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只读过年把小学,连初中的门都没摸着过,自然是没有多少知识。她对我们的教育也就讲不出好高深的大道理,只能用一些通俗的话语来教育我们为人处事。
我读小学的时候,家境是相当困难。我只有一个几角钱的铁皮文具盒,不仅难看而且还装不了多少铅笔。那时我是多么渴望有一个双层宽大的海绵塑料文具盒,它不仅可以装载很多铅笔,而且还美丽漂亮。可是它太贵了,要好几块钱才能买得到。有一次,我向母亲提出买一个双层文具盒,母亲没有同意,只是对我说,不要和别人比吃比穿的,要比就比学习。
不久之后,班上来了一个转学生,她不仅有很多精美的糖纸,还有我所羡慕的双层文具盒。巧合的是,她和我同桌。有一天,放学之前我趁她不注意,悄悄地从她书包里把她的文具盒拿了出来,准备欣赏后第二天还给她。她也没有发现文具盒不见了。
回到家中,我迫不及待地拿出文具盒来欣赏,越看越喜欢,甚至心中生出了占为已有的念头。此时,母亲发现了双层文具盒,问我从哪里得来的,我撒谎说是同学借给我用的。母亲一眼就看穿了我谎言,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人穷志不短,穷要穷得有骨气,不是自已的东西就不能要。你要记倒,小时偷针,大小偷金。
晚上,母亲陪着我到同学家中归还了文具盒,并且向同学道了歉。同学的母亲笑着对我母亲说,都是小娃儿,不懂事,不关事的。母亲似乎有些不领情,对同学的母亲说,小时不学好,大了不得了。
后来读了中专,毕业就会分配工作。虽然还在学校之中,可在街坊眼中俨然成为一个国家干部。每到腊月间的时候,就有一些街坊请我去吃年猪汤。我也没有在意,认为是街坊热情好客。
又一天晚上,我喝得醉熏熏的回到家。母亲给我烧了一碗醒酒汤,等我酒醒之后,母亲坐在床边上问我,别人为什么会请你吃年猪汤?我说是别人好客。母亲说,那为什么没有请你爸,偏偏请你呢?你爸还是老辈子呢。突然间,我语塞答不上话来。
母亲见此,接着说道,你不要想得太简单了,别人好客。别人不是好客,是看到你将来会成为一个国家干部,团倒你,将就二天好帮他们忙。儿啊,母亲叹了一口气,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以后人家找你办事帮忙,你有啥脸皮拒绝。以后你不能再去吃请了,要记着天下没有白吃的东西。
中专毕业之后,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工作,当然也就没有人请我吃年猪汤了,甚至碰面打招呼的人也少了。过了一年,我远走他乡,一半是为了逃避,一半是为了寻梦。
在他乡的日子里,生活的艰难,寻梦的崎岖,让我格外地想家,但却又提不起勇气回去。一晃,几年过去了,还是一事无成。母亲打电话问我,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我对母亲说,好得很,外面经济发达,工作机会多,只要努力,就能成功。母亲听了后对我说,想家了就回家吧,金窝银窝不如自已的狗窝。听了这里,突然之间想哭了起来,我仿佛看到母亲日渐浓密的白发和对我的牵念与担忧。
后来通过招聘有了工作。在去单位报到前的一天晚上,家人对我叮嘱了很多。哥哥说,到了单位要听领导和同事的话,别人叫你做啥子,你就做啥子,要服从安排。姐姐说,工作来之不易,一定要好好珍惜。妹妹说,哥哥,真羡慕你啊,有了一个稳定的工作,好好干哟。母亲则对我说,到了单位,人要勤快些,不要怕吃苦,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不要怕吃亏,吃得亏,打得堆。
从小到大,我没有听到过母亲高深的大道理,只有这些朴实的俗语教育我们成长。今天忆起,这些俗语是如此之接地气,如此之让我难以忘记,以至于受益一生。