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根据真实故事改编而成的小说。虽然,里面的人物已经不是原先的名字,甚至加入了很多虚构的情节。但是,这名日本女子与荷兰男人的传奇爱情故事,无论是现实还是虚构都显的如此荡气回肠。明治维新以前的日本,如同清王朝时期的中国一样闭关锁国。但是,唯一开放的一个港口,却将日本这座东方岛屿和世界相连接——那就是长崎。年轻的荷兰医生,就是通过这里,随着荷兰商船来到了日本。在这个充满着传统理念的国家,他认识了美貌年轻的云。两个年轻人一见钟情,并且私定终身。这在当时的日本,简直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从此,两个人开始一段艰辛而坚定的爱情旅程,其中的悲欢离合,让人唏嘘不已。
公元1859年,德川幕府的第十四代将军德川家茂统治着当时的日本。这一天的早晨,虽然称得上风和日丽,但是将军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笑容。府里的人们无声无息的忙碌着,生怕触碰到将军的霉头而招来训斥。
此时,将军最爱的女人已经怀孕,并且不久即将临盆。这本来是一件让所有人高兴的事情。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这个得到将军无限宠爱的女人——宫,虽然也期待着孩子的到来,却被御医发现胎位不正。将军和宫都很担心,希望能够找到一个稳妥的人来为她接生,防患于未然。
这时,一位名叫井下嵩山的医生对将军说:“有一个女人可以委以重任,她是日本国内独一无二的人物,如果让她来守护夫人,将会万无一失。”
将军当然很高兴,于是派人找来这位女子——麦。
在一个春日的上午,麦被接进了将军府。将军府里正值鲜花盛开,一阵阵的香气扑鼻而来,碧绿的池塘上横跨着小桥,一群群的小鸟在绿树翠竹间鸣叫高歌。麦对这美好的一切并没有太在意,她只是随着众人缓缓的挪动脚步,去觐见将军大人。这时,围栏旁的一丛小花吸引了麦的注意,她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旁的仆人笑着问她发生了什么,麦笑着回答说“没事”。于是继续前行。
隔着竹帘,麦跪拜了德川家茂将军。德川家茂很是高兴,他命令仆人们一定要善待麦,直到婴儿出世。麦再次跪拜,然后随着众人来到宫的住所。在这里,麦见到了全日本最幸福的女人,她拥有菩萨一样的容貌和心灵,语气温柔,让人怜爱。麦高兴的告诉她,不要担心胎儿,一切都会变好。
临盆之日到来,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等待消息,随着一声婴儿破晓般的啼哭声响,大家开始奔走告慰。德川家茂也是高兴的不得了,急忙来到产房,看望他挚爱的妻子与孩子。此时大家都在为后续之事忙碌,独不见麦的身影。当然,德川家茂也还没有见过麦的样子,因为每次接见都是隔着竹帘,他只知道麦是个身形高挑,语气温婉的女人。
此时,麦正在花园里,盯着那一丛第一天到来时看到的小花。这丛小花拥有很多蓝色的小花朵,这些小花朵又簇拥在一起,就像是一团蓝色的绣球。
麦正看得出神,突然身后有人说话:“你在这里干什么?”
麦回过头来,看到一位英俊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后,她认得这是德川家茂的声音,于是赶紧施礼道:“将军大人,我正在赏花。”
德川家茂是第一次看到麦的面孔,不由得惊呼:“你的样子?”
麦笑着说:“我的父亲是荷兰人,所以,我拥有西方女子的面孔。”
看着麦高高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德川家茂不由得哑然失笑:“怪不得他们说你是全日本第一个学过西洋医学的女医生,看来这其中也是有渊源的。为什么独自一人在此?怎么没有在里面等着我来谢你?”
麦谦恭的鞠了一躬:“将军,实不相瞒,每一次为别人接生后,我都会独自待一会儿,因为我会不自觉地想起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
“是的,我的父亲也是一名医生,母亲生产的时候,他亲自接生,他是第一个看到我来到人世的人,也是他,鼓励我学医,我永远都忘不了他。”
“你的父亲现在何处?”
麦高兴的说道:“他在来日本的路上,也许就快到了。”
“看你高兴的样子,你们一定很久没有相见了吧?”
“30年了,30年了,”麦一边说一边流下来了眼泪,然后伸手抚摸着那一丛蓝色的小花,“这绣球花,便是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第一个礼物,无论过去多长时间,这花依旧美丽如初,真是难得。”
“听闻你和父亲即将团聚,我十分高兴,”德川家茂说着将花摘下,递在麦的手里,“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很愿意见见你的父亲和母亲,我想那时候我的孩子已经满月,咱们可以在春天的温暖中品茶聊天,也算我聊表谢意。”
麦浅浅的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我想,身为一个外国人,你的父亲和你母亲的故事一定是非常曲折和感人,如果有时间,我倒是很想听一听。”
麦回过身,看着池塘里成群游过的锦鲤,说道:“时间就像河水一般缓缓流过,不留痕迹,但是父亲与母亲的那份感情,却如溪边的鹅卵石一般,时间越久,便越光彩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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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的江户时代,虽然整个国家实行了闭关锁国的政策,但仍有一个西方国家被允许和日本通商,那就是荷兰。
1824年的一天,一艘荷兰商船停靠在日本长崎,船上除了商人之外,还有一名年轻的医生。也许,这么称呼他有失公平,因为这名男子不止医术高明,而且对地理学和植物学也造诣颇深。之所以叫他医生,是因为他一直以行医谋生,甚至随军出征过。
“埃尔德,”船长在叫医生的名字,“欢迎来到日本。”
就这样,埃尔德随着众人来到荷兰商馆,开始了他身为驻馆医生的生活。
当然,医馆并非每天都有病人,闲暇之余,埃尔德便会到各处走动,充分观察和了解身边的大自然。在这里,他见到了之前从没有见过的植物和动物,并将它们一一记录在册。
这天早晨,埃尔德刚要收拾行装准备再次去野外,一位病人不期而来。作为医生,没有比为病人诊治更重要的事情了,埃尔德赶忙放下行李,来到诊室。
诊室的床上,躺着一位日本女孩儿,十五六岁的年纪。她皮肤白暂,眼睛细长黑亮,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
“您哪里不舒服?”埃尔德走上前问。
“我想我的脚踝骨折了,医生,”女孩儿看见埃尔德之后,表情轻松了许多,“您一定要治好它,因为我要靠它吃饭的。”
“我以为你是靠它来走路的,不是吗?”
女孩儿笑着说:“您是在逗我开心吧?您做到了。”
埃尔德看了看女孩儿的脚踝,说道:“我想问题不大,只要固定好,好好休息两个月,就能痊愈。”
“真让人伤心啊,两个月对我来说太长了。”
“如果你不让它好的彻底,后遗症可是要跟着你一辈子的。”
“好吧,医生,我听你的。”
“我叫埃尔德,你叫什么?”
“花子。”
“我会让你重新活蹦乱跳的,相信我。”
花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转眼,冬天如约而至。万物皆藏之时,埃尔德只得在屋里整理采集的标本。这时,一名商馆的工作人员找到埃尔德,并递给他一个纸条。埃尔德看了看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地址下面是这样一行字:“请您务必在晚上7点钟光临‘依兰室’——花子”。
“花子?”埃尔德嘟囔着,“那个脚踝骨折的花子吗?”
冬天的夜晚寒风刺骨,但是依兰室里却是如沐春风。这里是长崎唯一的艺妓馆,里面都是妙龄的年轻女子,她们的举手投足尽显温柔婉约,一颦一笑都让人过目难忘。艺妓馆里的炭火烧的正旺,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男人们豪爽的笑声盖住了艺妓们的欲笑还羞,觥筹交错间让人恍惚觉得这里就是天堂。
埃尔德裹了个严实,轻轻地敲了敲依兰室的木门,一个中年女子打开门,微笑着看了看埃尔德。
埃尔德递过纸条,女子借着门灯看了看上面的字迹,认得是花子的笔迹,于是深深的鞠了一躬,将埃尔德让进屋内。
“请您随我来。”女子说完在前面领路,埃尔德也赶忙脱了鞋跟在后面。柚木的地板有些打滑,埃尔德小心翼翼的往前挪步。两旁的屋子里不时传出说笑的声音,悠扬的曲调让人不觉驻足。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在一扇绘有松柏的门前,女子停下了脚步。
“花子小姐,有人找您。”女子隔着门说道。
“请进。”
女子答应着,跪下身子将门拉开。埃尔德侧身进了屋子,女子又小心翼翼的将门关闭,然后站起身,缓步离开了。
埃尔德呆呆的站在原地,用眼睛环视四周。一个长发女子跪坐在梳妆镜前,透过反射看着埃尔德。
“果然是你,花子。”埃尔德笑着说。
花子转过身,浅浅的笑道:“承蒙您医术高明,我可以继续载歌载舞了。”
“你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花子站起身,从桌子上端起一杯茶,缓步来到埃尔的面前,将茶杯递了过去:“聊表谢意,请您笑纳。”
埃尔德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花子顿时笑道:“您喝的太快了。”
夜深了,寒风更加的凛冽,但是呼啸的风声只是在依兰室外面盘旋即走。花子的房间内,满是茶香。埃尔德盘腿在席上,静静地听着花子在轻吟和歌。花子看着烛火中的埃尔德,不时露出浅浅的微笑。她很感谢埃尔德为她治疗脚踝,因为对于花重金培养的艺妓来说,任何方面都要完美,哪怕是一点点的瑕疵都足以让她们前程尽毁。
一曲唱罢,花子说道:“明天我将要回去江户,如果有缘,咱们还会再见。”
埃尔德点了点头:“谢谢您今天的盛情款待,让我受宠若惊。”
“真是难以想象,您的举动完全不像是个西方男人。”
“我喜欢东方文化,更欣赏日本人人民对于自然的那份天然的情感。”
花子笑道:“您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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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去依兰室了?”埃尔德凌晨归来时,很多人上前问他。
“是啊,那怎么样?”
“你小子真有福气啊,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要预约那些美丽的艺妓,排起队来的时间是很长的,你怎么能够那么轻易的就见到她们呢?”
埃尔德故意用炫耀的语气说道:“因为我和花子是朋友啊!”
众人连忙起哄:“原来你是花子的恩主啊!”
“什么恩主?”埃尔德疑惑起来。
对于埃尔德来说,艺妓的世界遥远而陌生,他不知道“恩主”为何物,更不知道“线香代”又是什么。花子也许对埃尔德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但是在埃尔德眼里,花子只是个漂亮的小朋友而已。
随着埃尔德治疗的病人越来越多,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对于封闭在岛内的日本人来说,西方医术的便捷与高效让他们受益匪浅。许多思想先进的年轻人来到商馆,主动要求作埃尔德的学生,以便能为更多的病人解除痛苦。埃尔德当然很愿意,于是干脆在长崎开了一家医院,一边教学一边医治病人。
1826年的初春,荷兰商馆的商人们开始准备去江户觐见德川幕府,埃尔德作为随行医生,也加入其中。就是这一次的随行,让埃尔德遇见了一生所爱的女人——云。
到达江户后不久,一个秋天的下午,夕阳将遍野的金黄染成了血红,埃尔德在一所寺庙中静静的坐着,享受着无比的寂静。几个僧人在廊间穿行而过,空灵的击钵声响回荡在山谷。埃尔德闭着眼睛,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风声、水流声、叶片飘零、木屐踩着碎石······
埃尔德听见有人踏着碎石来到庙前,轻轻的敲响许愿的钟声。他睁开眼,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佛像前。这个女子额头饱满,鼻子小巧,长长的手指合在一起,放在头顶,嘴里不住的默念祈祷。她双眼紧闭,眉头微皱,看起来心事很重的样子。
转头间,女子和埃尔德四目相对。她顿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急忙提起衣角转身而去。望着女子的背影,埃尔德凝固在秋风落叶中。寺院中的美景衬托着这名女子的容貌,实在是恰到好处。一样的沉静,一样的温柔,能安息万物,又能覆盖漫山遍野。
当埃尔德回过神来,那个女子已经要走出寺庙的大门。埃尔德急忙起身追了出去,紧紧的跟在女子的后面。穿过庭院,跨过小桥,女子从水中的倒影察觉出跟在身后的埃尔德,她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埃尔德。
“您有事吗?”女子问道。
埃尔德急忙停住脚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女子发呆。
女子微微的躬身道:“如果您没有事的话,请不要在跟着我。”动作虽然谦卑,但是语气有些强硬。
“您好像有心事?”埃尔德问。
“每个世人都有心事。”女子回答。
“看到您的愁容,我心有不忍。”
“萍水相逢,您又何必介怀呢?”
“东方人相信缘分,既然有缘相见,您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说。”
女子低眉不语,半天才说道:“父亲病重,我很担心,所以来求佛祖保佑。”
埃尔德笑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也许我可以帮忙,我是一名医生。”
女子有些惊讶:“您是医生?这是真的吗?”
“是的,这两年间,我在长崎开了一家医院。”
“但是······”女子有些犹豫,“江户的名医都束手无策,您一个外国人······”
“我一定会尽力而为,让我试一试。”
“既然如此······给您添麻烦了。”女子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您可以叫我埃尔德。”
“您叫我云就可以了。”女子终于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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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云的父亲——楠本目所患的病症,如今已经无从查考。只能说在当初的日本,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疾病在埃尔德的眼中,并非无药可治。经过三个月的细心诊治,楠本目渐渐恢复了健康。云很高兴,但是那些御医们却很生气。
在第二年的春天,楠本目已经彻底康复。云为了表示感谢,特地请埃尔德来到家中的庭院里饮茶。在绿草如茵的院子里,云细心的用石磨将茶叶研细,制成抹茶,递给埃尔德。
埃尔德接过茶碗,假装细细的品味,但他心里还是更喜欢咖啡,但是云亲自做的抹茶,总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
“我父亲非常感谢您的帮忙,”云双手接过埃尔德的茶碗,笑着说,“他已经写信给将军大人,希望您能留在江户,开设医院,或者是教学。”
“我也很愿意留在这里,真的。”
“是吗?”云抿着嘴笑道,“如果不随着商团回到长崎,您可是要有心理准备的,要常住江户了呢。”
“我愿为一人常住于此。”
埃尔德注意到云突然的停顿,他不清楚这个温柔含蓄的女子是否明白他的意思。
云仍旧是慢慢的研磨着茶叶,只是不再说话。这时一阵微风拂过,从不知何处飘来一阵淡淡的花香。埃尔德站起身,寻着香气,看到一朵朵蓝色的小花,于是笑着问:“你们家的院子怎么会有这种花?”
云笑着说:“你认得紫阳花?”
“紫阳花?”
“是啊,中国有位叫白居易的诗人曾写道‘虽在人间人不识,与君名作紫阳花’,说的就是它们了。”
埃尔德摇了摇头:“以我的见识,这花与中国的紫阳花并非同一品种,不过相像而已。我更加好奇的是,这种花只有生长于火山岩附近的才会是蓝色,你家这一带的泥土不是酸性的火山岩,为什么能够长出蓝色的花朵呢?”
云很惊讶的看着埃尔德说道:“想不到您这么的博学,竟然如此了解紫阳花。这些紫阳花是我父亲的一位好友从别的地方带来的,它们下面的泥土也是从那个地方一起运来的,所以花的颜色才能够一直保持蓝色。”
埃尔德摘下一朵簇拥在一起的紫阳花,小心的插入云的鬓角:“楠本小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是一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礼物,为了纠正世人的错误,我将在今天正式命名它们为‘绣球花’,这将是日本独一无二的品种,您是第一个见证此事的人,也是‘第一个’佩戴绣球花的人。”
云看着埃尔德的面庞,又轻抚了一下鬓上的绣球花,不由得笑了起来。在埃尔的看来,云的笑容使得春天里的一切花朵都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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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商人的缘故,楠本目的思想比同时期的其他日本人更加的开化,否则他也不会建议德川幕府让埃尔德在江户开设医院。但他无论怎样的开化,对于埃尔德和云的关系,终究还是细心的揣测着。
“前几天我看见你和那名外国医生在庭院里饮茶?”早饭时,楠本目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云停顿了一下:“是的。他是个博学的男人,他说院子里的紫阳花不是紫阳花,而应该叫绣球花。”
对于植物学方面的事情,楠本目没有兴趣,他看着云说道:“无论是什么花,我都不希望我的女儿会‘乱花渐入迷人眼’,我看到那个年轻人将花戴在你的头上,你们两个看起来都很高兴。”
“父亲大人······”云有些慌乱。
楠本目抬手说道:“云,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思想禁锢的人,否则我也不可能让我的女儿在庭院里陪一个外国男子饮茶。我也知道,埃尔德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他对你来说,毕竟是遥远而陌生的,我希望你能把握分寸。”
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父亲大人。”
“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楠本目笑着将煎鱼夹到云的碗里。
一个月之后,在德川幕府的支持下,埃尔德的医院终于建成了。不过埃尔德毕竟是个外国人,而且当时的日本对基督教更是明令禁止。鉴于此类种种,德川幕府只允许埃尔德将医院开设在郊区的山脚下,通往这里的路也只有一条,中间设有关卡,只允许病人出入。如果埃尔德想去集市或是进城办其他事情,一定要有德川幕府的人陪同才可以。
“那您岂不是像个犯人一样被关押?”云听了埃尔德的描述,不由得惊呼,“只不过关您的监狱大一些而已。”
“我毕竟是个外国人,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早知今日,当初您还是和商团回去长崎的好。”
埃尔德笑着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愿为一人长住于此。”
云沉默了一下,说道:“谢谢您不吝啬自己的医术,不但治病救人,还传播教学。”
“我并非大公无私,这么做的原因,都是因为一个人,那个让我愿意留在江户的人。”
云转过身,不敢直视埃尔德:“您的一番心意赤诚无比,但那个人未必能够接受。”
埃尔德走到云的面前说道:“我早就料到一定会困难重重,但这并非是阻止我的理由,就像我历经千辛万苦从荷兰来到日本一样,如果这途中有一丝的气馁,此时我就是在荷兰平淡的生活,而不是在我爱的人面前倾诉衷肠!”
云惊讶的将手放在嘴边,语气有些颤抖:“您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在说自己的心里话,”埃尔德温柔的握住云的手,“我知道,这肯定是第一次有西方男人向您表白,但我对日本的了解,并不比您少。您还记得吗?那些绣球花。”
云反应了一会儿,突然将手撤回,然后鞠躬道:“不好意思,埃尔德先生,我想您一定是在说胡话。我还有事,必须先走了。”说完便急忙跑开了。
埃尔德没有追上去,他也觉得自己有些鲁莽。看着云远去的背影,他的心里很失落。也许自己真的是异想天开,一个富商家的千金,以后一定会嫁给地位崇高的贵族。而自己呢?只是一个漂泊到此的年轻医生,如果没有德川家的支持,什么也做不了。如果云选择和自己在一起,真的会幸福吗?埃尔德叹了口气,慢慢坐在石凳上,呆呆望着远处的一片树林,直至日落月升之时。
江户的夜晚很热闹,到处都是闲逛的人群,人们在繁华的街道上相互簇拥,脸上都是兴高采烈的神情。埃尔德没有兴趣去欣赏“浮世绘”里的美景,只是低着头穿梭在人群中。
这时,一乘轿子挡在埃尔的面前,轿夫比划着让他闪开。埃尔德侧过身,让轿子走了过去。透过轿窗,埃尔德看到里面有个女人和他四目相对。埃尔的没有介意,只是继续往前走。
“医生,埃尔德医生。”突然有人叫道。
埃尔德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华丽和服的美丽艺妓被轿夫搀扶着走出轿子。她的妆容无比精致,灵动的眼神顾盼生姿。
艺妓优雅的走到埃尔的面前,微微鞠了一躬:“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花子?”埃尔德有些不敢相信。
“不,”花子笑着说道,“请您叫我的艺名,兰。”
“兰······”埃尔德轻声说着,更像是自言自语。
依旧是欢声笑语,依旧是歌舞升平,这里不再是长崎的“依兰室”,而是江户的“伊掌落樱”。
精致的房间内,埃尔德喝着兰为他斟满的清酒,明显有些闷闷不乐。兰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安静的低头不语。埃尔德擦了擦嘴边的酒水,说道:“你怎么不说话?”
“您显然是心情欠佳,我不想打扰您而已。”兰说完又将酒斟满。
“几年不见,你看起来长大了不少。”
“希望在您眼中,我比原来美丽一些。”
埃尔德抬起头,仿佛凝视着远方:“就像是秋天的树林,山下那座古庙,还有虔诚祈祷的她,一切都是永恒的美丽。”
兰笑着问:“您是在夸我,还是在回忆另一名女子?”
“不好意思,兰,我今天的心情很差。”
“我知道。”兰轻声道。
整个晚上,埃尔德都在不停的喝酒。而兰,拨弄着琴弦轻轻的吟唱,像是树间的风声,又像是石间的流水声响。虽然很多有钱的男人等着一睹兰的芳容,但此时此刻,兰只愿为一人展现自己的美丽。也许埃尔德心里还想着那次深秋的相遇,但兰的脑海里,却是在长崎意外受伤后与这个男人的生命偶然。
“下个月开始,”埃尔德说道,“我就要在医院里忙碌了,我想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可以去看您。”兰说道。
“不可能的,”埃尔的摇了摇头,“他们是不允许的。”
“也许您还不知道,”兰笑着说,“艺妓是可以自由出入的,我保证。”
就在埃尔德借酒浇愁的时候,云的心里也不好受。此时她独坐在庭院里,看着月光倾泻在周围的每一个角落。这月光恰如云的思念,照的很远,很美,但也只是照到,不能得到。
楠本目透过窗户,看到云孤寂的身影,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了解女儿的性格:外表温柔,但是内心坚强无比。有时候更像是男孩子。如果这次她真的是爱上了那个西方男子,很有可能会坚持到底。但楠本目更加坚信,这不过是少女情怀的转瞬而逝,埃尔德只是个匆匆过客而已。
月挂中天,云觉得凉意渐浓,于是站起身准备回去。不经意间,她看到了眼前的绣球花。云凑上前去,借着月光仔细看着这些小花,渐渐出了神。她回忆起埃尔德将花戴在她鬓上的情景,回忆起两个人第一次在寺中相见。但无论是哪一次,埃尔德的眼神都让云难以忘怀。那份渴望与珍视,是云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站在这里干什么?”楠本目将一件衣服披在了云的身上,“还不回去休息?”
“父亲大人,”云赶紧转过身,“您还没有休息吗?”
“我很担心你,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的,这就回去睡觉。”云说完后赶紧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楠本目看着云将屋里的蜡烛熄灭后,便唤来仆人道:“明天派人把这片紫阳花全都挖走,我不想再看到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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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掌落樱的主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艺妓。虽说是艺妓,但她早就已经退居到幕后,不再为男人们献出自己的技艺。像所有的艺妓一样,她也是有“恩主”的,也就是愿意花钱供养她的男人。但她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也是男人,所以她将自己的积蓄用来培养年轻的艺妓,以便让她们为自己赚钱。当然,她对自己手下的这些年轻女孩子还是挺不错的,所以这些年轻的艺妓会亲切的叫她“妈妈”。
此时,妈妈正坐在兰的对面,用一种难以言表的眼神看着兰。兰有点不知所措,只是低头玩弄手中的折扇。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容易变质吗?”妈妈终于开口问话。
“不知道。”
“男人的心,”妈妈说道,“就像是太阳,看起来永远都一个样,好像没有变化,但却生成白天黑夜,让四季分明,人们不得不跟着他的脚步变换对策。”
“那什么东西最不容易变质呢?”
“女人的心。就好像月亮一样,看起来有阴晴圆缺,其实那都是别人投下来的阴影,和月亮没有关系。月亮自始至终都在那里,没有走开过。”
“但是人们都说女人善变。”
“那是他们喜欢善变的女人而已。如果一个女人不善变,不神秘,不难以捉摸,男人就会失去兴趣。”
兰笑了一下:“您怎么突然和我说起这个?”
“我知道你最近和一个叫埃尔德的西方男人走得很近。但我要提醒你,他不是你的恩主。我们是艺妓,需要恩主的供养才能够生存。那个叫埃尔德的男人无法给你最需要的东西。我花大把心思和金钱培养你,并非想让你和一个不相干的人远走高飞。我希望你像我一样,有一个愿意为你花钱的男人养活你,在你美丽的容颜转瞬即逝之后,不至于穷困到去低级场所卖弄声色。我们不是普通的女人,所以无法去梦想普通的生活,你明白吗?”
兰说道:“这些话从我小的时候您就开始说了······”
兰还没有说完,便被妈妈打断:“但是你还不明白!是不是?我了解你,你就像是要逃出牢笼的小鸟,想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我告诉你,那个世界不比现在的世界好多少。当你付出真心,但被男人抛弃,流落街头,吃不上穿不暖的时候,你就会怀念那些在笼子里的时光了。
兰闭上眼睛,半天才说道:“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是的,我的孩子,”妈妈抚摸着兰的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也曾像你一样幻想过美好的爱情,但最终一无所有,倒是那个我不爱的男人给了我踏实的感觉。我们是女人,有时候身不由己。”
“我明白了。”
“那就将自己打扮好看一点吧,还有很多男人排着队想见你。你可以从他们中间挑选一个作为你的依靠。”
“一切由您做主吧,”兰有些消沉的嘟囔道,“我还能有自己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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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对一个人的感觉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化,那便是爱得不深。如果爱的深,即使是生命的尽头,那种感觉依旧清晰如初。真正的爱情犹如美酒,喝下去,忘了自我;放在那里,越来越香。
虽然埃尔德每天在医院里忙得不可开交,可是一闲下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云。为了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埃尔德尽量去找事情做。除了医治病人和教学,埃尔德一有时间就上山采集动植物标本,为这些没有命名的物种加以称谓。由于每次采集的标本很多,埃尔德一个人很难负重,所以他会带上一个村子里的小男孩儿做帮手,这个男孩儿叫做井下一夫,大概十二岁的年纪。
“谢谢你做我的帮手,一夫,”埃尔德顺着山路走在前面,“我会付钱给你的。”
“不用,埃尔德医生,我帮你背东西下山,你也要帮我一件事。”一夫笑着说。
“什么?”
“教我医术。”
“哈哈,”埃尔的笑道,“这对你来说有点难,真的。”
“我知道自己的年纪太小,但我愿意去学,请您相信我。”
埃尔德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这个瘦小的脸上有些脏兮兮的男孩儿,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我可以教你,但是工钱我照付。”
男孩儿笑着说:“谢谢你,埃尔德医生。”
晚间,埃尔德开始整理收集的标本,在众多的植物中,他又拿起了一只绣球花,不过这只绣球花是粉色的,显得更加娇嫩。
“云,你现在在干什么?”埃尔德自言自语,“我终究忘不了你,你是否也在想着我?”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埃尔德以为是护士或是学生,于是站起身将门打开。
“兰?怎么是你?”埃尔德惊呼道。
兰穿着一件普通的衣服,脸上也没有粉妆,她回身关了门,说道:“我不是说过吗?艺妓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因为我们要为客人献上技艺。”
“可是这么晚了,你······”
“我是瞒着妈妈跑出来的,我把客人灌醉了,估计他现在正打着呼噜呢。”
“你来做什么?是生病了吗?”埃尔德隐约闻到兰的身上散发着酒气。
兰抬头看着埃尔德,眼神里有一种近似爆发的欲望:“是的,埃尔德先生,我生病了,是相思病。”
埃尔德看着兰的眼睛,有些慌乱:“这个病我没有治疗过。”
兰将手放在埃尔德的胸口:“这个病不难治,甚至是很好治,只要你愿意。”
埃尔德将兰的手拿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兰诡异的一笑,往后退了两步,伸手解开衣带,慢慢退去衣衫,露出圆滑紧致的肩头和白嫩的手臂:“医生,我需要你的救治。”
“你一定是喝了太多的酒,”埃尔德吞了一下口水,“我去给你倒杯水。”
兰没有理会埃尔德说的话,她只是任凭衣服滑落,丰满的酮体一瞬间展现在埃尔德面前。她笑着往前一步,羞涩的用一只手遮挡着下体,另一只手横放在胸前,双腿不自觉的弯曲,春光满面的看着埃尔德。
男人对少女身体的欲望完全可以和权利的渴望相提并论,那是原罪的冲动,无一人幸免。在微弱灯光的照耀下,兰的身体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她代表着生命的活力与美好,就像是一团饱满微酸的米粒上放着鲜嫩的鱼肉,这样的寿司放在眼前,如果不吃掉,那才是罪过。
此时,埃尔德已经完全僵在了原地,白天的疲劳在此时一扫而空,他微张着嘴看着眼前的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兰走到埃尔德面前,面带笑容的看着他:“怎么了?医生。在你眼里我算不算是个完美的标本?”
“标本不能说话。”
兰笑道:“你还真是爱开玩笑。”
“我不明白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喜欢你,医生,”兰拿起埃尔德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我想做你的女人,可以吗?”
埃尔德将手抽回:“我以为我们只是朋友。”
“但我不这么认为。”
埃尔德有些退却:“我不是你的恩主,我也没有办法做你的恩主。”
“我是自愿的,”兰说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只希望你在我身边。”
埃尔德摇了摇头:“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知道的,我心里住着别人。”
“那个商人的女儿?可是你们好久没见面了,不是吗?”
“我知道,但我的心里从没有停止过对她的想念。”
兰微笑着说道:“和我在一起,保证你会忘了她。”
埃尔德笑着摇了摇头,将兰的衣服从地上捡起,然后披在了她的身上。
“你很美,兰,”埃尔德说道,“但是她已经将我的心填满,即使是无孔不入的水流,都无法溶进去一点点。就这样想念着,已经足够。如果以后还能再见,那就是缘分;如果不能相守,那我也愿意永远等下去。”
兰的语气有些无奈:“你这是何苦呢?你此时这么想念她,而她可能已经把你忘了。”
“不会的,”埃尔德坚定地说道,“我能感觉到,她也在想念着我,一定是这样。”
兰没有说话,只是穿上了衣服,朝门口走去。在跨出门的那一刻,兰回过头来笑着说道:“谢谢你坚决的放弃我,让我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命运,也让我知道如何帮助我爱的人。如果有一天,你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拜托你别将我忘的一干二净。”兰说这话的同时,眼睛里分明泪水闪耀,她不舍的将门关上,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木屐触碰地板的声响。
埃尔德呆坐在椅子上,回想着刚刚的情形。他没有察觉原来兰早就钟情于他,而他自己不过是将兰当做一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却有着深埋的心思。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风雨交加,闪电瞬间照亮天际,然后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埃尔德坐在窗子前,看着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流,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酒精的气味。屋里静止的一切和外面的狂风暴雨很不搭调,孤独的埃尔德又不自觉的想起了住在心里的云。
“医生,”一名护士推开了房门,“有个艺妓找您。”
埃尔德回过神来,他没想到兰会再次来找他。
“请她进来,谢谢。”
一名穿着蓑衣的女子从护士的身后闪了出来,湿漉漉的水珠还顺着帽檐往下滴落,虽然她穿着高高的木屐,但是衣服的下摆还是湿透了,溅上了好多泥点。
“这么大的雨,真是难为你了。”埃尔德边说边拿过来一条干毛巾递给女人。
女人伸手去接毛巾,同时将头抬起,当她看到埃尔德的时候,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这个笑容,埃尔德曾经在梦里见过千百回,没有什么比这个笑容更让埃尔德珍惜,也没有什么比这个笑容更让埃尔德倍感欣慰。
“我的上帝!”埃尔德一瞬间变成了大理石雕像,“是你?”
云笑着,温柔的说道:“是的,是我。”
“真不敢相信。”
“我也是。”
埃尔德傻笑了两声,赶忙将云让进屋内,然后手忙脚乱的倒了杯热水递给云。
云放下蓑衣,用毛巾擦干雨水,笑着接过埃尔德手中的水杯,说道:“我的突然到访不会给您造成不便吧?”
埃尔德连忙摆手:“不,当然没有,你能来我太高兴了。你知道吗?我刚刚还在想着你。”
云羞涩的低下头:“我也是禁不住想念,才深夜前来的,希望您不要觉得唐突。”
“不过,您是怎么进来的呢?这是不允许的。”
“是兰,”云抽出一把折扇递给埃尔德,“是她将自己的扇子给了我,我是以艺妓的身份进来的。”
“是她?”埃尔德看着手中的扇子,心里着实感激兰。
“五天前,是兰找到我,她问了我一个问题,然后便说要来找你,”云看着埃尔德说道,“昨天她又找到我,交给我这把扇子,我于是就来找你了。”
“她问了你什么问题?”
云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小声说道:“她问我,是否每日思念你。我回答,是。”
埃尔德听完云的话,再次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折扇。这把折扇是用细木和薄纸制作的,一面素白,一面画着淡墨兰花,兰花下面还有一个“兰”字。虽然拿在手里很轻,但是这份情谊,埃尔德感觉有些承受不起。
兰离开埃尔德的当天晚上,便被妈妈用木条使劲抽打了一顿。放下客人不管,去私会其他男人,这简直不可原谅。妈妈气愤的将兰推倒在地,然后脱光了她的衣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半天,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还好,还好,”妈妈喘着粗气坐在榻榻米上,“我还以为你已经不是处女了。”
兰忍着伤口的疼痛将衣服穿好:“我只是去了断和他的关系。”
“你这么做很明智。如果你现在不是处女,那你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我不会让你再踏入伊掌落樱一步。”
“我会照您的吩咐,用心去做一名艺妓,找到值得信赖的恩主,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妈妈流着眼泪抱住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
第二天,兰就找到了云,将扇子给了她。
“他是真心的,而且你们互相思念,没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你去找他的吧,这才是你应该争取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兰问道。
“因为我也爱他,”兰目不转睛的看着云说道,“但是他不爱我,只爱你。你比我幸福,也比我幸运,你生在有钱人家,所以从来不欠别人什么。不像我,妈妈从小培养我,我长大了,就得替她挣钱,还这份人情。你是自由的,所以你的爱情也应该是自由自在,不受牵绊的,不是吗?”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谢谢埃尔德吧,是他摒弃诱惑,让我相信你们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幸福。”兰说完微微鞠了一躬,依旧优雅美丽的转身离去了。
雨依然不紧不慢的下着,敲打着窗户和云的心,此时的她赤身裸体的依偎在埃尔德怀里,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今后的日子并非如从前一般风平浪静了。埃尔德看着怀里的云,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个女孩儿不顾一切的来与他相见,着实让埃尔德感动。此时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舍弃一切只对她好呢?埃尔德轻轻吻了一下爱人的脸颊:“我爱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云甜甜的一笑:“我也是。当我戴上绣球花的那一刻,便知道你我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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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云和父亲对面而坐,吃着早饭。
“你昨晚在干什么?”楠本目问。
“在房间里读书。”
“什么书?”
“《论语》。”
楠本目放下碗筷:“昨天读到了哪里?”
“‘父母唯其疾之忧’,”云小声说道,“母亲去世得早,看到父亲大人现在身体强健,我很是宽慰。”
楠本目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云。对于这个女儿,楠本目虽然称不上溺爱,但也是如掌上明珠一样。和其他传统的日本父母相比,经商的楠本目更加的开化,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经历怎样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日本说不定也会被卷入其中。所以对于自己的女儿,楠本目一直都尊重她的选择,希望云长大后会是一个有主见的女人。但有些事情,云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楠本目尽量心平气和一些:“我昨天晚上去你的房间,可是里面并没有人。”
云愣了一下:“我······我可能是在院子里。”
楠本目摇了摇头:“我一直等你,我很担心。后来我看见你悄悄的从外面回来后,我就放心了许多。我知道,你一定又困又累,所以并没有打扰你,只是默默的看着你回到了房间。但是我一整夜都没有合眼。云,你太让我担心了。”
“对不起······父亲大人。”
楠本目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沉默半晌,从怀里拿出兰的折扇,说道:“我一直都很尊重你的选择,但我现在反省了一下,是不是我的尊重变成了让你肆意妄为的理由。这把扇子是我从你的房间里找到的,一般的女子是不用这种扇子的,我猜想应该是前几天的那名艺妓给你的吧?你用它来做什么?”
云的表情有些慌乱,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楠本目沉默不语。
“如果我没有猜错,”楠本目说道,“你凭借这把扇子去找那名医生了,是不是?”
云无奈的点了点头。
楠本目再也抑制不住怒火,用力将扇子摔在了云的身上,云惊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这个无耻的女人!”楠本目大声道,“你竟然去私会那名医生,你知不知道这是多么的可耻?如果让别人知道,我还有什么脸面?而你自己,也要为这一时的贪念而悔恨终生,不可能再找到一个好婆家!”
“父亲大人,”云含泪说道,“我知道是我让您蒙羞,也知道您有多生气。但是请您相信,我和埃尔德是真心相爱的,我这不是一时的贪念,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情,所以我也不会后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楠本目用力掀翻木几,饭菜撒的到处都是:“从今天开始,我不允许你再次踏出家门,直到那个不知羞耻的男人离开日本。”
“您要做什么?”
“我要去揭发他的恶行,让将军下令将他驱逐出日本!”楠本目说完便快步离开了,只留下云瘫坐在那里哭泣。
虽然楠本目真的去找了幕府里的人,建议将埃尔德驱逐出去。但他并没有将云和埃尔德的事情告诉他们。他只是说埃尔德在日本境内搜集关于德川家的一切,行迹十分可疑,所以建议小心点好。过了几日,楠本目得到的答复是,埃尔德已经被限制行动,很难搜集到可靠的东西。而且他的学生很多,德川幕府也需要培养一批西医,所以暂时不考虑驱逐埃尔德。再者说,当初建议埃尔德留在江户的是楠本目,如今要驱逐他的仍是楠本目,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楠本目听了这些话,实在是不好再说什么,便将此事作罢。但是,云依然被关在家里,一步都不许踏出。
这天早上,楠本目独自一人来到埃尔德的医院,此时埃尔德正在病床旁边询问一名病人的情况。楠本目快步走了上去,埃尔德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便重重的挨了一拳。
“你这个混蛋,”楠本目大声道,“我不想听你说任何话,我只想和你说,别再去骚扰我的女儿,否则我将你丢到野外喂狼。”
埃尔德敢肯定,楠本目一定是气炸了,否则这一拳不会让他晕的天旋地转。一切平静后,埃尔德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医生,你刚才被打得晕倒了,你没事吧?”
埃尔德苦笑了一下:“感谢上帝,他只打了我一拳。”
要不是楠本目不想事情闹大,怕女儿的婚姻受到影响,他真的不介意再多给埃尔德几拳。
“医生,医生,”埃尔德的小徒弟井下一夫过来问道,“你刚才流了好多鼻血,现在感觉怎么样?”
埃尔德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想有个人必定比我还要难受,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一定是和刚才那个老头子有关系吧?”
“你怎么知道?”
“我是个孩子,但不是傻子,”井下笑着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说。”
“帮忙?”埃尔德看着眼前瘦小的井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是的,是需要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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