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毛毛,20 刚出头,干过许多工作,有着多年的社会经验,现在与表哥合伙在老家县城里经营着一个物流代收点。算是一个年轻的“老江湖”。
李一楠,某大学应届毕业生,刚刚踏入社会。还未褪去学生的稚气,乐观开朗,做事情总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他和她的相遇是在那个夏季的夜里,这个点正是所有物流公司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白天还是空荡荡的大货台,现在已经围满了前来装卸货物的车辆。货台就像是个运转的心脏,市区里各代收点的货被运到这里分拣后送往下面县市;县市代收点的货也在这里按收货人辖区分配好,等待着被送往客户的手中。此时的货台被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小推车的拖曳声,来往人们的吆喝声充斥着,还有永远也不会落下的尘土。她刚好今天夜班,负责这几条线路;他刚好车停在这里,听见了她与工人们的对话。
“OK,搞定,辛苦大家啦!”点完刚刚卸完的一车货,李一楠乐呵呵的对着工人们说。
“公司新招聘的大学生么?这小姑娘还真是够可爱的啊,傻乎乎的,还对着工人说辛苦呢。”韩毛毛站在货台外面一边吞吐烟雾一边跟表哥聊天。
或许是距离货台太近,韩毛毛的说话声让李一楠听见了,只看见她往他那里瞅了一眼。韩毛毛的嘴角不自觉的扯了一下。就这么匆匆的一瞥,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以后彼此还会有交集。
夏季的雨天是格外舒服的,消去了大半暑气,货台上也没那么热了。这天李一楠向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桌子前看书,她准备考本科,大专的学历还是太不够看了。白天的货台是很清闲的,除了偶尔过来发货的客户,基本不会有什么人过来,雨天来的人就更少了。别的小伙伴都凑在一块要么聊天,要么拿手机看电视剧,要么围着打牌消磨时光,就李一楠自己在那看书。突然听见旁边笑声很大,扭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韩毛毛来了,还加入了那群女生的闲聊中,逗的她们一个个笑的花枝乱颤。她对他本身没什么印象,似乎之前那一瞥并没有在她那里留下什么痕迹。只觉得这个人似乎在哪见过,长的还挺帅气,就是浑身上下透一股痞气,好吧,跟我没关系,你们继续聊天,我继续看书。
可能是人性本贱,韩毛毛看见李一楠自己在那看书,对这边的热闹完全不在意,就想过去撩拨撩拨。走近一看,韩毛毛记起了这个女孩,就是之前货台上的那个傻乎乎的姑娘。仔细看看她,小小的个子,瘦瘦的身板,还有一双忽闪闪的大眼睛,虽然不是一眼看上去的美女,还算是挺耐看的。不得不说韩毛毛是个高手,多年的跑江湖不是白混的,没多久就跟李一楠混熟了,李一楠本身也不是扭捏的女生,大大咧咧的性格,让跟她相处的人都觉得很舒服、自在。韩毛毛因此记住了这个女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对人很热情,像个小太阳。
感情的事情来得很突然,当你意识到的时候,其实已经在心里发酵很久了。
物流公司因为改革,允许县区的分公司来总部收货,这样不但能节约总部的人力成本,还能把货台租给分公司创收,而县区的分公司能多得到点分成,互相算算账都觉得划算。韩毛毛也像其他县区的一样与总部签了合同。他就不得不每天跟李一楠他们那样守着货台了。年轻人在一起总是有很多话题,韩毛毛已经跟这群大学生个个都很熟悉了,因为他租的地方离公司很近,大家常常集体买菜去他那做饭吃。女生们基本都不会做饭,都是帮忙洗洗菜打打下手,男生们有几个还不错的,做饭挺好吃。韩毛毛每次看见李一楠干活那略显笨拙的样子,总是忍不住要去故意数落她一番,“这个菜要这样掰开洗,那个菜这里要摘干净”,嘴上挤兑她个不停,手上却顺道把她的活儿都接了过来自己干。自己似乎越来越在意这个女孩,她的空间更新状态了会第一个去互动,没事儿总爱去找她聊天。他是动情了。
李一楠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并不迟钝,韩毛毛对她表白的那天并没有很吃惊,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会是自己。据她所知,这群小伙伴儿里有很多人对韩毛毛芳心暗许的,主动的女生也有。自己既不是最漂亮的那个,也没有表现的很特殊,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呢?可是感情的事谁又能说的清,韩毛毛只是说李一楠是这么多年,除了他姐以外对他最好的一个。最好的一个吗?李一楠不知道他是怎么评判的,只知道了解他越多,越觉得他太苦了,有什么事总是自己扛,担负的太多。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他的时候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的心疼,让早已看惯人情世故的韩毛毛心里暖暖的。
那天,他们长谈了很久。从他小时候打架受伤,到高中毕业出去打工,后来做生意赔钱,认识了许多狗肉朋友,也结交了几个真性情的兄弟,他见识过太多人性丑陋的一面,现在的圆滑都是逼出来的。他对她说,我姐迟早是要出嫁的,我要好好供弟弟上大学,不能让他再像我这样那么早出来混社会。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以后这个家得靠我撑起来。除了要照顾父母,还要给弟弟挣份家业娶媳妇。现在我们家条件还是可以的,在村里不说大富大贵,起码吃喝不愁。以后你嫁过来,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我养你不是问题。当然还得看你父母的意思,你爸妈要是非让咱在市里安家,就提前买房呗。另外看看需要多少彩礼,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多准备点留给你弟以后用……
李一楠没想到这个人刚表白就已经想过那么多了,包括他目前的工作情况,以后的规划,全部都交代的清清楚楚。似乎是为了让李一楠放心,连他以前交了多少女朋友,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追求他,也都坦白了。也许与一样的人在一起也不错,李一楠心里这样想着。
确定恋爱关系之后,李一楠在外人面前与韩毛毛的相处方式跟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大概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伤害与小伙伴之间的关系吧。休息的日子,他们会相约去逛街、吃饭、看电影,像其他的小情侣一样。工作忙的时候基本是没时间说话的,偶尔的目光相遇,都能读懂对方眼里的关心。因为韩毛毛的工作需要市县两头跑,他们两个大多数时间还是聚少离多,不能见面的时候只能靠短信、电话互诉衷肠。
韩毛毛不在身边的日子,李一楠一有空还是在看书,她要考本科,她想要有自己的事业,她很清楚这个小公司不是她一直要呆的地方。尽管韩毛毛说过养她不是问题,但李一楠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男人的附属品,内心的倔强不允许她这样,她要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李一楠是个明事理的人。她知道韩毛毛很忙,物流行业本身就辛苦,加上韩毛毛还与别人合伙的有其他生意,对于韩毛毛来说大部分时间晚上才是工作日,白天睡觉休息。让他像别的男朋友一样每天嘘寒问暖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习惯了他主动联系她。她怕打电话会影响他休息,太想念了就发个短信,就这也常常是白天发的信息,半夜才会收到回复。但至少知道心里都有彼此。
在分别一个多月之后的凌晨,李一楠睡的迷迷糊糊的接到韩毛毛打来的电话。应该是喝了很多酒,韩毛毛说话有点吐字不清。他说他压力很大,家庭的,事业的,他向她袒露了不曾有的脆弱、无助和将要崩溃的一面。他说他可能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这个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基本都是他在说,她在听。挂了电话,一夜无眠。韩毛毛应该是想了很久才会打了这个电话,清醒时候的他,甚至没有勇气去告诉李一楠这些,他知道心里的那个小太阳就要离他而去了。
没有说过“分手”就像没有说过“我爱你”一样,李一楠独自离开了。收拾好东西告诉领导辞职,删掉了韩毛毛的电话,删掉了之前与他的所有短信记录,告别了小伙伴,去往了其他地方。或许还在一个城市,或许还能记得那个电话号码,但是李一楠知道两人能再次相遇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而那个电话号码只会躺在记忆里再也不会被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