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周父亲来上海,于是周末下午便约了吃晚餐,父亲说他来掌勺,晚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些简单的家常菜。
落座后,伸筷子夹菜的时候,第一筷子便落到了面前绿莹莹的盘子里,是蚕豆,个头很大,煮过的蚕豆皮卷曲起来,
有些已经开裂,露出了藏匿在里面的豆子。
对蚕豆最早的记忆是要追溯到小学的,那时从家里到学校需要走20分钟,一条笔直的道,不宽,
除去两个养鱼的湖,道路两旁便是一望无垠的稻田,田埂上种了一排一排的蚕豆。
彼时,读一年级,常学着那些高年级的孩子,去采蚕豆花,扒开它后面的屁股吸里面的汁水,依稀记得是有一丝丝的甜,浅淡的那种。
有时候,手闲不住的时候,从学校出来一路采到村口才会罢手,回到家吃饭的时候,
便会低估今天的饭味道好淡,但往往只是心里低估,嘴巴是不能停下的。
等天气热了,蚕豆花亦不知在哪天都消失了,回过头来,不经惊奇,结蚕豆了。
一个个细长小巧的豆荚挂在茎叶交叉处,也有些调皮的挂在伸得远远的枝头上,
这个时候手痒痒想去采的,但一想到在长大些,就可以吃了,便打消了动手念头。
过了五一节,在上学放学的路上,便可以开始采这些蚕豆了,生蚕豆一定得吃嫩的,
剥开那层厚厚的外衣,白色的绒,绵绵的,摸起来有些湿润。
将藏在里面的两粒或是三粒豆子取出来,放在手心里,绿莹莹的特别好看。
将豆子丢进嘴巴里,轻轻一咬,里面的汁水便流淌出来,溢在唇齿间,
一股清冽的甘甜弥漫开来。
这个时候的蚕豆非常细嫩,豆子富含充足的水分,煮上一会是要化掉的。
在过半个月的光景,蚕豆便大面积开始上市,从田间地头走上餐桌了,
这时,蚕豆已经不在适合生吃了,因为豆子完全成熟了,生咬下去干巴巴的,轻盈多汁的水分早已经褪去了。
这个坏习惯一直到读完小学四年级离开这个间学校才正真改掉,和豆子一样,我们也长大了。
待蚕豆老去后,会被连根拔起放在院子里暴晒,将豆枝豆叶丢进灶里烧火,
留下老去的豆子收集起来,装在蛇皮袋里,天气冷了,蚕豆变成了兜里的小零食,
想吃的时候便抓一些出来,放在铁锅里炒,炒到皮焦爆香,吃在嘴里咯嘣咯嘣的,特别香。
旧年回老家的时候,去走了走那条从前读书要走的道,两旁还是一望无垠的稻田,
原本的石子路早就换成了水泥路,因为修了绕城的国道,这条路也算是荒芜了下来,
鲜少有人经过了。
小学N年前早就拆了,变成了一座工厂,一点点当年的痕迹都没有了,扒在大门口的
铁栅栏边,耳边听得叮叮咣咣的敲打声,记忆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一路偷采蚕豆的
青葱无忧的岁月从脑海里一一浮现,不经想问,那些年,载种在稻田埂两边的蚕豆,
主人家可曾收获过啊。
回去的路上仔仔细细的瞧着,却没有看见一株蚕豆树。
那些蚕豆呀,和再也回不去的年少,一起埋在了岁月的光阴里,它们再也不会回来。
“蚕豆有些老了。”我吃了一口蚕豆,皮自然的吐了出来。
“嗯,是老了,这些蚕豆都是外地的,本地的还没有上市呢。”父亲轻抿了一口酒,淡淡的道。
余下,便各自说了一些闲闲的话,碗里的酒便见了底,在饮了些鱼汤,晚餐便结束了。
晚上回去的路上,灯火阑珊,夜里的风还有些沁人的冷,那一碗曾经伴随童年长大的蚕豆,
在我纵然回首千次万次的眼底,在也不见了,那些能够温暖你我的记忆许是就藏在一桌简朴
却又包含温情的饭菜里,你,只要夹着蚕豆,细细咀嚼,方能够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