来还是活力充沛地解答着家属的问题。末了,家属边抽泣着边掏出钱就要塞给她:“求求您一定要治好我老公,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她把那些钱塞回家属的手上:“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您的心情,我也理解。”刚说完,她就发现了一直坐在长椅上凝视着她的他。他的眼神里,带着太多的复杂的神情。
有懊悔,有不甘。她能看到他的眼睛里永远藏着跃动不熄的火焰,但乍一望,却只是如同末秋初冬时节的深潭,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
待人群散去后,“我犯了一个错误。”他在她身前站定,挡住了一大片光线。
“什么啊。”
“我把我们订婚的事公布了。可能,会给你很大的压力。是我的错。”
天啊,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承认自己错了。她低下头,细碎的头发遮住迷人的垂眸:“我不在乎。”然后她又笑了:“锦上珠的那帮姑娘一定失望坏了。”
回家的时候两个人没有选择坐车,他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衣兜里,穿着一黑一白的风衣在街上缓缓地走着。此刻的顺京城华灯初上,灯光迷离在夜晚的秋风里。路过灯光篮球场的时候,正有许多年轻人在打比赛。她开玩笑:“你会不会打篮球啊?多大会的啊?”
他终于不再若有所思地沉默着:“大概,三十岁吧。”
“如果和他们打,你能赢么?”
他牵起嘴角:“你竟然质疑我的实力?”
“当然没有啊,就是想看你打。”
张日山露出一副招牌“我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神情,利落地脱下外套解下领带。穿着白衬衫黑西裤黑军靴,转身看了她一眼,然后缓慢走向球场。哪里是球场,这分明是走向战场的气势......她暗想。
张日山看到这群年轻人,突然想到了白天的那个医大的实习生,心头顿时平生三分火气。“加我一个。”
“我说兄弟,要不,你换身衣服?”为首的年轻人劝道。
他不语。
为首的人投篮不错,但就是协调力稍逊。他带着球飞快过人,转身,白衬衫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高跳猛然单手扣篮。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大家几乎都没看见。只留一个下意识的赞叹声。
这位百岁老人挂在篮筐上不到一秒就跳了下来,惯性太大几乎是直接带着风冲到她面前,搂着她轻轻吻了一下。周围人瞬间开始大呼小叫。“喂警察叔叔你好,这里有人秀恩爱...啊你有女朋友这事你不管...”
他明亮地望了她一眼,又重回到场上去。的确,对于眼前这个常年在炮火中的男人,那些都不算什么。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他打开了衣柜,喃喃自语道:“明明没有内衣啊......”(剧里的梗)
她涨红了脸,从后面拦腰抱住他:“那你给我买阿。”
黑暗里,仿佛有人牵起了嘴角,无声地幸福地笑着。
那个人沉吟道:“介意我先量一下吗?”
【1】 信件格式
平常和张先生聊天,可能自己说上十句,他才回上不冷不热的一句。除了嗯就是好的,他就不能换个格式?!
后来约好了在一家咖啡店见面。到的早了一点,发了条消息。独独没有提我已经到了。隔着窗玻璃,就看他一个人看到消息后就在那来回搓手指纠结,写了字写了删删了写,修长的手指甚至又在微笑和大笑的表情那徘徊了良久。仿佛压抑了很久,眉都蹙在一起。最后压根不发表情了,点了发送键。
就这样收到了一条语气如同平常的短信。
当初他也是这么纠结之后删我好友的是吗?
为什么自己一点都生气不起来,还莫名地鼻子发酸?
【2】 起名
不止一次地听张先生说过,如果真的有孩子了就生下来。不管男孩女孩都叫张慕梁。要是有第二个孩子就叫张倾梁。
这么直接,反正我个人很喜欢哈哈哈......
【3】张先生就像一本上学时候的专业书,让人看了倾佩,看了就想睡。
【4】根本没有这个人不会的;两个大人去电影院看宫崎骏的千与千寻,他竟然听得懂原文不看字幕;两个人一块打手游,他一个人瞬间三杀然后眨着大眼睛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他从来没玩过游戏;过生日跟饭店师傅学然后给我做的抹茶蛋糕;不知道和谁学的土味情话,硬生生地甩给我听,但还是被撩得老脸通红......
【5】 顺京该有一场大雪
张先生有脱不开的公务,要出差一周。他担心没了他我现在会做的只剩泡面了,还怕我半夜看韩剧哭昏过去没他给盖被子会着凉。最后还是我把他推出门去的,哎。
敷面膜的时候,在袋子之中找到了一封叠的方正的信。是张先生写的。想等想他想得不得了的时候再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看。做饭的时候,在餐垫下面发现了信;第三天下暴雨,出门的时候在雨伞里看到了藏着的信。
我不在的日子里,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
做晚饭记得关煤气阀门,小笨蛋
每次拥抱你,都像俯身去拥抱整片阳光下的海洋
如果真的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沙漠该多好,度过时间静止了一样的四十年...
第四天天晴了,在地毯一角又看到了信。在前几天穿过的风衣兜里又找到了。
一周过去了,他还没有回来。
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一共有五十二封。每次找信都要鼓起很久的勇气,因为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有他身上独有清冽的气味,久久萦绕在脑海里。
去哪里,他没有告诉我。
如果一周过去了,你还没有回来怎么办?我问过他。
等顺京下一场大雪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
他当时平静地就像说出了在心里准备无数次的答案,云淡风轻。
我开始忙起来,把所有班都排满,竭力让自己不去思念他。
也开始看他书架上的书,无意间,翻开了叶三的《九万字》。也不知道他一向研究古代语言文学,为什么会有这本小说。
‘......死了,京城就该有一场大雪。’
书猛然滑落,这绝对不是巧合。
顺京城,该有一场大雪。
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了般的痛。外面的天空阴沉了好多天好多天,没见半片雪花,也没见一丝阳光。我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在哭泣,只是眼泪不可控制地砸向地面,我刚刚亲手证实了自己这么多天丝毫不敢面对的现实,我刚刚亲手扼杀了最后一丝撑着自己活下去见到他的希望。
他一直是在的,他脸的轮廓隐藏在衬衫的棱角里,他的思绪交错在围巾的棉线纤维里,他的影子折射在空中缓缓坠下的尘埃颗粒上。
他已经十八天没有回来,对我来说不是十八个没有他的日子,而是十八天没有站在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阳光里。其间九门人各自为政,眼看着这个家族一日日分崩离析,她冲到前面喝住正要向外走的人:“张会长不在,你就有胡作非为的理由是吗?”我举起手上的双响环:“没有人能替代得了佛爷,也没有人能替代张日山,你能吗?做人不要忘了本!”
全场人都静下来了。一开始,几乎所有人都在质疑张会长的眼光。一个边缘上无关紧要的汪家人,能有什么资格这回大家好像隐约明白了些理由。
雪终于下了起来,从灰白的天幕里,渐渐连成了闪光的天幕,尔后随着苍劲的北风肆意在城中奔走呼号。无所适从地站在雪地里。等顺京下一场大雪,我就会回来。天,这么扯淡的谎话,他是怎么说出来的,我又是怎么像个傻子一样的相信的?
想起来千与千寻里的情节,小千寻问白龙:“如果我去那个世界,还能再见到你吗?”
白龙说,当然会啊。然后松开了手,手还在空中停留着,指尖只剩掠过的风。目送着千寻头也不回地穿过漫长的隧道,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千寻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当初的地方积满了落叶和尘灰,有一瞬的怔然。
当时张先生问了一句,宫崎骏多大。我告诉他七十八岁。好吧,毕竟在我心里白胡子老爷爷一样的宫崎骏只能算是他的侄子辈。
他朗朗地笑了:“湾,你看,年龄不是能否表达爱的界限。有些人被岁月风尘打磨了很久,但是心里仍然存留着对世界纯白的希望;有些人经历过几次打击,就再也不相信,以为心是灰色的,世界也该是灰色的。其实不然。”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是说如果,你也要代替我好好地,好吗?”他当时那样说。我当时打死都不愿相信,他会有离开我的一天。而今却只能如此。
当我们正视这段感情。绝对不是单纯的因为皮相的吸引,而是两片飘零已久的叶子,在最后并肩一次躺在冰冷的角落里依偎着看着晨昏朝暮。最好的爱情,不是互相需要着,而是互相治愈着。这也是所谓坚持下去的意义。
地面上已经有厚厚的一层,奶油一样的。远方有个黑点越来越近,走进了,却不是他。如此反复,如此反复地失望。
有一个身影越来越近,但是每一步都很缓慢。几乎是下意识地跑向他一把抱住,把脸埋进他的大衣里,他几乎很疲倦了,长了胡子,眼神布满血丝。“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以后不许吓唬我!听到没有.....”带着哭腔去锤他,却又轻下来--他受了伤。
天地之间一片肃静,只有雪落的声音。“我是不是老了?”他轻声问道。我一个劲儿地摇头。
只要是他就好,哪怕他老了或者怎样都没有关系,只要是他就好。
我笑着叫他的名字:“张日山.....”
“嗯?”
“准备好户口本,第三页将有一个名字,叫张慕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