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祥约来了正浩,两人同留守在南广的三人告知了一声,便缓缓往周宅的方向走去。
湖岸边,楚祥和正浩就站在一起,眺望着湖对岸的周宅。
“你怎么突然想来看看?”正浩察觉有些疑惑。
楚祥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呆呆看着伫立在对岸的周宅。
楚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正浩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正浩才开口说道:“你的老家真的很大间,我们进去之后都不敢分开走,生怕会迷路,实在是太厉害了!哈哈哈!”
正浩想楚祥心情似乎不好,称赞他的老家几句,也许有用。
“钥匙是它给我的。”
楚祥说话了。
它?
正浩不解楚祥口中的“它”是谁,但他转念一想,似乎猜到了什么,“你是说妖怪?那只妖怪给了你这把钥匙?”
“其实昨天…”楚祥道出了昨日的真相。
昨天,他正在房里翻照片。翻完了之后无事可做,他便想要下楼去继续监督妖怪。但正在他一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穿着长衫的妖怪就站在他的面前!
楚祥原本十分慌张,但他见到妖怪的眼睛是月牙形的时候,才稍微有些放松,但身体依然警觉。
妖怪缓缓向他走来,楚祥的脚像被钉在地上了一样,无法动弹。妖怪来到他的面前,他与它只有那仅仅几步之差而已。
他这才发现,原本妖怪的个子比自己矮上半个头,这是这几天来他们都没有察觉到的。
楚祥俯视着妖怪,而妖怪仰视着他。
“你…想做什么?”楚祥的语气不稳,很颤抖。
妖怪依旧不会回答他任何问题,只是从袖口里拿出一把钥匙交给他。
楚祥接过了钥匙之后,双眉一皱,不明所以。但他正想一问之时,妖怪突然抽搐了!
楚祥被吓到在地,而妖怪向他扑去……
说到这里,楚祥掀开了后衣领,露出一道淤青。“其实我是被那只妖怪给打晕了。”
同时,他也拿出了那把钥匙。
正浩看着那把钥匙说道:“那么…他为什么会给你这把钥匙…”这个问题,简直无解。
“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楚祥突然将钥匙握紧,“但我总觉得它是想要表达什么,或者是想要交代什么一样。”
听完了楚祥的想法,正浩才明白楚祥要自己陪他来周宅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这就是你今天要来周宅的目的?”
“嗯…”楚祥点头。
“我对妖怪…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而那种感觉是怎么样的,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祥望向周宅。
正浩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站着,看着楚祥望着周宅的模样,他也不禁有些伤感。“也许现在迷雾重重,但我相信有些事情会因为时间的冲洗而慢慢变得清楚,我们就不要想这么多了,专心一致逃出村去吧!”
“嗯!”楚祥笑了,“也是,既然这样就随缘吧!”
毕竟,缘字最难说。
“我们赶紧回去,不要在这里多待了。虽然说妖怪暂时被困在这里,但他也会逃出来的。”正浩突然觉得阴风阵阵,催促楚祥赶紧离开。
楚祥把钥匙收回口袋里,“行,我们赶快回去吧!”
两人于是匆匆离开湖边,一路小跑回南广。
唦……唦…唦
湖边有一座树林,十分幽暗。
一张白色脸孔在幽暗的树林里漂浮,两只眼睛圆又圆,头戴着一顶瓜皮帽。
它穿着黑色的长衫,在黑暗的环境里行走,它似乎是一个只有头在空中漂浮的人。但其实,它也不算是人。
它失算了,它不仅没有将闯入村子里的人杀掉,而且还毁了自己唯一的暗道。若不是如此,它何须绕着一片大树林走回村子里。
但请相信,这趟归途的用时不长。
晚上八点,一家人在低沉的氛围里吃完了晚餐。
平日里总爱嬉闹的兄妹俩,楚晴和楚檀,在这几天也显得心情格外低落。因为,平时老爱欺负他们的哥哥到今天还没有回来。
两人就坐在沙发上看动漫,只不过笑不出来了。
周爸吃完之后,很早就上楼回房了。他经过楚祥房间时,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打开门走了进去。
床铺还是那么整齐,书桌上的书和笔还是凌乱的。
他回到自己房里,趁着周妈还在饭堂里忙活的时候,他打开衣柜四处翻找。他翻找了许久,终于在一个暗格里找到了一个铁盒子。
当他正想拿铁盒子下楼时,正好周妈也上来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周妈问。
周爸的表情沉重,“没有…只是一些珍藏品。”
其实,无论周爸说什么,周妈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与他生气。“哦…那你要拿去哪里?”
“我拿下楼收拾一下。”说完,周爸就下楼了。
周妈看着周爸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心疼,但心疼之余还是有一些些的怒气。她坐靠在床头,戴起眼镜,拿起床头柜上的言情小说,翻到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一页。“唉…珍藏你个头,真当我没看过吗?里头就是藏着私房钱,算了…不计较了。”
她摇头叹息,试着将身心投到看小说这件事上。
周爸下楼之后,看到兄妹俩竟然看着动漫看到睡着了。贴心的老爸把电视机给关上,并且帮他们挪好风扇的位置,因为最近的天气可热了,晚间都可以感觉到热气。
周爸走到阿婆的房里,打开了灯,坐在阿婆的床上。他把铁盒子给打开,里头就如同周妈说的,的确是私房钱。
但周爸把私房钱拿掉之后,底下却有一个蓝色的小锦囊。周爸拿起锦囊之后,看注视许久,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锦囊打开,周爸从里面拿出了一条由五色绳子编成的手绳,手绳还串着一块四方形的小木牌。
那个木牌写着一个“邦”字。
周正邦,这是周爸的名字。
周爸的手里紧紧攥着这条手绳,一阵酸溜溜的感觉顿时涌上了心头。
“阿娘…阿祥还没有回来。”周爸对着拳头里头的手绳说话,“这么多年以来,我们是不是都做错了?”
周爸在阿婆的房间里头深思了很久,最后还是决要在明天亲自去一趟黄家,同黄家的老叔公好好聊一番。
他躺在床上,心力憔悴,渐渐合上了眼,传出一阵又一阵的呼噜声。
隔天清晨六点半
“啧啧啧,真是服了,他该不会一整夜都在楼下吧?”周妈昨晚看着小说,不知道为什么就看着睡着了。今天早上醒来时,她才发现枕边人不见了。
她匆匆跑来楼来,庆幸今天是周六,不用载送两个小瓜上学,但是菜还是得买的,再晚点,新鲜的菜就被那群大婶大姨给抢完了。
周妈见家婆房间的灯光亮着,便打开猜到了什么。
果然,她一推开门就看见死睡在床上的周爸。她走起去想要叫醒他,却看见了周爸手里头紧紧攥着的东西。
她俯身一看,“原来是平安绳啊…”
看到平安绳,她突然想起来了自家的家婆曾经教导过她如何编这个平安绳。家婆告诉她,这是周家妇女以前的习惯,她们都喜欢编一条平安绳手绳给孩子们,并且用一块小木牌刻上孩子的名字及串起来。
“唉,想来有点羞愧,三个孩子都大了,我竟然没有为他们做一个平安绳,太愧疚了。”周妈看见平安绳,又看看周爸,心中暗自下决定。
等一下就去杂货店买个五种颜色的细绳!
但是在此之前……
“醒了醒了,早上了!”她大力地推了躺在床上的周爸。
“欸…嗯…呃…”
周爸在床上翻滚了几下,不愿醒来。
“醒来了了了了!!!”
周妈出了一招河东狮吼。
“哎呀…我睡着了?”周爸慢慢从床上爬起,双眼无神。
他看了眼手机后打了个哈欠,“我要去找叔公一下,先上楼洗澡了。”走之前,他不忘将铁盒子收好并带上楼。
“那我先出门了,赶着去买菜!”周爸打开大门,临走前嘱咐一句,“等下你出去记得要锁门,两个小瓜还在睡觉呢!”
周爸梳洗一番后就匆匆出门了,出门前他也不忘周妈的嘱咐,将大门给锁好。
黄家在周家住宅小区附近不远的一条小路,周爸从家里出发大概只花了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黄家。
“阿邦来了啊!”周爸一下车,黄爸就很热情地招待他。“阿爸,是阿邦来了。”
黄阿公正吃着早餐,一听是周爸来了,马上就起身找他了。“是阿邦啊!不要客气!来来来,当自己,随意坐!”
“谢谢叔公…”周爸坐在沙发上,黄阿公看他的神情,心里大概能猜到周爸的心思。
“其实我也很担心我家正浩…”阿公坐在了周爸风身旁,“怎么说,那都是一座老村子了,已经好久没人去过了。”
周爸看了阿公一眼。
阿公接着说:“但是阿邦啊,这终究是无法避免的啊!你的阿爸写了一本《周公传》,让你把这本书传给下一代,这就代表了他也希望我们的子孙能够解开村子的诅咒啊!”
“但是楚祥他们这群孩子根本对新石村一无所知啊!”周爸说。
阿公微微摇头,“你又没有问过,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知道多少呢?”
周爸知道这是叔公在强词夺理,但却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好,毕竟对方是与自己父亲同辈的长辈。
“再说了,你认为阿月真的放下了吗?”
周爸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顿时垂下了头。“我阿娘…”
“当时你的年纪还小,你知道什么呢?”阿公的语气顿时变得沉重,“你怎么知道你阿娘痛失你姐姐的心情是多么地痛?虽然那道士答应了你姐姐生下的孩子随周家姓,但哪又能够代表什么呢?不也是一样无法见面吗?你阿娘在离开人世之前,都没有机会见到你阿姐。”
“阿爸!你说多了!”黄爸看自家父亲说话已经没了分寸,赶紧让阿公住口。
但周爸脸色已变,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再去阻止什么。“感谢叔公的开导,我那两个孩子还在家里,玉琴又出去买菜了,我先回去了。”周爸起身准备离开,桌上的茶水还是热着的。
“行吧。”阿公合上眼,准备小憩了。
“我送你。”黄爸对自己父亲今天的行为已经有些失望,难为情地送周爸出门。
他和周爸走到车房,周爸对他说:“就送到这里吧!你先回去吧!”
黄爸先是不好意思,“真的抱歉了,我阿爸今天说的话的确有些过分了。”
“没事。”周爸微笑着摇头,“叔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说的对,这些年来,我都不知道我阿娘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思念着阿姐。”
“而且……”周爸面露羞愧,“当初我阿爸也提过要将我阿公的牌位和墓地重迁之事,是我那时因为怯弱和懒惰,执意不同意这件事。”
周爸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我…我还记得那日我阿爸走时,悄悄让我把耳朵贴近他的嘴,他对我说的一句话,我到今天都还记得。”
“什么话……”黄爸知道自己不该问,但还是问了。
周爸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他说,你这个不肖子孙。”
车子的引擎被开启,白色而发黄的轿车缓缓行远,只留黄爸一人还在车房发呆。
他坐在一张凳子上,看着附近栽种的竹林和红毛丹树,心中的滋味是五味杂陈。
周爸是他从新石村迁出来以后才认识的同村人。
新石村的村民迁出来以后,因为居住的地方不一样,再加上老一辈的人逐一离去,后代子孙之间的情谊也渐渐淡薄。要不是黄阿公带他去参加周爸父亲的葬礼,他们恐怕都不会认识了。
他看了一眼早已熟睡在沙发上的父亲,不禁叹气。
祭祖和回村探望之事,阿公也提出了许多次,但都不自己否决。但其实,已经过了那么久,连老一辈的人都不惧怕,那为什么自己还是依然沉迷于那几句恰似谎话的故事情节?
“我会不会…有一天也不会成为你口中的不肖子孙,还是说…已经是了?”黄爸起身,走到红毛丹树下,摘下了一颗成熟而成了红色果子,剥开食用,沁甜了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