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口中谩骂他的时候,那个声音再一次出现了,咯咯儿地笑着,嘲笑的意味愈发强烈了。
那个丑家伙儿又现身了,先是看到一只手扒拉着窗户的边沿,然后另外一只缓缓举起来,手里擎着一副白色绸缎手帕在空气中挥舞着——莫名其妙,像是在举旗投降。慢慢地,那颗头像浸泡在水底很久的皮球,一点一点地浮了上来,连同那竹竿一样细的脖子近距离地完整地呈现在我的面前,如若远观却像一座灯塔,闪着红色的光亮指引着黑夜中航行的迷茫的船只。
我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他继续咯咯地笑着说道,“可笑的人类!”砍伐木头的声响作为答复的尾音再次响起。
“咦,怎么这么讲呢!你不也是人类吗?”
“咦,怎么这么讲呢!你不也是人类吗?可笑的人类呐,我可不是人类,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咸平人!就算是站在阳光下我也敢这么说!傻……”我好奇他为什么一直总是不停地重复我的话,然后不停地笑,还有不停地发出砍木头的声响,还有什么“阳光”不“阳光”的屁话,总之统统地是一些俺都听不懂的屁话。
他笑个没完没了,开始还只是半蹲着冲着我笑,然后他站起来,那颀长的身材将本来就微弱的光亮全部遮挡,在身后投下一道更长的暗影,外面的廊道便显得愈发黑暗了。他一手捧腹大笑,另一只手拍着腿窝,之后指着我,一副嘲笑无知者的神态,大抵意思是“瞧瞧你们人类那愚蠢的嘴脸。”
不过,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嘴唇已经遮挡了自己的脸面的时候,他这次便立刻用那双大手捂上脸不再笑一声了。他的双手从额头开始缓慢地往下抚过脸面,依次露出闪烁的眼睛,翻上去的嘴唇再度被抚平,脸面重新恢复原样。
他终于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自语着:“咸平人不要笑,笑起来丑丑的。”
“我说,咸平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说——”他刚又重复我的话,我便打断了他,说道:“喂,拜托,你能不能别总鹦鹉学舌啊!”
“鹦鹉学舌。”他虽然想表达的是一句问话,但是却用平平的语气说道,倒觉得这句话平添了一点云淡风轻的韵味。
“是啊,你总重复我说话,这不像鹦鹉学舌吗?”
“不重复了,也不再笑你们了。只是你们实在太过愚蠢,怨不得我这样笑的。”他刚要笑,便又立刻地捂起了嘴巴。
“对不起。”他哝哝地抱歉着。
“你是怎么听到我的?别人都听不到我的?”
“我说过,我能感触到你当下的一切没有恶意的念头,自然更能听到你说出的所有话。我几乎了解你身上所有的发生。”
我听过后,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那我的过去,想必你也是也是了如指掌咯?”
“那倒不是,只是接触的当下,不过咸平人尊历史为信仰,因为那让我们减少犯错的几率。”
我开玩笑地说道:“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嗯?”这时我突然想起刚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说的话来,“什么死得不明不白的?”
“黑黢黢的东西,从七窍流出来……”
黑黢黢的东西?我刚才还感觉到那东西从我体内出来呢,怪瘆人的呢!
“所以我才想起之前看见过的一件类似的事情来,于是才说了那样的话。”他略微停了停,见我面带疑虑,又重复了一遍:“黑黢黢的东西。七窍流出来,黑浆浆地糊状物质。”像是再次确凿无疑。咸平人凑近烛火,以极为机密的口吻探问道,他的头在墙壁上投射出巨大的黑色灌木似的轮廓。
“死人了?你该不会是给我编故事吧?因为从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是个不正常的家伙。”我张大口等待他进一步确定。
“嗬嗬!反正那个人就是不明不白地死了。信不信由你!”
见他这样说,我倒也觉得有几分可信:“真的?”
“嗬嗬!你忘了我是谁了吧?嗜夜者,惧日者,串乾坤于一线,齐今昨于一念。自出生便完全继承了各自父母的全部经历和经验,父母经历过的地方,我们出生便也算经历过了,父母犯过的错,我们知道了,便会小心绕开,极少再犯,这样父母遗传了祖父母的,祖父母便又遗传了曾祖父母,如此一般追根溯源,过往的经验智慧便如层积岩一样不断累积,留在后代人的基因中,没有丝毫丢弃。然而这各家的父母倒底是不一样的,这点和人类其实没有太大不同。所以,你大可不必把我当成无所不能的怪物。从出生以来,我们便也是带着差别出生的,先天优越的咸平人无非依仗了了不起的父母,在见识、才学、胆略等方面都出类拔萃,想要后来居上,只能靠自己多多游历、多多请教,这样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的结果便能在脑子中留下了印记了,我们的后代也便能受其前人的恩惠了。我呢,只是个见识太过一般的咸平人,不足挂齿,说起来还是自己的祖先不努力,也因此遭了不少同类的嘲笑。咳,倒底是自己游历不广,我的祖先也却没有到过你生活的地方,所以正如我所言,我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不过我刚才所说的‘黑黢黢’的东西,确是我年少游历的时候所见,连国家的名字我都记得,叫……”
“叫青丘国。”我们两个几乎异口同声地答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会这样说,只知道冥冥有力量推着我说出来。
“一个八首八面,八足八尾,虎身,青黄色的家伙,深夜时分趁他熟睡的时候在他身上种下了蛊,一种黑色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动物在他熟睡的时候钻进那人的身体里,经过一夜的酝酿,在黎明时分这些蛊便着了魔似的从七窍迅速蜂拥而出,同时带走的还有一个人的所有的精气,受蛊者就此便一命呜呼了。我晚上游历,经过此人的窗户口偷偷见到那个可怕的家伙在他的房间里,八个头在昏暗的灯光下如水草一般静静摇摆,倒影可怕诡异。等我再回来时,他已经是不省人事了,黑色的物质早已经爬出他的七窍,和他一样静止不动了。彼此互相结果了性命。不会有错的。”
我口中默念着:“八首八面,八足八尾,虎身,青黄色的家伙。难道是那东西?” 我不太确信。
“咸平人厉害了!真是活的历史字典啊,什么都知道!其实,我们也是,我们有《唐史》《宋史》《明史》,哦,对,还有那个《史记》,算起来,一共有二十四个史呢?还是崇刚告诉我的。”
“咯咯儿……咔咔咔…”
“你又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我一脸的迷茫。
“还有脸说这些,人类的历史在我们看过不过是重复的圈圈而已。前人犯错,后人学习,后人犯前前人错,后后人学习前人。到头来,五花八门的错误都从一犯到一百,改正错误也便是从二改到一,后者推到前者,后后者又推到后者的老生常谈罢了,几百年再转一轮,没什么新鲜的,学过历史还不断犯错,这不是人类的愚蠢之处是什么?”
他这样一说,竟然把我呛得哑口无言。其实有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所谓史海钩沉,大大小小的事情算起来,也并不是都能说出个是是非非,对对错错的,有句老话,叫作什么来着——“世事消销,不复明了,唯我清风一笑”,大概表达的就是对这种是非认知上的深深无奈,纵然托付万言与其论说,也抵不过“唯有清风一笑”来得真实和熨帖。
“哎呀,果不其然,真是婆婆妈妈的人类啊,弄弄这个,动动那个,缝缝补补地把自己生活的世界弄得乱七八糟,世界的本原和活着的本质不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化吗?”他咯吱咯吱地笑着,“愚蠢的人类呀,夏天躲在咸平国的冰窖中,生着火,裹着动物的毛皮,唱着傻呵呵的歌儿。出来,进去,出来,永远走不出去的圈圈。”
“那你们聪明好了吧?哪有这么总出口伤人的!”
“呦呵,你叫什么来着?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现在倒是生气了,啧啧啧,完了,又增加一条臭毛病。”
“什么?”我一脸的不悦。
“耍小性的人类。”
“操!你们不是聪明嘛!尽管猜吧!大爷我懒得搭理你!”我生气地把魂灵的头别过去不想看他。
“好啦,我不再说你了,不过你倒还算是有点不一样的人类了。”
“这又是为什么?”我快速转过身子不解地问他。
“因为你没有城府啊,因为乖乖你比较爽真一点呐!我就是喜欢和爽真的人说话。我说过我是精于感触当下的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
“俺也有城府的谢谢,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傻白直,你又不了解俺!”
“嘿,小乖乖,说你好呢,你反而不领情。”
“是你脑子有坑吧!碗口粗的一个大坑!我也是人,怎会如想象的完全没有城府?”我用手比划着有点生气跟他说。
“只要你努力修炼自己,不做出来就行。”他突然掉转头反补一句:“小子,你真的不会做出来吧?”
“什么?”我显然被他搞得兴趣索然了,他却仍然像一只苍蝇在我耳边嗡嗡嗡个没完没了。在我看来,讨论的都是些看似实质但实际却一点也不必要的事情。对此,我心生厌烦,干嘛要对此费心至此啊。
“这回可以告诉你的名字了吧?”烦烦烦,令人厌烦的咸平人一直纠缠不清。
嗡嗡嗡……
“你妈!真他妈啰嗦!咸平人滚吧!”
坚决拥护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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