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住的小区,院里有棵很高的梧桐树,枝叶伸到了少东家房间的窗户。第一次去东家那里做家教,隔着老远就看见那挺拔的绿,兀立在楼栋之间。于是这树便开始长期发挥它路牌的作用。我喜欢在每次家教的讲义后面例行加上几道练习题。少东家埋着头做练习时,我就可以欣赏窗外这唯一的一道风景。天气晴朗的时候,太阳光会隔着梧桐叶随风摆动的间隙透射过来,金光粼粼,像青春小说和电影桥段里所表现的那样,很唯美。心情不好时我会给少东家出一道试卷,然后双手捧着头盯着窗外的梧桐监考。
二十岁看着少东家窗外的梧桐树,我常常想起和发小躺在梧桐林里的少年时候。在老家,邻居的屋后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梧桐林。林子连接着属于整个村庄的水稻田。穿过稻田,后面就是发小的老房子。发小和我去老房子后面的荷叶塘里钓过青蛙;折断过长竹鱼竿,把鱼钩和浮漂的线都折断在水葫芦的藤里;坐在梧桐林里乘过凉;跟着他爷爷奶奶去老房子旁的地里播种施肥过;站在田埂上看过他的爷爷在水田里驱赶那头动作懒散的老牛;还在田埂上的草垄里烤过龙虾,那是我吃过最便宜也最难吃的小龙虾。从梧桐林往宽阔的稻田望去,春天水汪汪,夏天绿油油,秋天金灿灿,冬天白茫茫。四时之景都不同。
窗外的梧桐独自屹立着。我一次次来时它都在那里等着。梧桐啊梧桐,你来过过这生活,我替你站岗,从此没人再认识我。或者你生出一片林子,我还做那个乐不思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