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计,她压根儿对我的印象就不好。”
“我估计不会。”
小彬立刻睁大了眼睛盯着我,巴望我说下去。可我不过是想使他宽慰,再没别的要说。
“就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小彬说,“有一回在苦行山锄地,饭送到山里,她主动叫我,跟我说…”
“那天仲伟做的饭。玉米黄儿根本就没蒸熟。女生灶上做的也是玉米黄儿,当然熟。刘溪把她的分给我一半,然后就说…”
“…她说,男女生不如不分灶。她主动限我说的。”88
自从袁小彬回到清平湾,而刘溪去了南方干校后,那群知青就一直催着袁小彬给刘溪写信,“要是我,打听到地址给她写封信”,“反正她也走了,就是她回信说不行,也没别人知道”。
袁小彬并没有直接回答写信的问题,而是岔开了话题,“我估计,她压根儿对我的印象就不好”。
他这样岔开话题,也是很巧妙地回答之所以不写信的原因:“她压根儿对我的印象就不好”,写了也是白搭。
同时,他也想得到同伴的宽慰,他说“她压根儿对我的印象就不好”,是先降低自己和同伴的心里预期——不致于太失望,也是想有人站出来反驳他,用别人的言语来印证,“刘溪对我的印象实际上还不错”。
所以,当袁小彬说“她压根儿对我的印象就不好”,而我回答道“我估计不会”时,“小彬立刻睁大了眼睛盯着我,巴望我说下去。可我不过是想使他宽慰,再没别的要说”——我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纯粹为了安慰他,但袁小彬却盼望这句话很久了。
由此可见袁小彬的言不由衷,当然,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无言的深沉的爱。
从同伴那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袁小彬便自我安慰起来,或者说,通过自己主动抛出“线索”,希望得到大伙的印证。
那时候,男女知青分开做饭,但好像有不少弊端,刘溪就提议“男女生不如不分灶”——袁小彬赶紧抛出这个“线索”:“就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有一回在苦行山锄地,饭送到山里”,“把她的分给我一半”,“她主动叫我,跟我说”,“男女生不如不分灶。她主动跟我说的”。
袁小彬在这儿强调“她主动叫我”,“她主动跟我说的”,还是想说明,“刘溪对自己的印象实际上还不错”,虽然她身在远方,如果自己真的写信给她,说不定还有希望。
但是,想当初,当大伙逼问他和刘溪关系的时候,“这家伙不吭声”;当刘溪想要和他说句话时,“这小子什么也看不出来,光顾着拽那只死羊”;而当刘溪离开清平湾,去了南方干校时,他才恍然悔悟…
我们经常说,或经常听说,别等到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而现实的情况往往是,直到将要失去,或已经失去时,我们才想着去珍惜。珍惜眼前人,珍惜主动对你好的人,不要等到有一天,你默默地告诉自己:她曾主动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