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不过才升上了初中部一年级,就要找个男生来表白,是不大符合年年拿三好学生奖状的好学生行为准则的。
但是,整个小学时期同桌了六年的郑琼燕告诉我,如果我敢找坐在最后排的那个帅帅男同学表白,她就请我这个三好学生吃麦当劳。
看在吃的分上,我一咬牙,果然答应了她变态的虐待。
升学第一虐啊!
利用天生的语言天赋,还有后天辛苦培养的绝佳写作能力,我连夜写了篇热情洋溢的表白长信,折叠成好看优雅的方块,拿了我老爸放在书房里的乳白色信封,郑重其事塞了进去。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我堵在了他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
他从远远走来,我心激荡不安。
好吧,看到他修长的身姿踩着晨早的阳光迎面走来,我激动了!
他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眼见就要飞出小小的胸膛。
左手拽着见证人,那个害人精死同桌,右手扯着放着深情情信的书包,大清早里,整个人看起来畏畏缩缩,反正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更没有了平日的活泼可爱。
是了,缩头缩脑,一看就是要做亏心事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我终于挺起了腰杆,直直望着朝自己走来的少年,手忙脚乱从书包里搜出信,热着脸蛋,焦急递了上去,“喏,情信,我要对你表白。”
原本走得平稳矫健的少年突地一顿,差点跌倒,兴许他也没料到,我一大早会发这么大的神经。
他挑挑眉,那张帅气迷人的脸蛋在闪耀的晨阳中,闪着动人心弦的光度,狐疑问道:“苏洁灵,你一大早犯什么神经?”
“没事,我就是表白而已。”我的表情很急,额上甚至渗出细汗,连带着握着信的手心也湿湿的。
面上云淡风轻,一副很老成的模样。
更假的是,我还端出很随意的姿态,递了上去,说得严谨一点,是“随意地塞了过去”,没心没肺地说:“拿好,别掉了。如果看完后,实在要拒绝,记得把它亲自送还到我手上。”
免得被人捡了去,抓到什么可以威胁我的小把柄。
我忽视他满脸的诧异和狐疑,神彩奕奕脑补他拒绝后把信交给我的画面。
嗯,那画面太惨,我都没敢正视。
陈钦明盯着不知何时塞到他手上的洁白之信,愣了愣,再猛地抬头,我已经大力扯着窃笑的郑同学逃之夭夭,唉,落荒而逃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啊!
事实上,能做上老师、同学公认的“好学生”宝座是有一定的资本的,大清早闹了这么一出,我仍然能气定神闲地上完一整天的课程。
课听得仔细,笔记也做得认真,毫无偷懒、松懈的念头。
就是目不斜视的僵硬坐姿,与平时一下课就找同桌、后桌闲磕的行为大相径庭,大有出入。
上到下午最后一节课,后桌陈新勇同学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放学铃声一响,他就急急用圆珠笔捅起我的脊梁骨,“喂,苏洁灵,你今天怎么静得这么反常?这是哪的闹一样?你装得再像淑女,我也不能把你列入她们的那个行列啊!”
班里有“淑女四人班”,模样生得俊俏,打扮入时,课间零食吃得高档,学习用品用得大气,总之是家里条件非常好的同类人群。
很显然,不管从家境,还是装扮,我与她们都是不同类。
唯一比她们好的,拿得出手的,不过就是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数一数二,无论她们如何努力,如何追赶,都很难追得上。
“没有,”我微微扭过头,怒视他一眼,就又快速端正坐姿,“等郑同学请我吃麦当劳。”
我不敢说实情啊,那表白的男同学就坐在我正后面的最后一桌,我一扭脸,就能看见他,我哪敢再转过身,与他们天南海北地瞎侃?
那不是自动找第二虐么?
就这么轻轻的一扭脸,重重的一怒视,我眼角就若有若无扫到他正在淡漠扫荡我。
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算了,赶紧收拾东西,赶紧走人,以免在走出课室的过程中碰上,那得多尴尬啊!
只是这么想,我收拾书包收拾书本的动作就麻利了上万倍。
分分钟钟巴不得自己长出三头六臂,赶紧于眼前消失。
郑琼燕似乎看到我的别扭,掩嘴低低一笑,突然附耳在陈新勇同学,轻声笑语,“洁灵跟钦明同学表白了!”
“啊!”陈新勇脸上一热,红得诡异,“她表白个什么?”
“不知道。”郑琼燕收起往他靠过去的姿势,只是脸上的笑依然很刺耳,“情信来着,全副武装,封得死死的,根本就看不到里面写了什么。”
我拉上书包拉链,率先站了起来,凉凉剜着那个还一脸坏笑的小女人,不带感情问道:“事情办了,你今天还要不要信守承诺,请我吃麦当劳了?”
这么虐我,作为同桌了六年的铁杆好同学,她怎么舍得下手?
但郑琼燕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残忍,慢条斯理收拾书包后,又慢条斯理跟陈新勇同学低声说:“告诉你个秘密,你眼前的这条猪,为了一餐麦当劳,果然义无反顾啊,就连表白的事,都策划得滴水不露,递信时,那股勇敢的劲儿,跟你的名字有得拼!”
新勇,新勇,新的勇气。
可嘉啊!
嘉奖的“嘉”!
不知为何,听到女生之间才会共享的秘密,陈新勇没有受宠若惊的惊喜,反而当场绿了脸,恼怒的表情要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苏洁灵,你是猪啊,你想吃麦当劳,不会让我请啊?要吃十餐百餐,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说完,还作势拍了拍他鼓鼓的休闲裤口袋,大张旗鼓表明,他有的是钱,有实力请客。
陈新勇的老爸老妈恩恩爱爱了一辈子,总共生了三位大爷,他在家里排行最小,前面两位哥哥老早下海经商,于他们这班分分钟钟得跟父母伸手要钱的穷学生而言,真的是特别有钱。
所以,陈新勇养成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我觉得情有可原。
我颇为不以为意扫了他一眼,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你不知道不吃嗟来之食,尚是高风亮节吗?你还不知道亲自动手,丰衣足食吗?”不待急得脸红耳躁很想跳脚的陈新勇说些什么,我已经转而瞪向还在笑得欢快的郑琼燕同学说:“走不走?不走,我拖你。”
被人拖着走的姿势有多难看,大家都能想象得到吧?
郑琼燕收起笑,马上连连摆手,“走走走,君子动口不动手。”
想起她这个恼人的虐,我最终没忍住,还是碎了她一口,“就你这猥琐样,还叫君子?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