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造访吴哥遗址,是很不一样的记忆。
如果不了解历史文化,你就已经很容易被一些震撼的建筑、宏伟的规模和大自然的力量所折服,因为看看这些不需要解释的表面现象,就足以向你证明一千年前人民的伟大和王朝的繁荣。那么多的功能建筑、庙宇群、城市规划、美丽的雕刻、精湛的建筑、复杂的宗教文化和参天古树与古迹的纠缠,就在这200平方公里的森林里安静地歇息着。
它这样地安静着,仿佛不需要我们知道它的过往,又仿佛震撼地证明着它的一时无两。
我默默地翻开它的旧篇章,想了解一个曾经风华绝代的美人。
吴哥王朝由苏耶跋摩二世(Suryavarman II)建于公元8世纪,曾与唐元明三朝接壤,至1181年阇耶跋摩七世(JayavarmanVII),发展至王朝极盛时期,其势力范围远远胜过今天的柬埔寨,一度成为东南亚历史上最为强盛的国家。现在的吴哥遗址,是当时吴哥王朝伟大而繁荣的都城,包括了几易中心、方圆250平方公里的范围。宏观来讲,吴哥是一座盛极一时的都城,在都城中央,建有宫殿、图书馆、佛教学院、浴场、回廊、象台(也就是阅兵台)等,被长达12公里的城池包围着。微观来讲,吴哥有600多座建筑,每一个都是极尽艺术风格、宗教文化和建筑能力的宝物,这些建筑均用巨大的石块垒砌而成,有的石块重达8砘以上。吴哥都城在不断扩张下,一度达到占地1000平方公里,直到700年后,它这个最大的城市桂冠才被伦敦所取代。
提起吴哥王朝的历史记载,就不得不提中国元代一位叫周达观的使节。他于1296年抵达吴哥并在此居住了很久,写就一部《真腊风土记》,才有了现存唯一一份同时代作者对该国的记录。周达观详实地记录了他所观察到的一切。显然,他很喜欢这里,这里的食物和女人很容易得到;此时佛教已成为这个国家的主要宗教,安详和平和各种盛典使这里的生活和正在扩张领土的祖国完全不同;很多中国人已经决定在这里留下。而因为周达观回到祖国并交上了这一份记录,才让这唯一的一份来自历史的声音得以留传下来。
这个王朝的盛世如此令人尊敬,但却似乎在一夕之间就被抛弃,湮没在层层森林中被世人遗忘。甚至柬埔寨本国人民对此也知之甚少。关于他的消失,有说是泰族人暹罗军队的入侵,攻陷了吴哥大肆杀戮造成温疫横行,人们弃城而去;有说是30年的干旱接着多年的洪涝,气侯的变异摧毁了曾经造福全城如今带来灾难的水网系统。但无论如何,吴哥的盛世结束了。柬埔寨连年的内战使得柬埔寨森林中遍布两方军队布置的地雷,吴哥就这样与世界失去了交集,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1819年法国人首先将周达观所著《真腊风土记》译成法文。此后个别葡萄牙的传教士和旅行家到过这个地方,还写过报告,但都被视为天方夜谭。1861年1月,法国热爱漫游的生物学家亨利·穆奥,自费到东南亚寻找各种新的热带动物标本,无意中在原始森林发现了这一群宏伟惊人的古庙遗迹。穆奥是一个敏锐的观察家,他不仅仅感到惊讶,他还仔细地记录了这里的情况,用他擅长的绘画将所见到的统统描绘下来。他说,“此地庙宇之宏伟,远胜古希腊、罗马遗留给我们的一切,走出森森吴哥庙宇,重返人间,刹那间犹如从灿烂的文明堕入蛮荒”,这才使世人对吴哥刮目相看。柬埔寨也于1863年沦为了法国保护国。法国从此开始了对这个神奇的发现如醉如痴地探索。
科学家们怀着对认识世界的渴望,不断地试图剥开它的层层面纱。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庙宇?有的是神的居所,有的被论证为国王作为自己的死亡葬礼和获得重生的陵庙;这个都城到底有多大的规模?据塔普伦寺梵文篆刻的石碑记载,该寺拥有12640名僧人,615名舞者,2000名管理人员,1000-2000名教师和学生,而这只是一个中等大小的寺庙,科学家们论证当时应该有75万人生活在这个大都市里;这里的人民到底信奉什么宗教?先是印度教,大量的浮雕所描绘的正是印度教的神话故事,他们最崇拜的神是印度教的梵天、毗湿奴(创造之神)和湿婆神(毁灭之神),到了阇耶跋摩七世,开始信奉大乘佛教,这在著名的巴戎寺那四面雕刻佛像的建筑群中就能体会到,再到后来暹罗人入侵之后开始信奉小乘佛教直到今天……当你知道的越多,相信你就会对它越着迷。
这个失落的文明旁边,如今是贫瘠的土地和俭朴的百姓。穿梭于森林和庙宇,也急驰在市井之中,瞬间就到了过往或者今天。肆意生长的树林,尘土铺就的路,皮肤黝黑的孩童,光着屁股在河水玩耍的男孩们,在这样自然朴素生活的陪伴下,你不会被现代化抽离过多情绪,得以好好体味千年的记忆。
梳理吴哥前世今生的我,似乎是一个来自千年以后的窥探者,但如此有幸,我拜读了你。
宽阔的护城河水在东南亚直白的阳光下泛着片片波光;善神菩萨和恶神阿修罗各执Naga搅动乳海,呈现敬畏的力量和神话故事的张力;巴戎寺巨大的微笑面庞,被传说是国王的样子;浮雕上那些婀娜多姿的Aspara仙女似乎是在默默地陪伴你游览;一粒树种引发的树包寺又带来了百年的磨难和缠绵……
去走,然后去想;去听,然后去看。吴哥之于我,是向我打开了历史这一个多彩的窗户,文明这种伟大的智慧。了解历史,认识世界,开始变得生动和富有营养。双眼低垂,嘴角微启,一百多张慈悲和智慧的高棉的微笑,传递着穿越而来的精神的力量和奇妙。
去寻找那个失落的文明吧。
如果你到了那里,希望你看到的不仅仅只是一堆石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