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生于北方长于北方的人来说,生命的前二十几年对于海的印象只源于电视书本,第一次看海已是26岁“高龄”。犹记那年深冬,即将研究生毕业去深圳求职的我,第一次见到了梦中的大海。那是一湾绿色的浅海,没有绵长的海岸线,两边的矮山将海围成一个浅水湾,似乎让人觉得这捉摸不定的大海也有了一丝安全感。而远处海天相接,共成一色,仿佛天也泛着蒙蒙绿意。海浪一个接一个的打上岸,形成水墙,又瞬间坍落,落上细沙缀成一片片洁白的水花,霎时间,水花又卷着黄沙回归大海,不着痕迹,只留一片平整熨帖的沙滩,在阳光下盈盈闪闪,如此往复,潮汐不息。
深圳之行虽然没有一个满意的结局,但那天整整一个下午的听风听海,总算没有辜负那片海的深情。后来毕业在佛山做一个小小的文案,只记得当时宣传广佛同城,我所在的公司距广州市区不到一个小时,而距佛山市区却要一个多小时。所以,每到周末,我便与同事在广州晃荡,当然少不了去看广州的海。广州毗邻深圳,而广州的海与深圳的海却相去甚远,印象中只有灰蒙蒙的天和灰蒙蒙的海,完全不是想象中大海的碧蓝深远。
在佛山只工作了一年,便机缘巧合回到我了的家乡——一座紧邻俄罗斯的东北边城,成为了一名高中语文教师。职业的转变并没有带给我太多冲击,我很快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只是接踵而来的结婚、生子,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带娃生活,让我全然无暇再去关注我对于海的向往。而我似乎也不愿提及我那仅有的两次看海的经历,因为毕竟都是匆匆而过,怀着初入社会的忐忑,迷茫又忧虑。
回到家乡的第五年,我决定离开。2016年夏天,我给自己写了一张卡片,清晰而又笃定地写下了五年后的我对于自己的期待。我期待五年后的我,生活在一座宜居宜老的海滨城市;我期待五年后的我,穿着舒适又文艺,举止优雅又大方;我期待五年后的我,也学会了化一点淡妆,皮肤还保养得不错;我期待五年后的我,有自己的教学风格,有美满和谐的家庭,有内心更加强大的自我。
2017年夏天,我辞掉了家乡的工作,来到了美丽的生态城,对于曾经许下的“五年之愿”,没想到第一年就实现了一个。生态城在天津的滨海新区,是中国和新加坡共建的一座科技生态之城。既然叫生态城,环境自然不必说,但是说到海,我就只能望海兴叹了。生态城守着天津的海,而这片海,似乎永远不会变蓝或者变绿,永远是黑浪滚滚,拍打着淤泥般的海滩。距离生态城不远的东疆海港,宣称自己远从厦门运来了细软的黄沙。话虽如此,可你一去便知,那海浪一层一层涌上岸边,黄沙被卷走,又露出了淤泥一般的黑沙。
第一次看生态城的海,心里满是厌恶,想着北方的海就是不如南方。前几日母亲来生态城小住,便捡了一个风清日和的日子,带上小锹小铲和小桶,也体验了一次什么叫“靠海吃海”。海,还是那片海,依然是混沌一片,黑沙如泥,但海里的宝贝可真多啊,那么多人天天挖都挖不完,这若不是上天的恩赐又是什么呢?望着海天迷蒙的景象,我不禁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对于海的执着,我一直所追求和向往的,究竟是什么呢?
参加诗意语文年会时有幸参与接待王君老师,王君老师在接受采访时被问到她曾就职过多所学校,而一菲老师一直根植牡丹江二中,她对此有什么看法。王君老师的回答令我深受触动。她说:有的人就像一棵树,要坚守着一片土地,而有的人像一条河,总要流经许多地方。
树,河,这都是我所欣赏的意象。曾感动于三毛对树的解读: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着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曾经我多么渴望成为一棵树,而今我却更像一条河。因为,不是每一个生命都能那么幸运地有一片沃土任它汲取养分,将双脚坚实地踏入泥土中,抖擞着全身的枝叶,用力,向上,生长,长成参天大树,再洒下一片阴凉来回报它足下的土地。生活中,更多的人是一条河,随处曲曲折折,沟沟坎坎,而恰是在这些曲折迂回之处,这条生命的河被阻碍,被撞击,开出一朵朵美丽的浪花,一路歌唱着奔向大海,最终成就了一段迷人的岁月。
如果人生是一条河,无论你是涓涓小溪,还是奔涌大河,都记得要一路向东,披荆斩棘,将易逝的人生之河,汇入永恒的生命之海。我想,这才是我“赶海”的真谛。
一条河,一片海,一段岁月,一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