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吃粽子,六月六,划龙船。这是家乡的习俗,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芦溪河里总会响起洪亮的号子声那是划龙船的号子声,琅琅上口,听一遍就会,听一遍就叫人无法忘记,记入骨髓里。龙船号子虽然登不了大雅之堂,但这是劳动人民的流行歌曲,流转至今,从不褪色,估计还要流传下去。
六月六,划龙船,这只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对应的习俗,出划船。地处圩乡的人,每年都是看老天爷的脸色生活。老天爷心情好,不发脾气,天气正常,老百姓也就是高高兴兴的划龙船,如果老天爷那年心情不好,乱发脾气,风雨雷电,老百姓就心惊胆战,为了应对不测,所有的村都会出划船,(也就是民间自发的抢险队),只要哪里的圩出了险情,知道情况以后,每个村都要出划船相助。听我母亲说:54年发大水,大丰圩破了,我外公他们村上的划船也来抢险了,只是口子太大,无法靠近,只能无奈的离去。我外公家是沧溪官路的,离开我们家有十几公里,都来参加抢险,我相信肯定还有别的村出了划船来抢险。
在我的记忆里,83年的大水也是很吓人的,我们村很多人家都用钢丝把家里的柱子连在一起,防止被水冲垮,家家户户在马路上抢占地盘,做防水准备,那种情形令人终生难忘。令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年我外公也在马路上抢占地盘 ,高出马路2米的树上,用竹床撘了一个平台,用来逃避洪水的冲击。有用吗?现在看来,老人家只是求个心里安慰罢了。还听我母亲讲过:那年我外公家发火,把家里的一切都烧掉了。我三舅早上穿了条短裤出门玩耍,等到回家,家里什么都没有了,晚上连换洗的短裤都没有了。当时听了还觉得很搞笑,现在才慢慢理解:不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没有经历过那些苦难,很难体会那种面对灾难,无法躲避,无力抗拒的无奈。
时间慢慢流淌,国家也在越来越富强,现在是哪里有险情,灾情,政府来了,人民子弟兵来了,大批的救灾物资来了,真的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老百姓只要听政府的安排就是了。生活在这个时代,真的是一种幸运。(我觉得我们看事情要看光明,黑暗是不可能没有的,任何东西都有不完美的地方,都有黑暗的一面,不要因为一下片黑暗而觉得整个世界全是黑暗,没有光明,没有黑暗就显示不出光明,不必见不得黑暗,要认识到有光明就有黑暗,这才符合我们老祖宗提出那种阴阳平衡的理论。不喜欢不要喷,请绕开。)
扯得有点远了,还是回到主题吧。自从三峡大坝修好以后,我们长江下游地区就从此年年平安了。2014年那个水那么大,固城湖的水涨的很高,连固城湖边的那个酒店都开不下去了,整个固城湖成为一片茫茫大水。那段日子大家每天都要到大堤上观察水情,还好,上游没有来水,大家总算过得有惊无险。现在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出划船是没有机会了,那只有划龙船了。
毛爷爷说曾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话一定也不假,不光大老爷们要划龙船,妈妈娘子不甘寂寞,也要划龙船。这不。现在微信上有还几个妈妈娘子划龙船的的视频,大家自娱自乐,丰富自己的文化生活,挺好的。当然了,妈妈娘子划的是旱龙船,和水里的划龙船是无法比的。
划龙船这一习俗,我认为应该是两个部分:看别人划龙船和自己划龙船。我看过别人划龙船,我自己也上去划过龙船。
先说看别人划龙船吧。我们家乡有句老话:船上人不急,岸上人夹破伞。说的就是看划龙船的情形。六月天气变化无常,出门看划龙船,肯定要夹把伞出门。顺便啰嗦一句:腋下夹伞要顺着夹,顶朝前,柄朝后。倒着夹,那就不好了,通常是把死信的人的做法。这是高淳人的风俗,别的地方是不是这个风俗就不知道了。划龙船的人在船上奋力划船,岸上的人干着急,使不上力气,嘴上喊着加油,不知不觉中,腋下夹紧了伞,和船上的人一同用力,结果把伞夹破了,当然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可以让人体会到那个的场面是何等的紧张和激烈。
龙船最前面是龙头,龙头后面船头两边各坐一个人,手里拿着浆,在水面干划,是不下水的,这两个人寓意是龙的胡须。这两个人的脚都登在绳子上,就像人骑在马上,脚蹬在马蹬一样。一方面是保险,防止这两个人脚下无支持点,容易落水。另一方面是在赛招时,这两个人的桨下水划时才能使得上力气。有经验的人,从划龙船的桨就可以看出每一次赛招的胜负。随着鼓点声,一同下桨,桨一同出水,动作整齐,就像付笛生的那首歌里唱的:众人划桨开大船,大家一起齐心合力划动龙船,才能取得胜利。龙船赛招开始了,只见远方有几只龙船一字排开,高喊着划龙船的号子,带着大水浪的哗哗声向这边冲来。远远望去,一条游龙漂浮在水面,龙头两边的两只桨不停的上下摆动着,就像龙的两根胡须在水面不停的摇摆,龙头前的水在龙船的冲击下,浪花飞溅,龙船两边的桨就好像是龙的爪,一上一下的划水,给人感觉就好像一条大蜈蚣在水面喘着粗气,踏浪而来。时间不长,赛招的龙船就到达终点,有前有后,胜利了的人兴高彩烈,满脸得意,大声喊叫;落后了的,满脸的不服气,毫不沮丧,也大声喊叫,再来一招。
龙船赛招,有两个人很关键,一个是鼓手,一个是掌舵的人,这个人我们叫他拿招的人,这个人站在船尾,控制前进的方向,经验丰富的拿招人决定着赛招的胜负,也有的拿招人耍赖皮。赛招时,大家在蛢命 的划桨,耍赖皮的拿招人看看划不过别人,就把舵一摆,龙船往你的的龙船上逼近,赶不上你的船身,赶上你的船尾把你干翻,真的很无赖。前几天下去看划龙船,邻村的那只龙船的拿招人就是个耍赖皮的人,看看划不过我们村,就使出了这一招,赛招自然就分不出胜负了。
大家调转龙头,鼓手敲着鼓,大家合着鼓声,大声叫着龙船号子,往起点划去。有的时候中途还要换人,毕竟划龙船赛招,体力消耗太大,为了保证胜利,体力不支的要换下。赛招开始,随着急促的鼓声,龙船飞速前行。只见随着鼓声一起,桨一下水,龙船好像被一只大手很轻柔的推压了一下,船身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满船人的上半身也随着船身微微往前一扑,鼓声一落,那只大手又很轻柔的把龙船往水面一抬,伴随着一抬,满船人上半身也回归原来的位置。随着鼓声的一起一落,龙船也一沉一浮,随着船身的一沉一浮,满船的人也一扑一回。这个龙船充满了节奏感,伴随着号子声,龙船好像一条大鱼,飞驰在水面。眨眼间就到了终点。,
第三次赛招,不少人都下去了。我被是第三梯队的。上了船,找个左手变得位置坐下,脚下有固定的木棍,把脚登在木棍上,腿有点伸不开,这是为了更好得 发力。龙船上满了人,满船的人都光着膀子,穿了衣服嫌热。随着鼓声,喊着龙船号子,往起点划去。
这个龙船号子很有特色,也就是那几句话:微微张涨呀么,浩浩嗨,潮儿哥耶。哈哈嗨呀。赛招时:嗨待 嗨划。
在龙船上,大家都光着膀子,坦陈相对,毫无顾忌,把平时的矜持和斯文都跑到爪哇岛了,龙船号子从大家胸膛深处吼叫出来。吼叫着龙船号子,我有一种穿越回到原始社会,大家都是原始人,拿着简陋的工具,大声吼叫着,为了生存,共同围捕猛兽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热血沸腾,忘却了一切,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为了生存,人生只有勇往直前,百折不挠。(我这人容易激动,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个样子。)
随着鼓声响起来,赛招开始。随着鼓声,双腿用力前蹬,上半身前送,双手握住木桨,用尽全身之力,奋力向后划出。闭紧双眼,忘记呼吸,大脑已完全自我封闭,一片空白,天地间只有那一记鼓声存在。整船的人仿佛全是机器人,动作随着鼓声而动。
直达终点了,不少人还沉浸在划船的动作中,不能自拔。
人生不就是一场龙舟赛么?胜利了继续保持,失败了再来一次,不要放弃,直至生命的终点----努力拼,力争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