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之当时需要通过婚姻改变处境的多数女性,爱玛.伍德豪斯拥有更多的自主性。小说开头便提到:“在她生活的二十一年里,几乎没有什么使她沮丧或是烦恼”,她有一个“最疼爱,宠溺她的父亲。因为姐姐结婚的缘故,她很早就成了这座房子的女主人。”2009年BBC版开头就多次强调爱玛“沐浴在阳光中”,并将其与同样遭遇家庭变故的弗兰克.韦斯顿(后跟随舅舅姓,改为弗兰克.丘吉尔)和珍妮.菲儿菲克斯进行比较。
爱玛早年丧母,家庭教师泰勒小姐在很大程度上扮演了其母亲的角色,教育她,陪她玩耍,照顾她……泰勒小姐是她亲密的朋友和知己,泰勒天性温和,没有对爱玛有任何限制,使她得以尽情做喜欢的事情,由自己做主。
泰勒小姐的婚礼打破了伍德豪斯家维持十六年的局面,爱玛和父亲都不得不面对这个变化。虽然泰勒小姐与自己所住地方并不远,但爱玛清楚地知道“仅相隔半英里的韦斯顿太太和家中泰勒小姐的区别是很大的”,她陷入了无人倾诉的孤独,却依旧打击精神安慰更为伤感和悲观的父亲。
奈特利先生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他三十七八岁,是家中常客和老朋友,又是爱玛的亲姐姐伊莎贝拉的大伯哥。奈特利先生说话直率,“尽管我为您和爱玛感到难过,但从依赖和独立的角度而言,在任何情况下取悦一个人远比取悦两个人要好的多。”同时奈特利先生站在泰勒小姐的立场看待这门亲事带给她的好处,即拥有一个舒适稳定的归宿,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并为之高兴。
奈特利先生从不奉承爱玛,是为数不多发现爱玛缺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敢当面指出来的人,尽管这让爱玛不快。
爱玛特别喜欢为身边的人做媒,特别是在成功为泰勒小姐和韦斯顿先生做媒成功后:“爸爸,我答应您绝不为自己做媒,但我会为别人做媒。这是世界上最有趣的娱乐了。”面对其夸夸奇谈,奈特利先生义正言辞地说:“你为什么要将其说成成功?你的美德在哪里?你有什么好骄傲的?你不过是幸运地猜对了而已。”
爱玛把下一个说媒的对象瞄准了艾尔顿先生,尽管她的想法一说出口就遭到了奈特利先生的泼冷水:“让他品尝到最好的鱼肉和鸡肉,但是让他自己去选择妻子,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是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艾尔顿先生会在自己倍感空虚和无聊的夜晚到伍德豪斯先生的客厅打发时间,并看到他那漂亮女儿的笑靥。
爱玛对此浑然不觉,很快,她便为艾尔顿先生找到了一个她眼中理想的伴侣——她继泰勒小姐之后的新朋友,海里特.史密斯。海里特很漂亮,也很迎合爱玛的口味:“个头不高,算不上瘦弱,白嫩的皮肤,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和一头淡黄色的头发……”此外,海里特是一个温柔,聪明,懂得感恩的姑娘,爱玛决心帮助她,培养她的言谈举止,让她更出众,让她跻身贵族阶层……这对她而言是件开心的事情,也是件慈善的事。不似爱玛,海里特是个没有一分陪嫁,身份低下的私生女,面对爱玛的青睐和友好,她既高兴又畏惧。较之爱玛的有主见,海里特需要的恰恰是“有一位自己敬重的人来引导她”。
海里特对马丁先生心存敬意和好感,但在爱玛看来,此时的马丁先生眼下没有多少收入,并不具备支撑家庭生活的能力。见到马丁先生后,爱玛更是在海里特面前对其评头论足,认为他“一点儿贵族气派也没有”,举止粗野,不仅相貌普通而且一身土气。爱玛毫无疑问带有阶级优越感,她希望身世可怜的海里特在交友方面要谨慎,立足于贵族阶级的交际圈,始终同贵族阶层的人打交道。爱玛想用艾尔顿先生来打消马丁那个青年农夫在海里特心中的印迹,她自信于对他们二人的观察,认为他们无比般配,并极力希望促成这件事。
面对马丁对海里特的求婚,爱玛明确表示:“如果你同他结婚,我将失去一个好朋友。我绝不会去艾比磨坊农场拜访罗伯特.马丁太太……你将置身贵族阶层之外,我也只好离开你。”在爱玛的影响下,海里特不得不回绝了马丁,尽管这个决定对她并非易事。而得知爱玛作梗后,奈特利先生十分气愤,在他看来,爱玛对她那“完全没有基本收入,没有什么亲戚……不通情达理又知识匮乏,在学校没有学到什么实用技能,既不聪明也没什么本身……除了外表好看,性格温顺外无什么优势”的朋友缺乏正确认识,并毁掉了一桩她可能获得的最好婚姻。
奈特利先生一直暗中观察和关心着爱玛,他十分清楚其优点与不足,一方面认为她鉴赏能力强,头脑聪明,思维敏捷又相当自信,另一方面也认为她“对需要吃苦,又要忍耐的事情毫无兴趣,永远不会让理智战胜幻想”。较之美貌,奈特利先生始终关心爱玛的成长和思维,无论是爱玛和海里特的交往,还是爱玛后来对弗兰克的迷恋。
奈特利对待爱玛,更像是长辈对待晚辈,其实他们之间本就相差着近二十岁,一个是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前者社会经验丰富,冷静理智,考虑问题更为全面客观;后者则是一腔热血,自信骄傲,对人和事情充斥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感性大于理性。
奥斯丁笔下的婚姻里,男性多年长女性,年龄相差小的如二十八岁的达西与二十出头的伊丽莎白,年龄相差几岁的埃德蒙与芬妮;多则如同布兰顿上校与玛丽安,奈特利先生与爱玛。布兰顿上校与奈特利先生在某种程度上扮演着玛丽安和爱玛的父亲和长辈角色,是她们遭受情感打击后的港湾。这些年长的男性在目睹了形形色色的女人,见证太多虚伪和逢场作戏后,更偏爱天真无邪的灵魂,何况年轻貌美对于男性来说本就让他们无法抗拒。不同于简.爱对罗切斯特炽烈的爱情和旗鼓相当的对峙,玛丽安和爱玛对待布兰顿上校和奈特利先生的爱更像是依恋,以及情感和精神慰藉。
奥斯丁笔下,年轻英俊的男性常以负面,脸谱化的形象出现,浪荡不专,暗示着欺骗和道德的堕落,如《理智与情感》中的威洛比,《傲慢与偏见》中的威廉,《曼斯菲尔德庄园》中的亨利,《爱玛》中的弗兰克等。他们是女主情感路上的考验,也增加她们识人的本领。英俊的外表往往不可靠,既而遵循内心,寻找适合自己的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