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心的疼痛

那个秋天,一个伤感的凌晨,风吹在肌肤上,有深深的寒意,这寒意直达心底,我禁不住一阵震颤,抿紧被褥,想再入睡。

梦中,一朵不知名的花在惊涛骇浪中妖娆开放,开出一番海市蜃楼的景象,然而转眼间,花儿不见了,彼岸落英缤纷,那惨淡的情形顿时让我心灵震颤……

我正迷惑自己为什么会在海边?想找一个开船的人,却不知道岸在哪里。迷惑间,手机铃声响了,那种惊心动魄的嘶喊……把我从梦中惊醒,心神未定,拿起电话。一个并不陌生的男声,带着哭腔,这是2011年12月5日的凌晨4点,大概还要多出几分钟的样子,他哭着嗓子向我倾诉:“她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敢看她氧气管……。”本来定好是晚上的机票,8点40抵达深圳,然后从罗湖出关,再到香港,按照既定的计划,也算是出境了。只能又一次延期。他是澳洲华人,为照顾生病的妻子,从澳洲回到中国,被逼到非要出境的地步。

我明白,该是生离死别的时候了,他的妻子,患了晚期淋巴癌,这个曾在大学讲台挥洒智慧的女人,被病魔推到病床上,整整躺了两年,他就那么忠贞不屈地守护着,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他在等待奇迹,可到头来,却还是悲绝的哀痛。

我的泪纷纷然然就流出来,洒满一枕。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的悲切,其实我们并不熟悉,他只是我的一个读者,一个普通的读者,从未谋面,只是在同样悲绝的时候读到我的诗文,就在心底默认了我这个朋友。他说:“我在惊慌失措的时候,总想抓到什么,一句温情的话语,一个简单的问候,一声平静的激励,它会让我有一种力量,一种从地狱走进天堂的力量……然后,我就会去看你的文章,它或多或少会给我某种安慰”。我好感动,泪水莫名地就奔涌出来…很想安慰他,却找不到好的词儿,最后我说:节哀,保重!

整过一天,我的心情坏透了。那时候我还在文联某一份生计,坐彩田村到市委大院的班车去文联上班,要绕过荔枝公园一段路,我一直泪流不止,却又生怕被别人看到,大清早惹着别人不好的心境,就把脸埋进丝巾里,伤心的哭,走到没人的地方,我干脆停下来,坐在一条石凳上,肆无忌惮的任泪水奔流,也许是泪水太多的缘故,滴到了一珠花上,花儿耷拉着脑袋,也许比我更迷茫,我努力地去搽掉它……

那个秋天,我似乎没有可以值得炫耀的喜悦,老是在播种,却怎么也没有收获。下班的时候,接到一个同事的电话,说我的高级职称没有通过,又惹起我的坏情绪,伤心至极,我干脆不去上班了,躲在花丛中,天昏地暗地哭成一个泪人。没有人知道我内心的苦痛,只有风一味地吹着,在我那泪迹斑斑的脸上,留下没有节制的吻痕。我跌跌呛呛回家,蒙蒙憧憧入梦,全是一些糟糕透顶的心事。

可是,就在我还没有哭完的时候,那边又打电话来,说她走了。她大概就是在我嚎啕大哭的时候走的,本来是为自己心伤,却又在远方悼念一个陌生的女人,悼念她死去的亡灵。我想,那个时候,他也一定跟我一样,嚎啕大哭,为自己的妻子。我愕然,世界之大,总有灵魂近在咫尺。为什么好人,总是柔肠百结,千疮百孔?

悼念一枝花,一枝幽雅的彼岸花,这晶莹剔透的花瓣,美丽,却易碎。我很想用手的温度去感觉她的热情与魅力,可捧入手心,便没有了踪迹。她给我留下的,只是伤心的泪水,冰凉的情意。

我想,从那一刻开始,她会重生,就像那彼岸花也要重生一样。我聆听天堂里最完美的神韵,亲吻大地沧桑的面颊,抚摸屹立在秋天原野上的那棵高大的沧桑树,心旌飘摇。

花落无声,叩响人间,这便是一幅生动凄美的自然风景画。大地像极了一位慈祥的母亲,静静地依偎在山川河流的怀抱之中,聆听着大自然静谧的天籁之音。

恍惚间有歌声从窗外飘进来:我拉着你的手/胡乱的说话/只顾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想法/狂乱的表达/我迷醉的眼睛已看不清你表情/忘记了你当时会有怎样的反应......如果说不是老天让缘分把我捉弄/想到你我就不会那么心痛/就把你忘记吧/应该把你忘了/这是对冲动最好的惩罚......刀郎的歌,在这个凄凄切切的秋天,充满着血性的张力与动感,我突然就感觉有一种疼痛穿心而过。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夜深时分,我独自打开屋子的窗户,听着风声从屋子中间穿堂而过,拂起我刚刚剪短的头发,在脸颊上摩挲着。心思停在这夜里,独自倚着窗户,这是2011年12月6日的夜,亮银的光辉泄满一窗。翘首的心思,挂在了月儿旁边那仅有的一颗星星上花花世界的喧嚣悄悄地隐去了,月光凝梦,心思停住了,驻足在夜的一隅,彼岸花携来的幽香,依然是那样的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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