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了,终于不用再看见那个乞丐了。我想许多人应该和我一样,感觉到了愉快和轻松。

      整整一个星期,每天都会看到一个乞丐,上班的时候在上班、上学班的人流量大的行人道边上,下班的时候在下班、放学人流密集的人行道边上,身体蜷缩在一件黄色的、肮脏的大衣底下,看上去瘦小,残疾。他停留的地方靠近学校,来来往往的中小学生中会有人走过去献上自己的爱心。然而,我没看到大人给予他施舍,包括我。

        其实,我有点儿庆幸自己近视,骑车匆匆而过,没有看清那乞丐的脸。但我总觉得那肯定是一张龌龊,丑陋的脸 ,眼睛里一定闪着邪恶的光。因为有一天路过的时候,只看到大衣,不见了人。张目一望,却见他正如厕归来,是个正常人,只是略微矮小一些。

      至此,我的心里有些微的释然,另一方面,又更加的不舒服了。起初的几天,每当看到那个乞丐,似乎就受着点儿煎熬,或者说是道德的拷问:要不要给他点钱?而另一个声音又在心里说:他不是真的乞丐。及至看到了他的真面目,这点纠结就了了。但是那另一种的不舒服又在扩大,以至于扩大成厌恶,憎恨,愈发觉得他龌龊、丑陋。路过的时候,车骑得飞快,眼不见为净吧。

      我相信很多人与我有同感,也有过内心的的挣扎,及至看到真相,有了正确的判断后,又气愤于那乞丐的欺骗。绝大多数路人(孩子们除外)都漠然的经过,无视他的存在,大概大家应该都已将那乞丐归入频频出现的各种各样的“假乞丐”之类了,因为了解且司空见惯,所以冷漠,所以漠然处之。

        今天终于看不见那乞丐了。但是心里终是有些情结绕不开,多年来被乞的情景,电影般的在脑海里闪过。

      七八十年代,在吃饭的时候,每每有人站在大门口大声地叫着:“大娘婶子给点么儿(东西)吃吧,可怜可怜,给点么儿吃吧。”声音里是满满的哀求,就见一个,也有带着一两个孩的乞丐站在大门口,衣衫褴褛,面色黄瘦,肩膊上背一个布袋,手拿一根打狗棍。尽管大家都不好过,也都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去,可能是一块馒头或一个窝头,也或者是一块煮熟的山芋;而“要饭的”也不计较,将要得的食物装进布袋里,转身再去拍另一家的大门。在我们村,母亲的善良是出了名的,遇到吃饭,她还会盛一碗汤让我们送过去。以至于,每年的大年三十,大家都不愿接待乞丐的时候,我们街上的疯四(据说是因命案装疯,常年沿街乞讨),都会到我家里去要饭。母亲总会给他两个大包子,再给他碗热汤喝。

        那时候的乞丐,称为“叫花子”,我们却通常称之为“要饭的”。他们也确实是要饭吃的,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穿街走巷,到处流浪,饥饿冻馁,不得安处。所以,大家都不自觉的就动了同情心,各自拿出自家的吃食,去帮衬他们。虽有不懂事的孩子们跟在屁股后面,有模有样地学着“可怜可怜,大娘婶子给点儿么吃吧……”,随即发出阵阵笑声,但他们只是凑热闹,好玩儿,心里并不存在厌恶和鄙视。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乞讨变了味儿,乞丐变了样儿 。乞讨变成了一种可以“干手沾芝麻”或者说“空手套白狼”的便宜事,乞丐变成了一份不劳而获便可以谋生的职业。当然,也还有真的生活贫困者,那多半是有极特殊情况的,不得已的人。而另一些聪明人,却当起了变相的乞丐。

      首先,随着经济条件的好转,温饱已不成问题,拍着门叫的不再是“要饭的”,变成了“要粮食的”。他们都拿着大大的袋子,穿着也不再破旧,样子也非面黄肌瘦,张口就要玉米或者麦子,更有甚者,默不作声,推门而入,看到院子里有晾晒的粮食,竟会悄悄地径直往自己的袋子里装。据说,他们有车(一般是农用三轮之类的)等在村子外面。虽没确见,想想应该是真的,不然它们何以拿得动?如此以来,不管大人还是孩子,只要见到乞丐摸样的人,都会急匆匆赶回家,把大门锁上或是插上,任大门被拍得山响,也不去开了。

      后来,挨家挨户要饭或要粮食的乞丐不见了,越来越多的职业乞丐出现在农村集市,或是城市里的大街小巷,更多的是在客流量繁多的车站,学校、商场和旅游景点门口。这种乞丐与本义上“以乞讨为生”的“叫花子”或“要饭的”有了本质上的不同,他们

      不为要饭糊口,活命,而是要很多、更多的钱来支持自己富足的,甚至奢华的生活。乞讨这一用来活命的生存方式成了他们发财致富的绝佳手段:他们个个身怀绝技,会唱,会演,会写,会画,会骗,会逼,会抢……,花样频出,防不胜防,竟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更有甚者,当起了大老板,发展成了产业链,利用残疾,或采取非人方法致残儿童,组织乞讨,以获取暴利,正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真真是细思极恐。

        数年来,以我多次被“乞”的经历,这辈子恐怕永远不会忘记那些令人吃惊甚至惊悚的场面了。以下略记几次难忘的经历。

        2004年春末,第一次去北京,在北京西火车站,一个约60岁模样的妇女,领着两个八九岁的孩子,“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他们面色红润,衣着整洁,比我这乡下人好了许多。我惊慌失措,好不容易打发走他们的时候,发现身旁给两个年幼的女儿买的两个会跑的玩具狗也不见了。

        2005年 初秋,泰山半山腰,好多妇女歪坐在石级上,下半身覆盖着破旧的衣物。游客们有的慷慨解囊,有的绕道而行。我正犹豫不决,且在诧异“他们是怎样上得山来的呢?”冷不防一个妇女看着这会儿游人稀少些,站了起来,笑着对不远处的另一个“乞丐”说:“哎吆,累死我了。”踢腿伸腰,舒活舒活筋骨,又坐下了,顺手抓起破旧的毛毯盖在腿上。

        2011年暑假,第二次去北京,随团旅游,最后一站是颐和园,旅程安排是下午游园。中午吃饭的时候,饭店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遍布着各色乞丐。正行走间,忽然发现一个老大爷模样的乞丐,拄着拐杖艰难地靠近我们,哀恳着,眼里充满了愁苦。突然有人高喊:“检查的来了!”那老者匆忙接过我手里的钱,看也不看就装进口袋里,飞一般地健步走开了,哪里还用得着拐棍?

        去年冬天,我和一个同事又一次在北京火车站被一个男乞丐拦住。看着面前身体康健,尚在中年的男子,我真的不想再上当了。可是善良的同事却掏出一张十元的纸币,还没等她的手离开口袋,那乞丐眼尖,敏捷地一把抢过,风一般的跑了,同事的手兀自空在那里。而我们惊得目瞪口呆。

      今年春天,再次去北京,在一个肯德基店里看书等时间。一个20岁左右的精壮小伙子,向客人索钱,楼上楼下,噔噔噔飞快的穿梭。我给他钱,他嫌少。但我没了更多的零钱,也确实不想给他100元的。他把我逼在墙根处一个角落里,两臂伸张,怒目瞪视着我,还不停的说着威胁的话,做些威胁的动作。我极为愤慨,满心恐惧,却是完全无法可想:这是乞丐吗?年纪轻轻,身强力壮,怎么这样没脸没皮?又怎敢如此猖獗,明目张胆?这样僵持着,那青年男子也越来越暴怒,声音越来越大。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服务员叫来了保安,终于结束了这场战斗,而我们吓得赶紧离开,深怕他会突然间再冲出来……

      如今,如非确知是真的乞丐,我选择无视走过,默然离开,我不想滥施自己的同情心,也不愿意招惹他们,更害怕遇上强盗版的乞丐,或者不如说是乞丐版的强盗。这些“乞丐”大都正值壮年,四肢健全,正是非常好的劳动力,怎么就不能养活自己?可他们不走正道,对大家进行道德欺骗和道德绑架以获利,达到不劳而获的目的。

      甚至一些不法之徒铤而走险,拐卖、残害儿童去行乞,自己却成了获取暴利的“丐帮帮主”,去给许多家庭造成了“永远的伤痛”。随着科技的进步,这些另类“乞丐”的手段也日新月异,有人已经拿着手机使用扫描二维码的新技术行乞,让我们感到新奇和震撼:这些另类的乞丐之所以行乞并非因为不得已的贫困,而是精神的潦倒,灵魂的的荒芜,有着一个贫瘠的心灵。所以,他们自私,懒惰,贪婪,甚至是狠毒、残忍,他们纯粹是精神的乞丐,没有了羞耻心,没有了道德底线。其实,有些“乞丐”比我们都富裕得多,他们用得起苹果,戴得起名表,开得起好车,住得起豪宅,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说这些,并不是主张我们丢掉爱心,不再去同情,去怜悯,去帮助,而是希望我们施以援手的时候,睁大眼睛,仔细甄别,利用我们的智慧,帮助到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咱们来看个笑话:

      女:你有房么?

      男:没有……

      女:你有车么?

      男:没有……

      女:你凭什么来追我!!

      男:广州街头乞讨的老汉是我爷爷……

        女:哎呀,人家不是那势利的女人的啦……

        当然,这不是笑话,这是我们身边的事实。

        “善意如不明智,就可能跟邪恶造成同样的伤害。”所以,善良有“度”,更要有“智。这并不是说做人不要善良,而是说人的善良要有度,要有底限,更要有智慧,尽可能的确定:我们的善良、同情,到底对社会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是不是助长了乞讨骗钱这种行为?尤其是对青少年,是不是让他们丧失了自食其力的欲望和能力,而最终成为社会的公害或渣滓?

        我们现在的社会还没有适当的法律法规来约束人们的这种乞讨的行为,而这种“乞讨”又常常会沦为”欺骗"甚至”欺凌“。他们欺骗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善良,还有我们的人性,我们的道德体系。所以,我们应该希望自己看到某些人的可怜,更看到某些人的可恨,明白明智,明辨是非;希望能够拥有更加科学、合理,与时俱进的规章制度、法律规范,惩恶扬善,弘扬正能量;我们也有必要告诫身边的人,让“不加甄别的善良”消失,减少进而杜绝因此而引起的“永远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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