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会高反的人,一是因为两岁之前成长在海拔超过3000米的大凉山,二是曾多次去过高原旅行,香格里拉、四姑娘山、稻城亚丁…,甚至还在4700米的亚丁牛奶湖边跑过步…
所以这次去西藏从没想过自己会高反,而前几天也确实如此,第1天就在海拔三千两百米的机场附近山南市闲逛,顺便等最后一个小伙伴;
第2天爬山从海拔3700米爬到海拔4400米,然后进入莲花生大师曾修行7年7月又7天的溶洞,在溶洞里攀爬行了一小时,没反;
第3天在海拔4000米的日喀则,爬了古城拍了照,没反;
第4天,一路坐车到海拔5200米的珠峰大本营,一行六人夜宿在绒布寺大通铺,本来以为高反和我彻底无缘了,然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冬天的高原没有绿植,含氧量较往常更低一些,而我们6个小伙伴挤在一个房间大通铺里,房间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我开始做起了噩梦,一个复杂的局,逻辑上完美自洽,被窝里有些热,放一点凉空气进来又会冷,毕竟屋外是零下二十几度,重点是千万不能感冒,第1次醒来不到凌晨2点,并且那不是真正的苏醒,大脑里仍然确信梦境就是真实,心跳速度远远超过平常睡眠,每分钟接近100次,艰难入睡,同一个梦魇仍在,第2次醒来时,发现时间仅仅只过去了30分钟,入睡更难,心跳更快,大概是房间里的氧气含量越来越少;非常煎熬,因为逻辑上的自洽和精神上的恍惚,就从来没有怀疑梦魇的真实性,虽然一度坐起身子,冷空气无法让我清醒,因为我从未怀疑自己不清醒,心跳越来越快,时间越来越难熬,仍然是每半个小时苏醒一次,开始发烫,如果再烫一些,我就必须叫醒小伙伴了,终于熬到了7点过,我已经满头大汗,我无法再忍到8:30的闹钟起来看日出,我决定起床,才发现行动特别艰难,当我穿好衣服试图站起来时,大脑一阵晕眩,我意识到我必须尽可能的将自己放慢到龟速,否则必定晕倒,但仍然没有怀疑梦魇的真实性,其他的小伙伴慢慢也醒了,在他们的帮助下我开始吸氧,二十分钟后,总算缓过来了,心跳逐渐放缓,人也渐渐的清醒,但是头仍然很晕很疼,第一次吃了头痛粉,两袋一起,吃相难看,1/3都喷了出来,其他一部分也不小心吸到了肺里,剧烈的咳嗽,10分钟之后才可以自控,醒来近半个小时后才开始去怀疑梦境的真实性,接近一个小时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而这个梦魇中逻辑上的自洽在于,我自己毫不怀疑梦的真实性,而只要叫醒旁边的同伴,告诉他我所有的分析和怀疑,我确信同伴必定会认为我在做噩梦,不会信我,而我也暴露了,所以我不能叫醒他们,只能自己慢慢熬,然后不停思考如何拯救同伴,并让他们知道真相,熬到天明才会有机会…
关于梦魇的细节,我不想说得更多,梦魇之中我们深陷一个局,而局的主题,叫“杀粉盛宴”…
想一想已经有十年没有做过噩梦了;虽然小的时候很怕鬼,会梦到背鬼追,然后走不动,也喊不出,醒来一身冷汗;渐渐的会在梦中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不要怕,多次尝试苏醒之后终能醒过来;后来不再怕鬼了,并且常常在梦中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你看有那么多破绽,放轻松,你很强大…
然而这10年没有做过的噩梦,堆积在了这个珠峰脚下,海拔五千多米,极度缺氧的小房间;没有冷汗淋漓,没有走不动,没有喊不出,自以为独自清醒,却深陷梦魇,就在写这篇文章时,才意识到有多可怕,一个能睁眼,能说话,能行动的人,思维却深陷梦魇之中,那岂不就是:梦游…
感谢高反给了我如此特别的经历,然而我绝不会再想去体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