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子君和夏儿的婚礼按照朗家水上门女婿的礼节举办了。
在清水河一带,因做上门女婿的多数是寒门家道,祖传下来的礼数就简单多了。
择日乃是正月初八。
初七早晨,向子君和夏儿走后,刘芳拿着礼信到赵安昇家说了夏儿出嫁择日子的事情。赵安昇就按照夏儿和向子君的生辰八字分别起了卦象,两卦相合,又掐指一算,因说:“二月初三乃是吉日!”
刘芳听了就有些失望,因说:“我们娃他舅舅现如今升任轻骑兵指挥使了,三天出征两天打仗滴,也就是正月里过年了能清闲几天呢。”
赵安昇讪笑着,仿佛是在表示着收了人家的礼信没有把事情给人家办好的尴尬。
刘芳继续说:“夏儿妈妈昨儿个晚上也是这个意思,今儿早上打发女婿上门去了呢!女婿军营里的军情也难预测,这要是推到二月里,就怕没时间又落空了呢……。”刘芳后面的话再没有往下说。
赵安昇家的夫人罗氏看刘芳很是为难,就对丈夫说:“你看能给在正月里禳个日子吗撒?军营里不比咱们,推个一年半载滴都不要紧,人家空出个时间来不容易。”
刘芳听了罗氏的话,也眼巴巴看着赵安昇,让给想想办法。
赵安昇又拿出黄历来查阅甄选了,因说:“明天初八倒是个平常日子,也没有禁忌,是个能嫁娶的日子呢。只是……”赵安昇吞吞吐吐的继续说:“时间上怕是来不及呢。”刘芳和罗氏听赵安昇的话音儿出了转折,以为不行了呢,却原来是担心时间紧,来不及,两人就笑了。
罗氏说:“咱们朗家水一庄子人呢,大正月里的都在家里闲着呢,有多少羊赶不到山里去,你真是没怕的了。”
罗氏又给刘芳说:“他婶婶,你就让我们家的这个人给总管着。”
赵安昇一听夫人给自己揽活儿,就说:“你真是的,这也好意思毛遂自荐的呢!”
罗氏抢白道:“不毛遂自荐,乡里乡亲的,莫成还要耍个子客套呢!有你在这个庄子里,谁还好意思当总管呢撒!”
“嫂子说的很是。”刘芳笑着说:“这事就得大哥出面呢。还请大哥给操持!改天了再把礼信补上!”
“礼信不礼信的不要紧撒!”赵安昇说着也爽快的答应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刘芳还要说一些细节事情,罗氏就说:“他婶婶你就不操心了,媒证,司仪,压箱的,拉马的,压床的,迎亲娶亲,用的什么属相,避的什么属相,以至于吃酒安站滴,帮厨代劳滴这些事情总管就裁度着办了。主家就是出银子管账。”
刘芳回来给程夫人说了,程夫人笑着说:“这样很好!”
夏儿要出嫁了,霎时间朗家水庄里人都知道了。因说:“夏儿女婿如今是指挥使了,军务繁忙,就趁着过年有几天闲暇呢。”大家听了,纷纷表示,“怪不得这么急呢撒!”
吃过晌午饭,庄里代劳的都到齐了,总管请的是赵安昇,朗本文做司仪,大厨乃是本文家的冯氏,也是按照朗家水庄里的习俗,谁家过事,庄里代劳的就全部接管了,诸事皆由总管安排。
向子君和夏儿初七后晌从海城子回到朗家水的时候,只见家里人来人往,异常热闹。
陔门上挂了一对大红灯笼,门上的春联都换成了喜联,院子里赵安昇招呼着一伙人正在搭帐篷安席口。
厨房里,有冯氏张罗着压粉条子炸菜呢,挑水的,摘菜的,忙的不亦乐乎。
刘芳亲自张罗着把新房也布置出来了,大房里张灯结彩,炕上的铺盖焕然一新。
“新媳妇回来了!”夏儿刚下马,早有庄里的女子簇拥着到厢房里去了。向子君深为感动,如此迅速实属意外。赵安昇和朗本文等人纷纷恭贺:“向将军大喜!”
因问向子君还有啥要求,向子君自是十分满意,万分感谢的话儿。
刘芳看向子君还在院子里愣神呢,心想:“这个没良心的,真是比做梦娶媳妇的还幸福呢!”就抿抿湿笑着来到跟前看着他。
只看的向子君心里发毛,愧疚与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因想起来自己去年来到这里的一幕幕情景,虽然和刘芳相处了短暂的两三天时间,但感觉上仿佛是一生一世的经历!
“谢谢妹妹!”向子君由衷的感激道。
刘芳收起一脸的坏笑,默默叮咛道:“一家人了,以后不说客套话昂!”声音极其轻柔。
这时,赵安昇叫向子君到大房里有话安顿呢,刘芳就到伙房里忙活去了。
因向子君父母已经过世,赵安刚就拓了冥币,渡了香表,领着向子君到村口的大路上,就在路边搭盘上供,祷告着烧了,又让向子君给祖宗磕了头。
晚上,安排朗本推压床,向子君就和本推俩人在新房里睡了。
本推玩笑着说:“我家爱儿还等着媒人的信呢,不曾想你明天就做新郎了。”就把他嫂子委托他大哥本文请蒿子川封德褚给爱儿保媒的事说了。
“不曾有过此事呀!”向子君颇感惊讶。
本推笑言道:“我就说呢嘛,我嫂子请了个棒槌做媒呢!”
向子君真没想到,朗家人对自己如此青睐,因此上和本推的关系更亲密了。
夏儿就移住到华阳春和柳映雪家里了。
初八一大早,伙房里预备好了早饭,代劳的都吃过了,分男女两方执事。
男方拉马的娃娃是李氏的儿子锁锁儿,娶亲的是赵安刚夫妇。
女方压箱的娃娃是刘芳的儿子扭成儿,送亲的乃是华阳春和柳映雪夫妇。
刘芳早预备了碎银子的红包。凡当礼差的每人一份。
向子君的坐骑烟熏紫鞍鞯配饰上都挂了红绸子。
夏儿妈妈一大早和柳映雪给夏儿包了饺子,看着夏儿吃了。
不一会儿娶亲的一行人到了,赵安刚夫妇把离娘钱和离娘肉摆到桌子上,因说:“这是离娘钱,这是离娘肉!”等语。
夏儿妈妈都一一查验着仔细收了。
这离娘的一瞬间,夏儿看着母亲慈爱的面容,和挂在脸上喜悦的微笑,眼泪一个劲儿在眼眶里转圈圈,忍不住的一股股往外流。
夏儿妈妈微笑着说道:“傻丫头,不哭昂!”
夏儿喊一声:“娘!”扑到妈妈怀里了,眼泪竟夺眶而出。
大家纷纷劝道:“这都还在一起呢,又不是远嫁他乡滴,又不是和亲番邦滴,夏儿不哭昂!”
程夫人也微笑着给夏儿擦了眼泪。
鼓励道:“高高兴兴做新娘子!”
夏儿忍住哭声,边点头答应,边说了好几遍:“嗯!”
吉时一到,夏儿穿了上马大红袄,娶亲和送亲的簇拥着骑上了烟熏紫,锁锁儿牵着马缰,后面夏儿的桃红马驮着两个嫁妆大红箱子,扭成儿坐在上面压着。
到了陔门楼子跟前,早有迎亲的鸣鞭炮,奏喜乐。
向子君依然是一袭军装,挂着大红绸子,司仪让向子君给扭成儿给了压箱的红包,就把扭成儿从马上抱下来了。
早有代劳的把嫁妆箱子接了。司仪高声唱道:“接新人!”
向子君就把夏儿从马上抱下来,放到红地毯上。
“过门!”
这时候,陔门楼子两边两个半大小子挑着两挂鞭炮点着了,向子君拉着夏儿,快速从两挂鞭炮“噼噼啪啪”的响声中穿过,就从陔门楼子里进到院子里了。
当院里北面的位置设了供桌,红地毯一直铺到了供桌跟前,司仪领着一对新人来到供桌前立定,两边厢乃是娶亲和接亲的陪着,周围都是观礼看热闹的。
一切就绪,司仪唱了礼赞。
宣告:“结婚典礼!向天地宗亲三鞠躬,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礼成!”
拜过了天地,一对新人就到新房里了。
夏儿在新房里的炕上坐了,送亲的傧相柳映雪陪着夏儿。向子君把夏儿领到新房里,就到外面招呼客人去了。新房里挤满了来看新媳妇的妇女和娃娃。
晌午开席,大宴宾客。
到后晌的时候就席罢了。吃正席的酒足饭饱纷纷回家去了。代劳的扛着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挨家挨户的把借来的东西还给人家。
晚上的时候,本推约了几个小伙子来闹了一会儿洞房,厨房里给新人做好了夜宵,几个人也就散了。因向子君和庄里人也不甚熟悉,也是放不开手脚,夏儿又是朗家水娘家这里的,有个闹洞房的意思而已。
夜宵乃是主厨特意精心调制的汤水菜肴,在一个青瓷汤盆里盛了,汤宽菜少,上面还漂着几颗白萝卜丝柔成的丸子。另有两小碗冰糖银耳莲子羹,提前熬好了在外面放凉了再盛到了碗里。
主厨冯氏和几个做锅上的女人来到新房,都纷纷在炕沿子边上坐了,说笑着,看着一对新人吃了夜宵,又盯着两人喝了莲子羹。
冯氏笑容可掬地对向子君和夏儿说:“你们小两口早点睡觉吧!我们几个也都回去了!”
夏儿赶紧陪笑脸道谢:“几位嫂子辛苦了!”
向子君和夏儿还要把她们几个送出门去呢,冯氏赶紧阻止了,临出门嘱咐夏儿:“明儿早上,新媳妇要给家里人做第一顿饭呢,食材我们几个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嗯!”夏儿答应道。
冯氏出去的时候顺手把门也关上了。
送走了冯氏她们几个人,所有代劳的都回去了。刘芳把大陔门闩了,到后院里把盘山虎放了出来。
因过事的时候庄里人都来了,这狗要是不圈起来,人来人往的,人人都怕狗,就免不了要哄狗,这个掐片馍馍给狗吃,那个夹块肥肉给狗吃,这个摸摸狗头,那个拍拍狗背,闲怂也多。
这狗被哄舒服了,也就不咬了。尤其盘山虎极通人性,也极易滋生自恋的倾向,尤其是有了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就把两天的时间里来过这院子里的人都当成了朋友。到了关键的时候分不清哪个是敌人,就成瞎狗了。
所以,昨天中午,刘芳就把盘山虎圈到后院的窄道子里见不到人的地方了。这盘山虎也能够感觉出家里面发生的事情,这两天就在后院里安安静静地卧着。这会儿放出来了,就围着刘芳转圈圈摇尾巴呢。
刘芳喂了盘山虎,看大房里的红蜡烛还亮着,知道这俩人还没睡呢,大概是听动静知道自己还在院里呢撒。
因女儿出嫁,夏儿妈妈昨儿个晚上就住到隔壁柳映雪家里了。
今晚,这院里就夏儿小两口和刘芳娘儿仨了。
刘芳来到厢房里,门也没闩就上炕来了,感觉全身都散了驾似滴疲倦,就吹了灯,也懒得脱衣服了,挨着妮可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