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为什么要在KTV里办灵堂?”我问道。
“说什么呀!”主办方Joshua白我一眼,“这是单身社交活动,小声点。”
我第一次以嘉宾的身份,被邀请参加这么晦气的活动。三百多平米的舞池里,坐着一百多个各自低头看手机的单身男女,沉闷得连心绞痛都要发作。灵堂尚有哭声,而他们却身处坟墓。
活动开始了,一根打扮得像红豆雪糕似的、喜庆非凡的女主持人登台开场,例牌邀请大家先上台做自我亮相。
“大家好,我叫王子,我是做IT工程师的,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
“呃……嗯……我……随便叫阿芬吧……”
“我来自爱意集团,我们爱意集团是全国首屈一指的性保健产品互联网公司……”
“真诚的友谊来自真诚的自我介绍……今天现场的朋友们都是为了获得真诚的友谊……请问是还是不是?我们都是来寻找另一半的……请问在座的各位单身的的朋友们,对还是不对?!”
2
“简直太无聊了!”
第一排的一个女白领霍然起立,以烈士赴义的决绝夺门而去,全场一阵骚动。Joshua赶紧冲过去拉住她。但女白领哭丧着脸,却怎么也不愿意再回座了,就在门口那杵立着。
Joshua给我使了眼色,我于是开始履行我的角色职责。
“其实美女,你对这类活动的期待是什么?”
“我觉得大家能不能主动一点,谈点走心的,要不然参加这种活动有什么意义呢!”
“那你觉得谈什么话题,才能称之为走心呢?”
“我要是知道谈什么才能走心,我还用得着来吗!”女白领急得眼圈都红了。
女白领勉强同意暂时坐在最靠近出口的位置上,脸上好委屈地挂着泪痕。我扯出一张纸巾,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请Joshua拿给她。
“你写什么,我能偷看吗?”
“偷看的人,会得角膜炎。”
我们赶紧溜到后台开了二分钟紧急会议,大家决定临时增加一个节目:开放式问答。
3
“刚才对不起各位,但我实在……实在是不希望每次参加这种聚会都一无所获而已。”
“您刚才决定要走的时候,”我坐在舞台下面问她,“您内心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我当时就是觉得我的人生非常失败……”
“如果您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重置自己的人生,您希望自己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呢?”
她听完我的这个问题,拿着麦克风呆呆站着。她咬着下嘴唇,好像又要哭了。
台下居然有几个还没重症到内向癌转移的男生带头给她鼓掌,掌声逐渐响成一片。
“如果可以重置人生,我希望我的爸爸没有死,我不喜欢和我妈妈生活在一起!我不喜欢我自己现在这种硬邦邦的性格,其实我的内心是柔软的,但没有人会知道。我爸爸要是活着,他一定不会逼我出国读书……我不要好好读书!我不喜欢学大提琴!我不喜逼自己做现在这么一份药物研究的工作,药物不会说话,它们不孤独,但我孤独……”
女白领开始变得语无伦次。
“如果可以重置人生的际遇,我希望可以遇见一位能耐心地听我倾诉五分钟心声的男生,只要五分钟,我就愿意考虑和他交往……”
“五分钟?!”我打断她,“为什么只要五分钟就够了?”
“我得知足,既然走心相处,我就要留更多的时间来倾听男人的孤独。”
“好!!”台下一个激动的男生涨红了脸站起来宣布,“我也只要五分钟就知足!”
“没关系,”女白领看起来心情好多了,“次数比持久力更重要。”
台下所有人,爆笑到面瘫,会场气氛开始呈现雨打芭蕉的热烈,颤抖着、跳跃着、滚动着。
‘五分钟小姐’和‘五分钟先生’坐到一边去热烈交流了。其他男女,都扔了手机,踊跃上台,每个人都声明一定要回答刚才那个问题——如果您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重置自己的人生,您希望自己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呢?
低效的、绝望的、孤独的单身男女们,找到了可供彼此挖掘的走心话题。原来他们每次奔赴的是社交的灵堂,今天却第一次身处相见恨晚的多巴胺剧院、黄体酮花园、荷尔蒙山谷……
“丹顿,你刚才用纸巾给那位女白领写了什么,她怎么读完就不走了?”
“只写了十二个字:救赎之道,就在一个提问之后。”
孤独的本质,是没遇到好的提问。人生可以重置,从好的提问开始。
丹顿师兄
商业和社交语言应用设计师
继发性汉语语法失聪者
和你一样,是个无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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