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的玻璃窗

二十三岁的窗外,应是怎样呢?车水马龙灯红柳绿还是烟雨朦胧空谷足音?我的窗外,有图书馆,教学楼,叽叽喳喳的虎皮鹦鹉和难得的新鲜空气。

清风抚着树叶,摩擦那一道道精致纤细的脉络纹理哗哗作响,是森林才听得懂的情话。

“你应该不能只吃鸡肉,”她对我有些颐指气使,“红肉里的元素鸡肉填补不了的,你应该活的更精细些。”我默默的点了头。这世界上并没有几个人说的话能使我真正听进去,而张悦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个。精通五国语,唯有她能破译我每次不想为人知晓而胡邹的法语。知识面之广,似乎没有不通晓对领域。情商亦是高不可攀,似我每次情绪转换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总有人问我为什么总和她比语言,我在她之前学的法语,我在她之后学的意大利语,东方语她会日语而我懂韩语,结果她还比我多懂西班牙语。有时觉得和她比较完全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可我还是想和她比较,因为我不如她。这世界上能让你心悦诚服的人本就不多,至于甘拜下风的更是寥寥无几。正因我不如她,所以比较才有了意义。倘若让你和一个不如你的人去比较,何谈进步,何谈比较的意义,无非是浪费时间,消磨了友情换一个缱绻。

“你们上外的人都是天使,在舞台上会发光的那种,孤独行走足以让旁人惊羡。”我把她噗嗤逗笑了。她活出了我理想的样子,翻译文件写书,似乎可以脑补出一幅画面:幽暗的烛光下,小房间里弥散着espresso的雾气,有些音量不很大的古典乐。笔肚子优雅的在指尖打转比秒针还要快上许多,一行行笔记写的不是文章而是人生。

“不,我羡慕我另一个朋友,她可以世界各地到处采访,写自己的文章,真正活出自己想象的样子。‘她目光有些闪烁也有些意兴阑珊,原来我们自以为有些失意的生活却是他人心中最是羡慕的状态,正如汤顺雷一直羡慕我可以学土木工程一样。得不到最弥足珍贵,不过是内心悸动。倘若呢?没什么倘若,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生活让你阴差阳错走上一条岔道,你又何必非要描摹另一处风景呢。

纪录光阴的方式无非那几种:笔记,照片,录音。

白驹又过隙,梭子一般,你满脸嫌弃的打量着镜子:法令纹怎么又多了?这年头录音的人不多,大多都是会议记事,课堂笔记,因此很少有人会一遍遍的去反复聆听。我们也拍过很多照片,在无数的地点摆着近乎一样的姿势,装着自定义的文艺,眼角45度下斜,5:4纸张上坐标黄金比例,磨皮打光日系lomo。他又来晒朋友圈了,关系一般的朋友点个赞足够,好一些的有意无意的恭维几句。

接下来便是照片在朋友圈一躺好几年,你都几乎忘了为什么会拍,当时心情又是怎样。也许过了十几年翻这些老照片:天哪,我那时有多美,皮肤嫩的和日本豆腐一般,吹弹可破仿佛戳一下便可挤出好些水来。天哪,那时候好几个人在照片里,怎又突然少了一个?他去哪了,最近还好吗?照片诈尸一般,把你带回青春哀叹几声,便愣生生又将你挤回现实。

而写的日记,周记,随笔。也是很难得翻出来,偶然从那团暗黄且皱褶着的纸堆中,看着当年写的只言片语,心境不再仍可身临其境。法语有一个次很好的解释了这种情愫:déjà vu。一切凭想象,有些似曾相识却好像从未来过。现实和梦境交织,你不知道自己活的是真还是幻。这感觉我也体会过,在翡冷翠的古老昏暗的桥垛里,我仿佛找到了童年纪录的金光熠熠,可我也知道自己之前未有机会能踏上这方土地。可能也未必,或许上辈子在这里呆腻之后离家出走了呢?

光有文字是不够的,文字须有思想才能立体,你的文字是方是圆,有形无形,都与你的历练及文学功底密不可分。初高中时期,我的文字还算得上华丽,却被老师扣上了堆砌的帽子,分数颇高却华而不实。究其原因,现在想来却很简单,经历的太少。思维上是幼稚的,无法引起他人的共鸣,再多的雕栏玉砌也拯救不了一篇空洞的文章。而我们也看过许多的人白手起家,电视采访却支支吾吾,稿子是事先写好,情节之外的问题似乎绞尽脑汁想很久也总结不出一个精辟的结论。他们的生活的确经历了淬火,他们的内心也强大到无可比拟,结果说出的话却差强人意,你似乎从言语之间并不能得出人生的启迪,最后只能愤愤一句他们不过运气好些罢了。而这些人就是书读的少了,有了思想却不善于表达。

读书可使你顺利熬过最艰难的时期,一个人寂寞久了就想找人说话。然而别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道,太多的打扰难为了别人也并未能使自己快乐些许。有时候我会打开电视,里面人声鼎沸的,然后做自己的事情,这无非亦是排遣的方式。而有时候,一直听着这些声音又实在有些烦了,戛然而止之际怅然若失。有的人选择疯狂的工作,忙着累着就没那么多精力胡思乱想了。夜声人静的时候,躺在被窝里那些恼人的杂念却又回来纠缠你吞噬你,反复的撕裂着你的精神和肉体,洪水猛兽的,你想抵挡却何谈勇气。张小娴说,忘记一个人是很难的,现在叫你想一个粉红的大象,然后又勒令你不许多想,你是否就会停下呢?所以,精神有时并不受我们支配,最好的方式是放置一边不理不睬,时间久了就适应了。有时候实在难受怎么消遣,读书吧。失恋了就去读治愈的书籍,成绩不好就去读教科书,想学一技之长就去读技能型书籍。书里总能找到你想要的,你读谁的书,身上就会烙下他的影子。影子烙多了,陪你的人就多了,再不是一个人又何来的孤独寂寞,许多棘手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你知道的,其实不是你,而是那些站在你身后的作者的思想,帮你去克服前进道路上的荆棘和泥泞。

人是群居动物,没有人可以经得起年复一年的寂寞。

所以比起战斗,我们更要学会感恩。那些陪我们一起度过漫长岁月可爱的人儿啊,命运让我们能有机会一起欢笑一起哭泣,这是多难能可贵。过了若干年,也许这些人并没有当初和你那么熟悉,可一想到那年那地点你们一起在檐下等的彩虹胸口仍是暖暖的。

“你应该多出去走走。”萌萌和我说,年轻的时候就是要多去结交朋友,不能禁锢在自己小小的圈子里。认识的人多了,到过的地方多了,有晴天有雨天,有人抢走你的手机也有人在雨中扶起不小心摔倒在街边的你。年复一年,最怕是一摸一样。因为时过境迁,才有曾经最美,才有遗憾,才会珍惜当下的幸福。许多人会从你身边经过,也许他们曾是你漫长生命中的惊鸿一瞥,也许他们并未留下太多印记便消逝了,但他们都是生活给我们的馈赠。渐渐的,你生命的那幅画中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是你的风景,任何人都复制不了的,只属于你这辈子的唯一的一幅画。

“不要再看韩国电视了,看看我们法国的电视。既然你来了法国,就像一个法国人去生活吧。”这是室友Léo对我的劝诫。我很感谢有这些法国室友,让我知道世界还有另一种生活模式。像一个巴黎人去生活,优雅自信孤独且快乐。办一张电影卡,一张健身卡,一张地铁卡。去蓬皮杜,去凡尔赛,去枫丹白露。买高定,看时装周,听演奏会。Taretare牛肉饼,niçoise沙拉配红酒,活出让世界羡慕的巴黎生活。年轻的时候去的地方都会给你留下些什么。我好庆幸,学会了安静的在人群中阅读,以平静的心去感受及适应躁动及嘈杂着的外界。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所以勇敢之后我们能够自豪的依靠自己。

打小就不是一个可以承担太多苦痛的人,所以一直都不很勇敢。害怕承担一切风险,渐渐的忘却了如何决断。周遭的声音太多,终于困住了我们的思想。连羽翼都没有的自由不过是美好的遐想,镜花水月般浪费了太多时光。在比利时原子塔顶端跃下绳索的那一刹那,我第一次知道克服心中恐惧后天空绚烂的样子。我仍未征服世界,可是我征服了自己,我笃定有一天终能成为自己人生的王。

清风抚着树叶,摩擦那一道道精致纤细的脉络纹理哗哗作响,是森林才听得懂的情话。

二十三岁的窗外,应是怎样呢?车水马龙灯红柳绿还是烟雨朦胧空谷足音?我的窗外,有图书馆,教学楼,叽叽喳喳的虎皮鹦鹉和难得的新鲜空气。你的窗外又是怎样的光景?无论如何,我希望开窗的那一刻你也可以是自信和快乐着的。

25/09/2016,22和23岁交际的日子,巴黎阴过雨过亦晴过。提前对自己说一声: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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